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靈看看降雲雀躍的背影,臉上驀然泛起一陣苦笑。
如今自己所僅有的,就只剩下與降雲的情誼了,她是不想讓降雲擔心,但即使吃了東西,又能如何?不可否認的,在昨晚那場不該有的重逢之下,她知道自己是再也無法堅強下去了。她愛他啊!這種相見卻不能相認的悲哀,世上有多少人能夠承受的住?有多少人能不因此心碎而死?
擱下手中的飯碗,淚水……再度無聲垂下。
誰能告訴她,她到底該怎麼辦?
一聲輕響自背後傳來,她吃驚的轉回頭,透過迷濛的雙眼,她看到一個屬於男性的高大身影正立於屋內陰暗一角,忽明忽暗的燭火搖曳,在他身上映出詭冷沉晦的氣息。
老天爺,他是怎麼進來的?下意識中,她驚惶的想開口叫人。
但……還是緩了一步!那男人早已經看出她的想法,在她叫出口前便以鬼魅般的速度點了她的昏穴,她甚至沒法察覺他何時出手便已失去意識……
然而,在倒下的那一剎那,她清楚的看見他的眼睛……竟然是銀色的!
無言的抱起倒在地上的女人,寡宿臉上是一片無奈,要是魔界長老們知道他使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法擄走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場絕對不會好過。但是,天知道,這項主意卻是他那主子下令的,叫他……不想做也不行啊!
算了,還是別想那麼多了,還是趕緊把她送到該去的地方吧!
念著咒語,兩個人的身影一瞬間同時消失於房間內,只留下淡淡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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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著天上皎潔的明月,嚴礎風輕吐了口氣,往後倚靠著亭中的柱子,神情略顯疲憊。
今夜,她應該是不會來了吧!
他實在是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執著於再見到她一面,他以為,他心心唸唸、惦著的都是靈兒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了。
但為何一見到她,一想到昨晚她離去的背影,就令他覺得心口泛起酸酸楚楚。的疼,只是一面之緣而已呀,他甚至連她的名字及長相都不知道,為何竟能挑起他這麼多不該有的情緒呢?
閉上了微微酸澀的眼,誰能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既然已認定她不會出現,還是回房吧!但看來今晚又要因為這無解的情緒而再一次無眠到天亮了。
才剛站起身準備離去,赫然發現一個女子倒在亭外的矮叢間,他心下一驚,飛快的奔向她。
一靠近看到那個人臉上的面具,嚴礎風來的更驚訝。老天,竟然是她!但她是何時來的,又怎會倒在這個地方?
壓下滿腹的不解,不管了,先救人要緊!
彎下身抱起他,那觸手的柔軟身軀及鼻間聞到的香氣讓他的心中狠狠一蕩,為何他……竟會感到如此熟悉?
第九章
將人帶回房中,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平放在柔軟的床鋪上。
深吸了一口氣,他執起她的手查看脈象,雖說行醫不是他的本行,但以一個習武已久的人來說,基本的醫學常識還是有的。
碰觸到那柔嫩無骨的小手,嚴礎風的心又是一震,這感覺……像極了他記憶中的那雙小手……只是為何……
不及細想,他立即被藏在衣袖下的肌膚給奪去了注意力,也驚詫。
他倒抽了口氣。那並不是想像中該有的光滑肌膚,而是難以入眼、坑坑疤疤的燒痕。實在是不敢想像她身上其他地方是否也有同樣的傷痕。
需要多大的火才會造成這樣的燒痕啊!這一刻,嚴礎風發現自己竟然覺得心痛難當。
當真不明白啊,他們只是陌生人罷了,她卻一再讓自己平靜的心亂了情緒。
「嗯——」細如蚊蚋的低吟,打斷他的冥思,他連忙傾向前去。」你醒了嗎?感覺如何?」
幽幽然輕啟的眼瞳,迎向一道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形,不自覺愣住了。怎麼她會躺在這裡,她不是待在自己的房間的嗎?
接著,忽然想起什麼,慌亂地撫上臉龐,確定那張面具仍在,緊繃的心弦才得以稍釋。
「你別緊張,沒徵得你的同意,我不會任意妄為的。」他輕聲說著,溫和地安撫她驚慌的心緒。
沒錯,他是很好奇那面具之下會是怎樣的一張容貌,但是這樣的好奇若會傷害她,那樣也未免太殘忍了。
「姑娘,你怎會昏倒在後園中呢?」嚴礎風柔聲問道,「天氣這麼冷,若非嚴某剛好經過,等到明幾個早上可就糟了。」
柳若靈一陣輕顫,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啊!她明明待在房中的不是嗎?但似乎有個男人出現在她的房中,然後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察覺到她的輕顫,嚴礎風眼神略微一黯。」你……很討厭我吧?」他自嘲地輕道。
她錯愕地仰首。他怎會有這個想法?她愛他愛得心都疼了啊!何來的討厭之說?
不等她開口,也料到她不會開口,嚴礎風接著說:「那是因為昨晚第一次見到你時到現在,你只對嚴某說過一句話、而且還是叫嚴某不要碰你便像見鬼似地跑掉了,現在問你話又不回答,看來,姑娘你的確很不屑理我。不過,那也不能怪姑娘你,是嚴某昨晚過於唐突——」
「不!」柳若靈衝動地喊出聲來。沒發覺到嚴礎風眼中得逞的光芒,「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
嚴礎風漾起柔和的笑容,「那就多說幾句話吧!別讓嚴某覺得自己既不識相又討人厭。」
柳若靈定定地望住他溫柔的神倩,隱約知道,他並沒有嫌棄她,而且還要她敞開心胸來面對著他。
不自覺地撫上臉龐,真的……可以嗎?他真的不會嫌棄她嗎?
彷彿看穿了她的思緒,嚴礎風緩慢地開口。「別多想了,其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獨一無二的美好,並不只是一張臉便能抹殺的。」
幽幽望住他,她淒然一笑,「是嗎?或許吧!」
還是不能相信啊!當某天他看到她面具下的容貌不知又會有怎樣的想法?應該就會後悔剛剛他說過的話了。
嚴礎風微怔,沒想到她當真如此消極。只好說:「姑娘以後會相信嚴某所說的話的。對了,談了這麼久,都還沒請教姑娘芳名,方便告知嗎?」
「我……」怎麼辦,總不能告訴他真正的名字吧!
「姑娘……」
「柳雲。」她沒再多想,輕輕吐出這兩個字。若他是風那她便是雲,一輩子只為風而動,只為風而活。
「柳雲是嗎?很美的名字!」他微微一笑,心中因她與心愛的靈兒同姓而更具好感。
「在下姓嚴,名為礎風。若不介意,今後你便喊我一聲嚴大哥,我也稱呼你一聲妹子吧!」
「嚴礎風……」她低喃念著,這三個字,是她今生的摯愛。
「不知妹子打算在楊府待多久呢?」
「我不知道……」原本打算待一輩子的,但現在見著了他,卻又渴望能陪伴在他身邊,老天,她好茫然……
「說的也是,浪涯神醫留你在府裡便是要治你的病,要走也得他答應才行。」說到這個,倒讓他想起自身的疑惑,「不知他現在到那去了,妹子,你知道嗎?」
柳若靈一聽,立即心虛的低下頭,「我……我不知道,大概又跑到那裡去救人了吧!」心慌之下,她隨口編造了個借口。
怎能讓他知道其實大哥已經五年沒有回來了,而且還是因為她的關係……
嚴礎風低笑了聲。」果真是名符其實的浪涯神醫,只是為何他竟會放著家中的病人不管,而跑到外頭救人。」
聞言柳若靈的頭垂的更低了。
「對了,這麼晚了,要不要送你回去休息?」像是結束話題,他柔聲問道。
要……回去了嗎?若可以,她好想留在這裡,留在他身邊。但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再是柳若靈而是柳雲啊!男女畢竟有別,若說她想待在這,怕不把他給嚇壞了。
「怎麼,要不要需要想那麼久嗎?」他戲謔的輕敲她的腦袋。
「好……」艱澀的將字吐出,她起身走下床。
從櫃子拿出一件白色的披風,嚴礎風將它被在她身上,揉揉她的發,「外面很冷,我可不希望救了你之後又害你生病,披著吧!」
如此溫柔的舉動叫柳若靈紅了眼眶,低聲道:「不要對我這麼好……」這樣叫她怎麼只專心做他的妹子呢?」
「傻瓜。」嚴礎風再度揉揉她的發,「你可是我嚴某人剛認識的妹子啊,往後只怕會更寵你呢!」
「嚴大哥……」她多想叫他一聲風哥哥啊!但……她不能再奢求了,這樣她就應該要滿足了,不是嗎?
望向他俊美的臉龐,面具下的臉揚起一抹笑。
是啊,真的是該滿足了!
第十章
午陽最留人睡,也最撩人增懶。
滄浪亭中,石桌上擺了一盅檀香,柳若靈難得好心情的撫琴為樂,悅耳宜人的琴聲流洩在午後的後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