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問倒我了。這個地方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小路出去接著的產業道路再往上走半個鐘頭的車程是一處度假山莊。幾年前我到那兒去,回程時發現這條小路,一時好奇,便轉進來看看,結果看到這樣一個地方,視野比上頭的度假山莊好,又清靜,後來我有空便會來這兒走走。」
「這兒倒是神怪小說中道士隱居修練的地方,敢問閣下是否見過任何異象?比如說仙人乘著白鶴在山谷中翱翔?」她打趣地問道。
「就算有仙人,見著我這市儈商人,也要嚇得把地盤讓出來了。不過你我是俗人,只怕山間的露水是餵不飽我們的。」他邊說,邊從行李廂取出一隻大籐籃。
望著他排出的陣仗,她的眼睛越張越大。一張藍格子塑料布擺上三明治、蛋糕、水果、生萊沙拉、柳橙汁和保溫壺,最後取出的是一組精巧的咖啡杯,銀匙,奶精,同花色的糖罐,一應俱全。
她失笑地看著那十分脆弱易碎的瓷杯,沒見過誰家野餐還這般考究的。
「這是鴻門宴嗎?或者還有你這火眼金睛見得著,我這凡胎肉眼看不到的佳賓?」
「火眼金睛?我是孫悟空嗎?就算我是齊天大聖會七十二變,也早就被你這如來佛抓得牢牢的,怎樣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也不想逃了。」平素精明銳利的雙眼,此刻以毫不掩飾的愛意直直盯著她。
在他的目光下,念愚習慣性地又想躲避,崇岳溫柔而堅定地握住她的下巴,不讓她把頭轉開或垂下,只能回應他的視線。
四目相對,各自眼底的火焰燃燒成熊熊大火,誰都逃不開了……
崇岳已不需要她言語的回答。
辦公室的若即若離,私生活不許越雷池一步,往日的挫折都在此刻得到回報。
將她柔順的身子拉進懷中,她頭頂的髮絲摩擦著他頸間
的肌膚,有些癢,可是他捨不得移開,注首緊靠著他的胸膛,一定也聽到了他逐漸加速的心跳。
念愚數著他心房有力的震動,一下,兩下……林間千百種鳥唱出失去了意義。她的世界中唯一的天天籟是發自他胸膛的美妙旋律,是男中音最纏綿的詠歎調,她的心跳也以同樣的速度應和著。隔著衣衫她依然感覺到他的肌膚急劇加溫,她的也是,那種熱度既讓她十分留戀,又有幾分難受。
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她稍稍拉開兩人緊貼的身軀,涼風吹過,讓那熱度稍微冷卻下來。
「我餓了。」她轉移注意力。
「我也是,餓了許久許久了。」正確地說,是兩年又兩個月的日子。
他的雙手一刻不離地輕撫著她的背,念愚瞪他一眼,對他的雙關語皺眉。
「我想你準備了這麼多食物,不是要宴請蟲蟻鳥雀吧?」
崇岳打量了地上的食物一眼。他的胃的確也是空蕩蕩的,兩人都還沒吃早餐呢!雖然他此刻迫切盼望的不是食物。
兩人往地上一坐,念愚先伸手打開保溫壺的蓋子,濃醇的咖啡香風散開來,她取過在打算先倒一杯給他,又改變主意,先替他倒了杯冰涼的柳橙汁。
以目前的狀況,能降溫的冷飲恐怕是比較適合的。
崇岳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端起果汁喝了一大口。
那意味深長的目光,讓念愚的心跳再度亂了節拍,行板加速成了快板,紊亂的樂章不成調,毫無規則可循。
規則,他們之間從一開始便談不上任何規則。
在彼此還是不知姓名的陌生人時便有了親密關係,這對男人而言大概只算是一場飛來艷遇,有的只是記憶深處一個美好的片段,若非命運讓他們重逢,那短暫的序曲也就是終曲了。
要再度從他身邊逃開是不可能的,初次的逃離已是凝聚了畢生最大的勇氣,就像自殺的人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便再也下不了手。
下一回走開的將會是他,世間沒有永久的秘密,她能有多少日子?現在的甜蜜將要以往後加倍的苦澀做為代價,但是一個鴉片症者怎樣也拒絕不了眼前一口讓人心醉神馳的迷煙。
是沉淪也罷,在辦公室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既沒當機立斷的走開,便再也離不開了。她告訴自已是為了損失不起優渥的薪水,但她深知其實以她的業績要在別處找到同樣的工作並非難事,再見的驚喜有九十九分,遠遠超過了一分的疑懼,既然通不過試練,就只有用它去!
草地的野餐解決了一半,她心中的矛盾也消解了大半。
手中的咖啡杯泛著熱氣,撩人的香味同散在風中。藍天、綠野、草軟、風清、這樣一處別緻的露天咖啡座教人因連再三,捨不得離去。
捨不得的豈只是地方,更是命定的那個人。
念愚軟軟地靠人他懷中,不想再掙扎了。
陽光從頭頂上的枝葉中篩落,金色的光彩在崇岳的發間躍動。他微俯著頭,深遠的眼眸像兩盞聚光燈專注地凝聚在她臉上,彷彿天地間唯她一人別無其他。
念愚主動用雙手攬住他的頸項,雙唇印上他的,他立即化被動為主動,驚喜地回應,並且越來越放肆地擴張領土。舌尖往她的唇內探索與她的舌糾纏不休,雙手從頸間往下緩緩地讓她躺平在草地上,空出一雙手急切解開她的衣衫,此起彼落的蟲鳴鳥唱,應和著時而激切、時而低抑的呻吟在林中傳遞。
第六章
「念愚,日昇公司的合約書放哪兒?」早上的辦公時間才過了一半,內線電話第七次響了起來。
「你的辦公桌右前方的第一份卷宗就是。」
十分鐘前剛送進去的合約哪有可能找不到?兩個鐘頭內她已經進了崇岳的辦公室找過三次資料,送過兩次咖啡,後來她主動換成了清茶,太多咖啡對胃不好,綠茶可以防癌。
「念愚,請你進來一下好嗎?這是命令。」他連藉口都不找了。念愚認命地走向門口,一點也不懷疑會有什麼結果。之前她已經補過四次口紅,十分清楚若是讓其他同事見著了一雙糊了的紅唇,會有怎樣的聯想。
這一回崇岳就站在門口等著,這隻大野狼對已經落入手中的小紅帽一點也不放鬆。
「這麼慢?」一把將她摟進懷中,他還抱怨。
「總經理,找我有事?」她強調他的身份,卻是徒勞無功。
崇岳將她柔軟的身子壓靠著門板,一秒鐘也不肯等待地掠奪她的紅唇。
又糊了!她在心裡歎氣。心思只有剎那的游移,雙手已不由自主的攀向他的頸間,熱烈回應著。
「只有我們兩人,不許你這樣喊我!」趁著換氣的空檔,崇岳霸道地命令。
「是,崇先生還有何指教?」念愚故意逗弄著,望著他故作兇惡擰起濃眉的模樣。
「岳!岳這個字你不會念,不會寫嗎?你敢說它不是全世界最悅耳的一個字嗎?」尤其是當她在激情中含著歎息又帶著壓仰的語調喊出時。「你敢說不是,就罰你每天在我耳邊念上一百次,回家再寫上一百遍。」
「是、是,大老闆說的都是。」「都是?那就從現在開始吧!我替你數,來跟著我念,岳……」
「你知道你是最不負責任的老闆嗎?」她在他耳邊低南地抗議。「是的,我是。」他承認。
對她總有一種迫不及待的心情,似乎這一秒鐘離開他的視線,下一秒鐘她就將消失無蹤。雖然在兩人歡愛時,她會情不自禁喊出那珍貴的三個字,但那一句簡單的我愛你,卻有著許多複雜的情緒,除了喜悅,還有他但願是自已錯認的絕望,彷彿她從不以為他們的愛情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她得要在能夠的時候,將它說出來。
「但是我是一個負責任的情人。」這句話是保證,為了消除她那毫無來由的不安全感。
他是,她相信,可她不是啊!想到終究要留給她一個痛苦的抉擇,她的心似被割了一刀,為那無可避免的結局預先抽痛了起來。
「怎麼了?」崇岳柔聲問著,不明白他說了哪句話讓她的眼中出現一絲悲傷的神色。
「沒什麼,你再不放我出去,會害我今天的工作做不完的。」
「那好,我陪你留下來加班——」她打斷他的話。「我不加班,所以只好利用午休時間趕工。」
「那句不成,你的午休時間是我的。現在出去吧,別再蘑菇了,俐落些,不許耽誤一秒鐘,十二點整,我要看見你出現在休息室。」他端老闆的臉孔指使著夥計,看了一眼分秒不留情的時鐘,他仍忍不住在她唇上留下匆促的一吻,親呢地在她臀上拍了一下趕她出門。
是誰蘑菇了?念愚好笑地想著。這個罪魁禍首可真會推卸責任!他真的知道責任兩個字是怎麼寫的嗎?該罰他回家寫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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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薇恨恨地望著兩道身影走出電梯,漸行漸遠。
就是為了這個女人,她被貶下樓後至今不能翻身,若不是這個女人,她一定能再奪回秘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