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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小渝

  唐紫霓低頭替趙嫂浸在溫水裡的手剪指甲,偶爾抬頭笑著附和一聲。老人家的指甲硬厚,她細心地慢慢修著,末了用剉刀磨去邊緣尖銳的地方,再抹上乳霜,輕輕地按摩著。關重威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收好東西,「姥姥,我們該走了。」

  「啊!這麼快?」趙嫂失望的說。

  唐紫霓仔細地為她撫平床單,對她安慰地笑了笑,「下個星期六我還會來,你別失望嘛!」

  「那他呢?來不來?我還有好多故事沒講完呢!」趙嫂望著關重威說。

  這小伙子真不錯,很有耐心的聽她講故事,還聽得津津有味的,真希望他能再來。

  唐紫霓看著關重威,他沒有說話。

  「會有機會的。」唐紫霓替他回答,不肯定也不否定。

  他一向很忙,很難有空間將時間花在陪伴老人家上,不過,她還是很感激他今天帶給趙嫂一個快樂的週末。

  最後,唐紫霓和關重威和趙嫂道了再見。

  回台北的路上,關重威默默地打量著身旁的纖細身影。

  「你每個週六都去養老院?」

  「嗯。」她低低地應了一聲。

  「家裡沒人知道?」

  「沒人問過。」

  淡淡的一句話卻讓關重威的胸口彷彿被重擊了下。

  沒人問過……是呀!唐仕華關心星期六是不是打高爾夫球的好天氣,勝過於關心他女兒星期六下午的去處;而他姐姐,也許關心她的髮型更多過於關心她繼女。

  諷刺的事,他也是不關心她的人之一。

  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人,竟然如此的疏離。

  「你……」他清一清有些梗塞的喉嚨,「你怎麼認識趙嫂的?」

  她淡淡的敘述,「趙嫂以前是我家的女傭,和我媽媽很親近。後來她退休後,我們有兩、三年沒有她的消息,只知道她去了美國找「後來是養老院打來電話,說趙嫂已經住在養老院住了一年多了,不過兒子只付了一年的錢,打去美國,已經找不到她兒子,他們只好打到她提過的唐家來,看看我們是否能出面替她安排別的去處……就這樣了。」

  莫非是見識過姐姐的貪婪,他竟覺得唐紫霓善良得讓他心折。

  絲毫沒有矯情,她只是純粹為一個老婦人盡一份心意。在這般的花樣年華,在聯考將近的時候,她默默地坐車來到另一個城鎮,只為了陪伴一個老婦人吃飯。

  「你……真的很善良。」他不禁脫口而出。

  「是嗎?」她的視線依然注視著車窗外,「發現你討厭的人竟然也有長處,讓你不舒服了嗎?你的聲音在顫抖。

  「或許,你可以認為我只是在維持唐家的名譽,以免讓人說我們刻薄無情;也或許,哪天我爸爸想出來選立委,可以拿出這種事來大肆宣揚。你可以把我想成有所目的而為,我並不介意。」

  她的話讓他臉色一白,抿緊了唇,「尖酸刻薄並不適合你。」

  「那怎麼樣才適合我?」她失笑,「在床上張開大腿迎接你,只要在你身下喘息呻吟,這樣才適合我嗎?」

  「你不認識在床上——不,應該說你不認識下了床之後的我,因為你從來都不屑去知道我的事,你只要我能在你性致一來時,乖乖地躺在床上讓你發洩慾望……這才是你認識的唐紫霓。」

  關重威握著方向盤的大掌握緊,指節泛白。

  「矛盾的人是你,明明痛恨唐家,為什麼又要委曲求全的為唐氏企業做事?為了你那需要人保護的姐姐,還是你根本不敢承認,你也是個投機分子,你根本貪圖著唐氏能給你的一切好處!」

  「唧——」地,車子一個急轉彎,轉進路邊的汽車賓館。

  他要了一間房,車子駛進一幢獨立小洋房的車庫中,他緊繃著臉,捉著她快步地往房間走去。

  一進房,她立刻被丟上床……「啊!」她倒抽一口氣。

  裙子被他掀到腰際,底褲落在足踝……她開始瘋狂地掙扎,小手拚命地撕抓著他,喉間迸出如野獸的怒吼……他只是用他碩壯的身軀壓住她,大手捉住她的衣領,猛力一扯,制服上的鈕扣霎時迸落。

  「啊——」她嘶吼著,更加瘋狂地攻擊他……兩人纏鬥間,她將指甲用力地陷入他寬厚的背中,抓出數條血痕。

  「唔!」他吃痛地一頓。

  她乘機將膝蓋住上一頂,雙手推開他的身體,立刻往旁邊滾去,滾落到地板上,發出悶哼。

  他伸出大掌想抓住她,卻被她張嘴狠狠地咬住,「啊——」他吃痛地收回手,「你幹什麼」他怒吼。

  縮在角落的她急促地喘息,眼中佈滿血絲,「你不能每次生氣時都拿我洩憤,我是個人,不是充氣娃娃。」她生氣地大叫。

  關重威聞言愣怔,胸口彷彿被雷打中一般。他是被說中了才老羞成怒嗎?不!她說的並非全然正確,但她卻狠狠地擊中了他的弱點。

  他無奈地爬了爬頭髮,「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她咬緊下唇,有半晌的沉默,「學校裡有個同學因為懷孕被退學。」

  他抿緊唇,「你擔心這個?」

  「我不想被退學。」她低語。

  他總是不做防備措失,也不准她避孕,在知道她瞞著他吃避孕藥時,他全身所迸發的怒氣足以焚燬她,於是,然後當著她的面將避孕藥倒進馬桶裡。

  「我們來賭運氣。」他掐著她的下巴,眼中有著不顧一切的冰冷,「你最好祈禱幸運之神眷顧你,不讓你懷孕,因為我不會承認你生下的孩子的。」

  這種擔心受怕的感覺日夜煎熬著她。她明白,他不會在乎孩子,他在乎的是折磨她的感覺。

  逼不得已,她在某個考完試的下午偷偷去了萬華,以假名裝了「納普氏環」,然後她才得以喘息。

  三年了,納普氏環的效用已經過期,她無法不憂心。

  她只想快點考上大學,然後脫離台北,搬到遙遠的城市去……遠到關重威無法隨時觸及的地方,這樣她才能過她自己的生活。

  她下意識地摸著已經兩個月沒來月經的小腹,最近身體的變化讓她害怕不已,一想到她若真的懷孕,深沉的黑暗便層層的包圍住她。

  「是不想被退學,還是不想懷孕?」他的眼神深邃。

  她不語,只是更蜷緊了身手,感覺下腹傳來一陣如火燒灼的疼痛。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

  「我不要當你的充氣娃娃。」埋在膝上的小臉悶聲道。

  「我不是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子。」他將她拉上床說道。

  他做了一件從未的做過的事,他為她拉上薄被,然後在她身邊躺平。兩人之間第一次沒有肉體上的接觸,只是靜靜地躺著。

  「痛嗎?」他問,雙臂枕在腦後,眸子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上鑲嵌的大鏡子倒映出他們的身影。

  「嗯。」她依然蜷著身體,「習慣了就好。」

  他不禁皺眉,「聽起來好像我是個暴徒似的。」

  「你不是嗎?」

  他低歎,「是,我是。」在她面前,他的確總是露出人性最醜陋的一面。

  他無可奈何又帶點委屈的語氣,讓她低低地笑了出聲。

  好奇怪,他們竟在汽車賓館的床上,蓋棉被純聊天?奇怪的他,今天竟然反常地收斂起他渾身的刺……真是奇怪的一天……她悄悄打了個呵欠……「你想,如果我們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我們會不會變成朋友?」他問。

  她許久都沒出聲,他皺眉地轉頭一看,不禁失笑,原來她已沉沉睡著了。

  他的心裡有些悵然若失,有些慶幸她沒聽到他剛才的問題,又有些為了沒得到的回答而失落……她眼下的黑眼圈和微微皺起的眉間,讓他想喚醒她的手又收回。

  他的心情起了變化,就像酒精發酵,他仍恨著唐家,但對她——在憤怒的感覺外又夾雜了複雜的情感。

  他歎了口氣,閉上眼,不想去理清他的心緒,因為……他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接受吧!他暗忖。

  他抿緊唇,決定讓她好好地休息。

  第六章

  是刻意隔絕她和唐家接觸的機會吧?

  當唐妮在電話裡告訴安斯,關燕姿願意給她發繡的織技後,安斯便要她不必再去唐氏企業談判,接下來就當作是度假,好好地放鬆自己。

  「談得如何?」某日早晨,唐妮在餐桌前問著艾爾傑。

  「嗯,幾乎都定案了。現在就等安斯來簽約了。」艾爾傑吃下培根。說「安斯說,他要先去威尼斯一趟!大概要一周後才會來。」

  「威尼斯?他去那個快沉到海裡的城市幹什麼?」他揚眉問,又叉起一塊紅蘿蔔送進嘴裡。

  唐妮輕笑,「艾爾傑,你怎麼可以這樣形容美麗的水都?」這樣形容意大利最美麗的都市,不怕被熱情的意大利女郎追打?

  艾爾傑訕笑著,聳聳肩,「律師嘛!總是比較實際。」威尼斯的確是慢慢地在往下沉,再過個五十年,就變成海神的家了。

  唐妮倒了一杯咖啡給他,「安斯說他要去找『惡魔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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