寶琳匆忙的掛了電話,看來杜宇真的準備結婚了。
她頹然的倒坐在沙發上,淚水像是泉水般的湧出,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碎成千萬個碎片。此刻,愛情沒了,連工作也丟了,她該如何去面對明天?
她不安的在房內踱步,寂寞和空虛緊緊的圍住她,那麼的無助……她急著要找一個倚靠,來分擔她越來越痛的心。
她踱步到酒櫃前,突然想起酒能夠幫助她忘卻失戀的痛苦,可是她沒忘記,上次胃出血住院時,醫生說過她不能喝酒,否則……
到時候再說吧!身體的痛,哪比得上心裡椎心的苦楚?
她拿出酒櫃裡的香檳,一杯接著一杯,喝到地幾乎忘了杜宇,可是怎麼搞的,心裡還是有微微的酸楚。「杜宇……」她輕喚著他的名。
寶琳要去台中之前,曾囑咐佩如一定要記得采餵她水簇箱裡的寶貝。這幾天工作一忙,硬是給忘記了,好在她現在想起來,特別趁寶琳要回來的的前夕,趕快來喂。
不料,雕花銅門內傳來一陣陣低泣和囈語,令佩如加快了手上開門的動作。
「寶琳!」佩如很驚訝,因為寶琳從沒有提前回來的紀錄。
「嗨。」寶琳揮動已經不受控制的手,「你來啦?」
寶琳的早歸已經夠讓佩如驚訝了,現在看她又一副醉茫茫的樣子。
「你不想活了?!醫生早就告誡你:不准喝酒!你一定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嗎?」佩如的低斥起了醒酒作用。
「我難過傷心嘛,你還罵我……」寶琳哽咽的泣訴。
「到底怎麼回事?」佩如過去擁著寶琳。
寶琳欲聲又止的瞧著佩如,眼角還殘留著淚珠,「佩如,我真的愛他,真的,沒騙你。可是他傷透了我的心,他就要結婚了,他只是玩玩我、戲弄我而已,而我卻這樣笨、這麼傻。佩如,我該怎麼辦?沒有他我活不下去。」
佩如感同身受,她對迪凡的感情不也是這樣?只是一向脆弱的寶琳經不起這樣的傷害與打擊。
「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就不應該鼓勵你們交往。」
寶琳像突然找到自己傷痛的原因,憤怒的推開佩如溫暖的懷抱,「對!要不是你叫我打電話給他,他也不會認為我主動投懷送抱,是個低賤的女人,一切都是你害的。」 無故被牽連的佩如怎麼也不相信事情會轉變成這樣,她一向視寶琳為妹妹一般疼愛,當然不會跟她計較。如果讓她發洩過後,心能暫時得到平靜,那自己受點委屈又算什麼?
打定主意後,她不發一語,默默承受著寶琳毫無理智的指責。
然而她越是沉默,寶琳就越覺得自己是對的。兩人交往那麼多年,偶爾總會有些小摩擦,以前不在乎的衝突,現在都成了可判絞刑的罪名。
「你每次都睡在我這,吃我的、用我的,最後還害我,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你!」
若說話語能傷人,那寶琳這番話遠比任何利刃都來得傷人,使得佩如不自主地向後退。她提醒自己,眼前的這一切全都由她自己一手造成,所以無論寶琳的話有多傷人,她都不能失去控制而還口。
「你快走,快走,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寶琳把佩如逕地往外推,毫不留情的說。
厚重的門隔著曾經是至交的兩個人,受重創的佩如難掩內心的哀傷,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竟在短時間內同時失去了兩個生命中的支柱?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要受上天無情的折磨?就連天上的星星似乎都在嘲笑她多舛的一生。
一定是因為愛上了孟迪凡。一定是的。他違背了和愛德華的誓約,又輕看了生日的許願,所以遭受了懲罰。
要怎麼做才能結束這一場噩夢?她剝絲抽繭的理了頭緒——首先,和淑媛聯絡是當務之急;等做完了蔻絲汀的廣告,她就要和迪凡畫清界線,不管老董再怎麼說,她都不再接手迪凡的案子;而最後一件事就是積極尋找愛德華的下落。 希望一切都能如自己所願。
◎ ※ ◎
翌日早上,異常的清閒,雖然工作不多,但是佩如的心有如千斤壓頂,壓得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她越來越擔心寶琳,並決定這第一百通電話若是再沒人接,她就要親自去看看寶琳。
又是沒有接。當佩如準備掛電話的時候,答錄機突然傳來寶琳熟悉的聲音——
「佩如,我真的很抱歉昨天那樣對你。我很好,別再為我擔心,等過些日子我想通一些事,我會再跟你聯絡。」
寶琳的聲音聽來平靜且安穩,看來應該沒事了,佩如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也暫時得到安歇。
解決了寶琳的事,佩如還是感到若有所失,無意識的望著每天這個時候都會被盂迪凡打開的門。
當她聽到迪凡的聲音在門邊響起,立刻不自主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已經不是十七歲的少女,對感情的控制應該能收放自如,況且她認識的男人也不少,卻從來不曾有過這次這樣的情形,彼此隔著一段距離,竟然還能引起這麼強烈的反應。
白癡!她暗罵自己。孟迪凡那樣的男人不會對自己忠心的,充其量不過就是看上自己的美貌,即使再愛他也不會有結果的。
迪凡一身運動服的出現在佩如面前,天啊!他這身裝扮比任何時候都要迷人,使她原本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心又再度狂亂起來;昨晚為洛城之故所下的決定,就像地震似的產生動搖。
要忘了他,可能嗎?
「嗨!」他的笑容如往日一般帶有魔力。
佩如回應似的朝他嫣然一笑,「如意早上打電話過來幫你請假了,你怎麼還來?」
「如果我說捨不得你,你信不信?」迪凡漾起的笑似真似假。
「不信。」佩如太清楚自己並不是迪凡那種公子哥心目中理想的對象。她也沒有忘記在傾盆大雨的午後,他親口說他對自己沒有興趣。
「我找到一家俱樂部,應該能符合你的要求,不過就是地方遠了一點。」迪凡昨晚忽然想起位在台中的贏家。
「我不怕遠,只要能找到理想的地點就好。」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已經跟老闆約好下午五點鐘,等雙方見過面後,再商談細節問題。那我下午過來接你?」
「OK!你就為了告訴我這件事,大老遠從五股跑來?」
「我說過捨不得你,你又不信。」迪凡似笑非笑的說。
他輕佻的眼神看不出幾分真心,佩如只能自我防衛的說:「可惜我高攀不起。」
他難掩失望的神情步出奧奇,佩如的冷漠態度說明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他歎氣自語地說:「佩如啊佩如,你到底是魔鬼還是天使,我怎麼會為你傾心至此?」
他暫時拋開為情所困的情緒、想起他此行還有另一個任務——去看他表弟杜宇。
直到他坐在杜宇面前,他才終於相信阿姨的話——
「這孩子自從說要帶女朋友回家,結果女朋友當晚沒回來,他倒頭喝個酩酊大醉,之後就沒看見他有一天是清醒的。」
杜母深深歎了一口氣,又接著說:「他長大了,什麼事都放在心裡不說,我真擔心他心中的結若再不找人開導,會變成死結,以後再也解不開,徒增煩惱。而他一向把你當偶像般崇拜,你就幫阿姨一個忙,抽空去看看他。」
如果他早知道杜宇有難,他絕不會等阿姨開口。現在既然知道了,當然更加責無旁貸。
如果說煩惱會使人衰老,那杜宇就是個最好的例證。
才一會兒工夫不見,杜宇活像個糟老頭似的。松亂的頭髮,滿臉的胡碴、渾身的酒味,就算此刻他強打起精神,也不若往日的英氣勃發。
「怎麼想通了要找我談?」
迪凡知道他指的是希娜和那場車禍。事隔這麼多年,他心上的傷痕還未癒合;除了傷心哀慟之外,另一個他不願談的理由是,他根本不記得事情如何發生的。
醫生只用了幾個字,就交代過一段他恨不得死去也想不起來的過去——暫時性失憶。
因為恐懼回想當時車禍發生的剎那,所以他大腦中的某部分組織決定要忘記它。
天知道,他會不會在未來的某個日子突然想起來,然後變得比現在更痛不欲生。
所以他回到台灣,遠離美國那塊傷心地,拒絕談論這件事,不想再勾起那片片段段的回憶。
「我今天來是想驗證阿姨的話。我不相信理智如你,也會因為陷入某種煩惱而無法自拔;現在看到你這副模樣,我才終於相信。」
迪凡看著杜宇的臉由白轉青,最後呈現一片鐵灰,就知道杜宇的心紊亂極了。
「怎麼,我裝得不好嗎?媽媽是怎麼察覺到的!」杜宇頹然的跌坐回沙發。
這些日子他刻意掩飾內心的傷痛,就是不願母親為他操心,沒想到還是讓她老人家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