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脅我?」年近半百的護理人員不悅的望著她。
「我就是在威脅你。」凌飛絮沒好氣的開口。「老實告訴你,我老頭可是混黑社會的,如果你敢給我出狀況,我就讓你全家都睡不好覺。」說著,她掏出袖裡的小刀,作勢在護理人員的老臉上劃了劃。「怎麼?想試試嗎?」
凌飛絮的動作將護理人員嚇得一愣一愣的。「這……這裡可是美國,我們是有法治的……」這些中國人就愛搞幫派,真是太可怕了!
「是嗎?我可不知道死人也會有法治呢……」凌飛絮沒給她好臉色。「還不走開?」
護理人員沒敢堅持,快快的讓開了。
看著她逃之夭夭的身影,凌飛絮快速的將小刀往一旁的垃圾桶丟去。想也知道待會兒那個肥婆絕對會找人來找她麻煩,到時候就給她來個死無對證。
想著,她呼了一口氣,開了門,走進那個幽閉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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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另一個世界似的。
一向聒噪的凌飛絮一見到床上的人便沒了聲音,就像往常一樣,她只是呆傻的望著坐臥在床上,動也不動的人……
她更瘦了,沒有表情的臉是那麼憔悴,曾經美麗如星的瞳沒有一點光輝,就連小巧豐潤的唇也失了血色……眼前的景象讓凌飛絮感到害怕,她真的好怕會失去她。
「小夢……」她喊出聲音,衝上前握住那只毫無溫度的手,纖細的手腕只剩下一層乾枯的表皮,冰冷的感覺寒得她的心發痛。「小夢……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不是答應我要好好的嗎?」那個死八婆還敢說她好多了。
說著,凌飛絮忍不住的哭了,事實上,每次來療養院看小夢,她總要大哭一場,總要怪自己為什麼不早些來底特律。因為,她早就知道小夢的事了,可是她卻以為不嚴重……天啊!為什麼她這麼自以為是?如果她早點來的話,事情根本就不會變成這樣……
想著,凌飛絮吸吸鼻子,她抬頭,望著好友毫無表情的臉。「小夢……我不相信你會變成這樣子,我不信……跟我說話啊……快點嘛……」
是的,小夢絕對不可能變成這樣子的。凌飛絮想著,看著她依然沉默的臉,難受的輕拍她的頰。
「醒一醒啊小夢,我是飛絮啊……小夢……快點醒來……快點……」說著,凌飛絮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小夢的手背上。「只要你醒來,我馬上就帶你離開這裡……」
離開?原本安靜的小夢,眸子裡出現了一絲亮光。可以嗎?她可以離開這裡嗎?想著,她忽然感覺到手上的異狀……那是什麼?為什麼暖暖的?
回過神來的小夢,久未言語的聲帶發出乾澀粗糙的音調。「飛……飛……絮……」
然而,小小的聲響卻成功的止住凌飛絮的悲淒。「對,我是飛絮,我是飛絮啊……我就知道你會醒來的……」說著,她又哭又笑。「太好了,美兒明天來一定會開心死的……」
「美兒?」好熟的名字啊!
「是啊,美兒……我們是好朋友啊……」
好朋友?小夢瞇了眼,看著四周,一會兒,她想起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病了,是不是?」
「不……」淒飛絮絕對不承認,「你沒病,你只是比較虛弱而已。」
小夢搖頭。「我一定病了……否則我不會看見他……因為,他已經死了……早就死了……醫生說,那是幻覺……」正常人是不會有幻覺的……是的,絕對是這樣,因為如果真的是他,他絕對不會對她說那種話……所以她病了……小夢想著,腦海裡浮現父母和醫生的話。
「小夢,你在胡說什麼啊?征岳已經死了一年多了,你怎麼可能看見他,還跟他說話呢?」
「老天!我苦命的女兒啊……為什麼你會這樣?」
「小夢,聽爸爸的話,去看醫生,好不好?」
「丘小姐,你出現了嚴重的幻覺和幻聽,給你一個專業的建議,你應該做進一步的治療才對……」
是啊……他們是這麼說的,所以,一再的治療之後,她就到這裡來了……
聽見她的話,凌飛絮再一次反駁。「不,你絕對沒病,你只是太累了。」
「是嗎?」小夢不確定的問。
曾幾何時,她變成這種沒自信的人了?想著,凌飛絮心疼的問:「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再怎麼健康的人只要在這兒住上一段日子,想要不生病都難,何況是正處在低潮的小夢?可是無論她怎麼說,小夢的家人就是不肯幫她辦理出院。因此,她決定要自己動手。
離開?小夢的眸子更亮了些,可沒一會兒又黯了下來。「不行,我有病,我不能走……」
「胡說,我已經說了,你沒病。」凌飛絮握住她的手。「等美兒一來,我們馬上帶你走。」
她很清楚憑她一個人想要把小夢帶離這個地方,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很需要幫手,而身手矯健的美兒絕對能幫大忙的。
「飛絮……」這樣好嗎?她可以離開這裡嗎?
凌飛絮揮去眼淚,用力點頭。然後,她溫柔的抱著小夢,輕輕的拍著她的背,細細的聲音足以安撫世上所有不安的靈魂。
「聽我的,我不會害你的。小夢……」沒錯,她絕對不會害她的,因為她們是最好的朋友。
「飛絮……」小夢的聲音淺淺的揚起,她無力的眼投向窗口,長長的簾子遮住了所有想要跑進來的陽光,讓這個小小的空間終日灰暗。
想著,她皺皺眉頭,她有多久沒見到陽光了啊?她的肌膚早就忘了那種溫暖的感覺,她的眸子早就不記得那美麗的光線……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出去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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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後·波士頓
年初,街角開了一家美麗的小店。
走過綠草如茵的小徑和庭園,映在透明如鏡的玻璃窗上的是擺在櫥子裡那一個個小巧美麗、令人垂涎的各式糕點。
推開門,面海的窗子透著金色的陽光,微微帶著鹹味的海風輕撩著粉色的窗簾,溫馨的氛圍和典雅的擺設任誰都會沉醉。
然而,更往內走,卻發現裡頭竟是一間診所一個專門提供心理咨詢和治療的地方。
主治大夫是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子,當她穿著白色醫師服時,是心理治療的專家,可當她穿上圍裙,便成了蛋糕師傅,外頭的小西點就是她每天一大早起床的傑作。
「每天面對我們這些病人很討厭吧?」坐在她面前的女孩問。
對於這種喜歡顧左右而言他的病人,方小山看多了。「不會啊!」她溫和的答。
「那麼,你為什麼要在診所前賣蛋糕?」女孩質疑,那張青春的面容上,有著得逞的味道。
方小山一點也沒有被她激怒。「因為興趣啊!」是的,她喜歡做點心的感覺,也喜歡和人接觸,所以,她不打算放棄其中一個。因此,她在診所前開一家小小的咖啡店。
「好了,詠亭,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她提醒她。
寧詠亭斂下雙眉。「一面賣蛋糕,一面接受咨詢很有意思嗎?」
「是啊!」方小山點頭,她放下手裡的筆,認真的看著她的病人。「詠亭,你應該記得你為什麼來這裡的,對不對?」
寧詠亭看了她一眼。「未成年偷竊,以十次心理輔導換取不起訴。」美國人就愛搞這玩意兒。
沒錯,由於寧詠亭是中國人,所以就藉由社區大學轉介到她這裡來了。
「所以羅……這已經是我們第六次見面了,詠亭,你打算繼續浪費時間下去?」方小山試探的問。
「我不以為你能給我什麼幫助。」寧詠亭沒好氣的說。
「沒試過怎麼會知道?」方小山端起冒著熱氣的花茶,示意寧詠亭也喝一點。「這可是玫瑰茶,很香的,而且玫瑰花對女孩子很好……常喝還可以治療生理痛呢!」
她的好意在寧詠亭看來只是無聊。「很多事不用試,就已經知道結果了。」這種事沒人比她清楚。
「例如?」方小山放下磁杯好奇的問。
「例如……」寧詠亭吊人胃口的拉長語音。「你的病。」
她的話讓方小山發怔……她的病……為什麼她會知道她的病……她慌張的抬頭,望著那張冷漠而美麗的容顏。「詠亭,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你呢?你想不想知道我要說什麼?」寧詠亭別有用心的笑著,吊足人的胃口後卻道:「哦……不,你是心理醫生,當然會想知道我在想什麼,可是……我就是不想告訴你……」
聞言,緊繃的方小山釋然的笑了。她還以為寧詠亭會說出什麼嚇人的話來,沒想到只是這樣……真是的,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她竟然還會被病人的胡言亂語給嚇到?
爬爬頭髮,推推眼鏡,方小山收拾自己混亂的心情,以專業的口吻道:「是嗎?時間已經到了……也許,我們下次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