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醇的嗓音,將她拉回現實,赫然發現他正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彷彿在取笑她似乎輕易的就被收買……
意會他笑容背後的真諦,綺荷的血液衝上腦門,羞窘的想挖個洞躲起來。
不再給她選擇的機會,他黯下眼瞳,牽起她的手往門外而去。
她頓住腳步,執拗道:「我不想出去。」
萬一被狗仔隊盯上,免不了又要上頭條,更重要的是,她擔心神通廣大的記者萬一調查出他們兩人之間的「買賣關係」,後果……噢!她不敢想像。
「你非去不可。」他堅決道。
最後,她是被他扛上車,送到醫院處理傷口的。
綺荷從頭到尾都嘟著嘴,不發一語,但一股甜蜜的熱流,卻在體內流竄著。屬於小女人的心事,摻雜著淡淡的愁緒與酸酸甜甜的愛戀。
愛的種子,彷彿在胸中繼續成長、茁壯……
第六章
被硬「押」到醫院消毒敷藥後,聶雅爵便直接送綺荷回家。
原本,她還「擔心」接下來的發展,但他只是站在門口,淡淡的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叮囑她好好休息,就調頭離去。
他轉身的剎那,她忽然覺得悵然若失,幾乎失控地想伸手拉住他。
當他英挺寬闊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綺荷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她環抱著自己,蜷縮在雙人沙發上,像個無依的孩子被欺侮後,在人前故作堅強,人後卻只能躲起來舔舐傷口。
她不應該感到寂寞孤單的,過了幾年獨居生活,雖然她偶爾覺得有些空虛,卻從沒像此刻迫切盼望有人陪伴。
是誰都好……只要能陪在她身邊講講話、聊聊天,喝喝咖啡或香檳,總之,做什麼事都好。她就是不想一個人,和一身疼痛的傷口度過漫漫長夜。
忽地那張俊美迷人的男性臉龐躍入腦海,一憶及那火熱、具侵略性的吻,她的心情就益加低落。唇齒間,彷彿還殘留著他獨特的氣味,令她心醉也心痛。
她剛才冷淡的態度,擺明了不想讓任何人靠近,也一併把他的關心杜絕於心房之外。她幽幽歎息著,心中怨歎自己明明喜歡人家喜歡得喘不過氣來,偏偏又不夠坦白,甚至太假了。
國中以前,她好惡分明、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往往得罪不少人,結果遭到同儕的排擠和孤立。也曾經坦率的向心儀的對象表白,結果情書卻被貼在學校的公佈欄上,令她頓時成為全校的笑柄。
漸漸地,她學會忽視真正的感覺,不再坦然面對自己真實的感覺與感情——因為她覺得心意若被看穿、摸透,就像被扒光了衣物、赤裸裸站在眾人面前被檢視殷難堪。
在未確定對方的心意前,她絕不坦承自己的心情。但現在她開始厭惡起口是心非、表裡不一的自己。
摸摸臉上的傷,綺荷不禁嗤笑。
這下可好,她的外表和內心一樣有缺陷!在醜陋的傷尚未痊癒前,她恐怕不能頂著這張被抓花、紅腫的臉及身子,在伸展台上走秀;當然更不可能去醫院探望母親,除非她想自討苦吃。
那麼,她就只能窩在小公寓裡,啃著洋芋片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翻翻雜誌、小說。這難得的假日,還不算太差,不是嗎?
但為什麼,她卻無助得想哭,心頭似有千斤重,壓得她無法呼吸……
綺荷疲睏的翻下沙發,翻出未開封的紅酒,盤腿坐在長毛地毯上,喝著一杯又一杯色澤飽和澄徹的液體。
然後,才在酩酊迷濛中醺然睡去。
*** *** ***
在醫院時,聶雅爵就接到一通來電,看來,該來的總是躲不過。
驅車至目的地,把名貴的房車交給泊車小弟,他踩著從容優雅的步伐走進與至友約定的酒吧。
卓然英挺、品味出眾的聶雅爵,神采奕奕的現身在慵懶頹靡的昏暗空間中,即使俱樂部附屬酒吧裡已名人林立,他的出現仍引起不小的騷動。
旁人的欣羨眼光,對他來說等於家常便飯,他泰然自若,甚至很享受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打量目光。
習慣性的走向角落——本是最不起眼的位置,今晚卻成了最顯眼之處——有四名風格迥異、卻同樣出色的男子齊聚一桌,不引起旁人注意才奇怪。
「哈羅,我來了。」聶雅爵翩然落坐,以好聽的英國腔英文打招呼。
見到姍姍來遲的好友,四人的臉部線條因笑容而顯得柔和。
「爵,我們還以為你顧著搞女人,不來了。」「禁忌場」裡代號「硬漢」的牟漢東,未經修飾的揶揄。
「我是那種人嗎?」他灑脫一笑,對好友略嫌粗魯的用字不以為意。
「嗯……」其餘三位惡少沉吟了會,不置可否。
聶雅爵點了一杯丹麥威士忌,慢條斯理道:「找我出來,是要拷問什麼嗎?」
「明知故問。」代號「惡紳」的議員樓耘紳撇唇嗤哼。
他莞爾一笑,悠哉地啜一口醇酒,用心品嚐著溫順的口感。
「爵,你……你真的結婚了?!」辜允朕皺眉,語氣淨是不贊同。
他才剛從蒙古回來,居然就獲得如此爆炸性的消息。
「朕,只是委託的Case罷了。」流行音樂界教父——傅豫補充說明。「新娘很正點。」
「這犧牲太大了。」樓耘紳十分不苟同。結婚畢竟不是兒戲,儘管只是一場交易,但不值得賠上「清白」。
「結婚的又不是你,緊張什麼。」牟漢東冷哼,對他嚴肅的神態感到好笑。
局外人吵得火熱,當事人卻成了旁觀者,事不關己的安靜品酒。
聶雅爵不但名字給人尊貴優雅的印象,連性格及身份背景也都不謀而合。
當初為了「禁忌場」週年慶而取了「孽爵」這個代號,完全只是取其姓名的諧音,實在和他高貴的氣質沾不上邊。
四位好友建議他換個代稱,可是他本人倒很滿意且堅持,認為這樣才符合惡少的行事風格。既然他本人願意自我「抹黑」,其他惡少也無話可說。
「爵,你好歹講句話。」樓耘紳斜眼睨他,沒好氣的催促。
聶雅爵勾起唇,聳聳肩,雲淡風輕道:「你們想聽我說什麼?」
他相信,好友們已經統統把這件事的底細調查清楚了,前因後果他們應該都很明白,無需他再贅述。
他的一句話,讓四人頓時無言、面面相覷,總拿他的冷靜和鎮定沒轍。好像天塌下來他也不在乎,卻急壞了一堆關心他的親朋好友。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就是他們此刻心情的最佳寫照。
他憑藉著卓越的設計才能深受英國女王青睞,再加上他對國家社會的奉獻,英國皇室遂封他為爵士,即使他其實是位王子……
他不愧擁有英國皇家血統、受過正統嚴厲貴族教育的薰陶,行事總不疾不徐,即便心中慌亂,表面也維持著一派優雅,著實讓人難以猜透。
然而,兒時在台灣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歲月,造就了他叛逆好強的個性,只是後來在英國教育的嚴格教導下,當時年少輕狂的衝動、狂放不羈早已不復在,取而代之的是風雅溫文的翩翩貴公子氣度。
聶雅爵悠然隨著空氣中飄浮的音符打拍子,藍眸半閉,看來十分投入音樂的情境中。
當惡少們準備放棄逼供,無聊得打呵欠時,他卻幽幽開啟尊口。「綺荷是個好女孩。」聶雅爵的音量很小,顯得有些縹緲。
「啊?」他突然開口,四位惡少們一頭露水。
「我喜歡她的美麗、孝順。」他坦承不諱。
看過綺荷對待母親的態度,以及為了不讓母親傷心、擔心而偽裝的開朗笑容,這些在在令他印象深刻。
因為,透過她彷彿也看見年少的自己,願意傾盡一切守護母親的心情,他懂。
當時,看著臥病在床的母親,他也曾暗地裡默默向天祈求,甚至願意折一半的壽命給母親,只為能換取她的健康。
害怕失去卻必須強顏歡笑、被孤寂凌遲著的痛楚,他嘗過。也許是基於補償心理、也許是移情作用,縱使工作繁忙,他仍樂意陪她演這出假鴛鴦的戲碼。
會意之後,樓耘紳找碴似的輕嗤。「我不覺得她美得足以配上你。」
聶雅爵沒有回答,倒是辜允朕譏笑道。「紳,你的口氣聽起來像個愛慕虛榮的母親在管閒事。」
「這只是任務。」聶雅爵淡淡的申明。
他們互換一記眼色,心照不宣——他們起初不也認為一切劇情只是工作所需,結果呢?最後還不是一個個和「僱主」發生真感情,假戲真作!
就宛如當初設計好的陷阱一樣,誘他們墜落。一條無形的線,隱隱牽引著原本不該有交集的男女,進而讓彼此相識、掉進緣分的詭計,成為愛情的俘虜。
聶雅爵更厲害!直接跳進婚姻的墳墓,自願陪葬!
思及此,四個人竟極有默契的搖頭歎息。「嘖嘖嘖。」卻玩味的咧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