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你們都不食人間煙火。」俞筱茉扔下一句諷刺,看了看表。「不跟你瞎扯,我打工的時間到了,我可捨不得被扣薪水。」
言畫意揮揮手,她早就對俞筱茉重利輕友的行徑見怪不怪了。「准你退下。」
呵!好大的架子。
言畫意依舊拋著手中的書本,依舊一副無聊的表情,依舊漫步在午後的校園。是呵!大二了,既不算老鳥,也不新鮮了,這種時候,這個年紀,似乎該做點轟轟烈烈的事情來名垂千古——比如談場刻骨銘心的戀愛,最好驚心動魄得令全校上至校長,下至工友皆感動得痛哭流涕還刻石碑紀念傳頌……
是很不錯,不過好像太「科幻」了點——說科幻並不為過,因為言畫意姑娘自有性別意識以來,戀愛和她一直是連不上線的絕緣體。
她隨意的走著,來到一棵茂盛蔭濃的大樹下,這棵「情人樹」可說是名勝之一,倒不是因為它長得很優美壯觀,而是它的傳說令許多戀人們趨之若鶩。據說在樹下所親吻的第一個異性將會成為你今生今世的伴侶,濃情蜜意,永遠不分離……
荒謬。言畫意不苟同的撇了撇唇,那乾脆叫那些鬧離婚的怨偶們來樹下熱吻一番,那離婚問題不就完全解決了嗎?她覺得創造這個傳說的人是個白癡。
問題就在於還是有一堆人深信不移,於是每天黃昏晚霞滿天的時候,便可見雙雙對對的情侶在樹下旁若無人的親吻。
不知是什麼心理,言畫意覺得挺礙眼的。難道她思凡動情了?哈!不可能!跟誰啊?
「喂!」
好像聽到什麼聲音……言畫意疑惑的環顧著四周,依然是一片安靜空蕩,方圓一百公尺以內的地球表面除了她已經沒有其他人類了。
「喂!下面那個女生。」呼聲又起。
她猛地抬頭,原來還忽略了地面以上的地方。「你是誰?在樹上幹嘛?」她惡狠狠地瞪著樹上那位突然出現的無聊男子。
「我在這上面午睡,很涼快。」樹上的人咧開笑容。
那分淘氣、那分狡黠,以及那張笑臉……言畫意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不好預感。
「午睡?摔死好了。」她不客氣的批評道。
他坐直身子,低頭笑望著她。「女孩子說話不要太粗魯,小心沒人要。」
很奇怪耶!這個人。「沒人要也不干你的事!」言畫意瞪著他,恐懼的發現心底的熟悉感愈來愈明顯。
「喂!你到底是誰?」
「你對我有興趣嗎?」他的笑益加猖狂。「我知道自己很英俊迷人,所以常常不小心就迷倒了許多女生……但是我的女友名單已經很長了,你打算插隊嗎?」
「承蒙抬舉,我高攀不上。」言畫意嘲諷道。「不過閣下轉移話題的技巧可真不錯。敢問先生貴姓大名?」快了!她快想起來了……
那男子笑鬧的神情增添了幾許落寞和失望,彷彿原本碧藍如洗的晴空飄來了一朵烏雲。「你真的不認得我?我是——」
「駱英傑!」她臉色慘白,雙目圓瞪。「你是駱英傑!」
一瞬間風吹雲散,蔚藍的天空又是晴空萬里,還多了陽光般的笑容。
「謝謝你還記得我,言畫意。」
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你怎麼在這裡?」
駱英傑又笑起來,「為什麼我不在這裡?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考上的,不念可惜得很。」
言畫意驚呆了!「你也在這裡唸書?怎麼我從沒見過你?」
「沒辦法,工學院和文學院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也難怪你嚇了那麼一大跳;不過文學院的女孩子我倒是認識了不少。」他又咧開笑容。「你怎麼沒反應?是不是被我英俊帥氣的外表給迷住了?」
言畫意狠狠瞪他一眼。這傢伙還是一點兒也沒變,和國中時一樣自負、一樣風流——唉!又勾起她痛苦的回憶。想起國中時,她和駱英傑這個全校師生公認的皮蛋冠軍就是同班同學。她雖然愛玩,但不曉得為什麼,總是和駱英傑處得相當「熱鬧」,不是唇槍舌劍來場口水大戰;便是操持起掃把上演全本金庸小說,精彩得不得了。這還不是最糟的,悲慘的是他們還是鄰座。當時言畫意只覺得人生了無生趣,生命是黑白的,前途一片黑暗。畢業典禮那天是她國中生活最快樂的一天。
「我只是在想,你能考上高中、考上大學,真的是滿匪夷所思的。」因為他那時根本不太唸書,成天只想著如何捉弄別人。
駱英傑誇張的攤了攤手。「誰叫我是天才!」
「是哦!天才。」言畫意不屑的哼了一聲。「天妒英才這句話聽過沒有?我期待著。」
「嘩!」他不以為懺,反倒愈加開心。「我以為高中三年沒人陪你磨牙,你反應會遲鈍掉呢!看來我是多慮了,你還是一樣尖牙利嘴的,保養得不錯哦!」
「多謝了,小心我咬斷你的喉嚨。」她亦甜甜的笑道。
「說真的,」他正了正臉色。「高中三年找不到人吵架挺無聊的,所以能再和你成為同學真的是滿幸運的,你說是不是?」
「我不想說是,因為我覺得很不幸。」唉!她美麗的大學生活,恐怕又要被毀了。
「是嗎?」駱英傑泛起一個奸詐的笑容。「咱們就來賭一賭吧!」他跳下樹,站在她面前。
言畫意仰頭看著比她高了一個頭的駱英傑,直覺的往後退了一步。她認為自己必須逃開這個危險的傢伙。
「好吧!我就假裝很幸運好了。很高興遇到你,再見!」草草敷衍之後,她轉身急忙要走。
「你在怕我,對不對?」他低沉而戲謔的嗓音打入她的耳膜,撩撥著她的好勝神經。「因為你在躲我。」
他的挑撥奏效了——真是好騙的女人。
言畫意憤然轉過身,口中還嚷嚷著:「誰怕你?誰躲你?我只是……」
★ ★ ★
「不要攔我!筱茉!」言畫意拚命在俞筱茉的勸阻下掙扎著。「我要上去宰了那個混蛋。」
「你冷靜一點好不好?」俞筱茉辛苦的將這個突然「獸性大發」的女人壓坐在椅子上,心裡直納悶著畫意的精神狀態是否失控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人家駱英傑只不過跟你打了個招呼,又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幹嘛抓狂成這副德行?活像要把人家生吞活剝似的。」
「你認識他?」言畫意猛然轉頭,直直盯著好友。天哪!為什麼好像只有她不知道那個危險人物和她同校?為什麼?
「認識啊!他挺有名的。他是資訊工程系的,成績還不壞,不少女孩子迷戀他呢!算是一個有名的風雲人物。」
「是呵!他什麼時候不是風雲人物?」畫意咬牙切齒的吐出了這句話。
筱茉奇怪的瞟了她一眼。「你氣什麼?你也很有名啊!」她以為畫意嫉妒他的名氣。
「我?」她愣了會。「我很有名?我什麼時候很有名?我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直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老百姓,完全不曉得有名是什麼的滋味,也不打算讓自己太有名,會遭天妒人怨的。哪像某個臉皮超厚、心靈超級不潔的「名人」!
「從剛才開始。因為聽說駱英傑從不主動和女孩子打招呼,你是第一個。而正巧這附近有不少的廣播電台,藉著她們的幫助,你今天下午就可以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了。」
天哪!言畫意哭喪著臉。駱英傑那渾帳東西一定是故意陷害她的!
「筱茉,如果你剛才沒攔著我,讓我把姓駱的碎屍萬段,那這一切悲劇就不會產生了。」她看起來極度絕望、極度沮喪。
「是呀!如果你躲得了那群女人的攻擊的話。」筱茉玩弄著手中的筆,一臉小心翼翼的試探著。「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嗎?是不是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你怎麼知道?誰說的?」她記得「案發現場」只有兇手——駱英傑——和被害人——可憐的她——而已,她可是三緘其口,一個字都沒洩漏;那麼就是他了?言畫意真怕他把那件事張貼在佈告欄。
畫意幹嘛緊張兮兮的?「我怎麼知道?猜的啦!誰教那個推心置腹的生死之交連這點小事都不肯跟我說。」筱茉瞪她一眼,傾身低聲道:「他欠你多錢?我去幫你討。」
「不是錢啦!」這個筱茉,只認得錢。「是比錢更重要的東西。」是她的初吻,初吻耶!想到這裡,畫意的心便又痛又氣。
比錢更重要?,「鑽石?黃金?還是寶石?」她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偷起而且比錢更重要的東西。
「拜託!」畫意哀叫著,真要逼她說嗎?「是……是……人家的初吻啦!他趁人不備偷襲我。」
俞筱茉翻了翻白眼。「大小姐啊!吻一下是會死哦?又少不掉一塊肉。」
「是不會啊!」畫意好想哭。「可是是在「情人樹」下發生的慘劇耶!」和那傢伙廝守一生?上帝,饒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