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欣儂沈默了一會兒,點頭。
關丞穎張臂,最後一次,感受她柔軟嬌軀擁抱的溫度,悄悄地,眨去眼角淚意。
「祝你幸福,再見。」
「謝謝。你自己也保重。」
鬆開手,放開她,看著她走出他的懷抱,迎向公園外耐心等候的男人懷抱,心裡明白,這一回,她將徹底走出他的生命。
或許,早在當年決定鬆手時,他就注定失去她了。
「你下次——想要人抱的時候,可不可以找我就好?」男人靦腆的聲音,隨著微風送來。
「你在吃醋?」
「……」聲音小了起來,像是羞愧。「反正,你答應我嘛!」
「好啊!」她張開手。「我冷了,范先生。」
溫暖胸膛送上,將她密切收攏。
聲音漸行漸遠,關丞穎收回目光,獨自品嚐一身的寂寥與苦澀。
贏了名利,輸了愛情,值得嗎?
他無聲自問,給不了自己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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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一年一度的情人節再度到來,同時,也是範行書三十一歲的生日。
過生日的人應該有什麼心情?歡喜?雀躍?期待?
不,他只覺得哀怨。
這沒什麼好慶祝的,只不過代表他又老了一歲,而老婆呢?年年許同樣的心願,從沒有女朋友到有親密愛人在床上滾了無數次,可,他還是娶不到!
尤其一整天都找不到她的人,他簡直哀怨死了!
被行威那掛損弟損友抓出去灌酒,愈想愈郁卒,多灌了兩杯,直到三更半夜才被放回家。
說到回家,就更悶了。
新居早早佈置好,女主人遲遲不肯陪他搬進去,他只好怨婦似的,繼續窩在那間租賃的小小狗窩裡。
嗚嗚!世上還有比他更慘的男人嗎?有女人娶不到,有家住不得……
拖著烏雲密佈、慘淡到不行的心情回到家中,飯廳搖曳的淡淡燭光令他訝然尋去,家裡有人嗎?
「歡迎回家,親愛的。」
「呃?」他愣住,燭光中,佳人帶著淺淺笑意迎向他,遞上捧在手中的小蛋糕。「許個願,吹蠟燭吧!」
雖然愣上九重天,但是一天之內重複兩件事還是能憑本能行事。許了願,吹掉蠟燭,連忙問出口:「你——等很久了嗎?怎麼不打電話給我?」
「還好,我本來打算如果十二點之前你沒回來就要call你。」
「我打了一天的電話,你都沒開機,不然我才不想和行威他們鬼混,他們只會無厘頭的搞笑。」他情願陪著她,就算一句話都不說,只要讓他輕輕抱著,相互倚偎就好。
她輕笑。「我是故意的,他們陪了你三十年,不能因為有了我就把人家踢一邊啊!自己都整碗捧去吃了,總不好連點殘湯剩菜都不留給人家,你只要把晚上分給我就好了。」
整碗捧去吃?還殘湯剩菜?這到底是褒是貶啊?
「我還以為你忘了。」
玉臂掛上他的肩,嫩唇輕吮他一口。「傻瓜!我怎麼可能忘了這麼重要的日子,我們就是在去年的這一天認識的啊!去年,你說想要我陪你,那今年,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日禮物兼情人節禮物?」
一手碰觸到口袋裡遲遲送不出去的求婚戒指。「什麼都可以嗎?」雖然乘機敲詐有點無恥,但是天可憐見,他一波三折的求婚路,已經讓他的良知由天使變撒旦了。
「不一定,但是我已經作主,幫你選好了。」
「選好了還問?」真沒誠意。他失望地咕噥,猶作垂死掙扎。「不能自己選擇嗎?」
「你不聽聽看嗎?我保證你會喜歡的。」她揚唇,神秘笑意,淺淺的。
「噢。」都挑好了,他還能說什麼?「在哪裡?」
「這裡。」拉來他的手,輕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旭裡?!」愣愣地摸了兩下才領悟。「你是說——」他瞪大眼,彷彿掌下隨時會冒出怪物。
「這是醫院的檢查證明,我懷孕兩個月了。」拎了張紙,在他眼前晃了晃。也就是說,他當爸爸了?!
果然是個了不起的禮物,當下炸得他腦袋空白,表情呆滯。
「你應該要很開心的吻我。」她指示,主動仰首貼上他的唇。
直到感受柔唇溫度,才真正消化這道喜訊,有了當父親的實質感,他倏地收緊手勁,熱烈狂吻。
「我好開心,欣儂!」
「我知道,因為我也是。」這不是她頭一回懷孕,卻是頭一回,有人與她分享孕育新生命的喜悅,在他有力的臂彎中,傾聽他失速的心跳,知道他也與她一樣期待這個小小生命。
「呃,還有一件事,現在說可能你會罵我貪心,但是哦——」一手握緊準備了許久,一直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戒指,這回他是打定主意了,頭可斷血可流,婚不能不求!
「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那個等一下啦,我的事比較重要,你讓我先說,我已經受夠了每次都冒出什麼天災人禍的,這次無論如何我要先說出口——」
「我們結婚吧,行書。」她柔柔地說。
「噢。等會兒再商量,我要說的是——什麼?!」回過神來,不確定他聽到了什麼。「你、你再說一遍,你剛剛、你剛剛好像是說——」
「結婚吧!我不想再分隔兩地了,我希望每天早上醒來就能看到你,給你個早安吻、幫你做早餐、喂小狗,晚上,聽著你的心跳入睡,和你用同一條被子,還有——幫你生小孩。」
好、好甜蜜的求婚詞,他感動到幾乎要哭了。
難怪他之前的求婚會全軍覆沒,和她的一比,他簡直羞慚的想往地洞裡鑽,前幾次的陣亡紀錄,總算死得甘心瞑目了。
「我很想答應你,可是,這樣好像不對,不是這樣啦,應該是我向你求婚才對,我都準備要說了,你收回,快收回——呃,好像也不對,我的意思不是不答應,而是……」完全語無倫次,他歎了口氣,徹底對自己爛到沒藥救的口才投降。
她只是挑眉,淺笑著。
他垮著肩,一臉沮喪地問:「你懂我的意思的,對不對?」
「我懂。」她憐惜地輕撫他滿臉的挫敗。「你覺得這種事應該男人開口,不能委屈我來要求。你想給我女人最基本被求婚的虛榮,對不對?」
對,就是這樣!
他吁了口氣。「那重來一遍哦!」他急忙掏出戒指湊到她面前。「欣儂,你要不要嫁給我?」
還是這麼爛,千篇一律。
她故作思考地偏頭想了想。「說說嫁你有什麼好處?」
「我會把所有的財產都交給你管,還有,你說的話,我會聽,我還會幫你通馬桶、修水管、換燈泡,而且,我體力很好,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可以背你去哦!」
「還有呢?」
「我會是一個好爸爸。」
「嗯哼!」
「還有、還有——」果然,說沒兩句又詞窮了。「你等一下!」
他開始翻箱倒櫃,沒頭沒腦地在屋子裡繞來繞去,楊欣儂不解地問:「你找什麼?」
他急得冷汗都冒出來了。「就是那個,我們上次去買的彩券。」
「真中了?」他說他偏財運不錯,她本來還半信半疑呢。
「嗯。」
「多少?」
「兩百塊。」
正準備幫他找的楊欣儂差點栽倒。「兩百塊而已,你幹麼找得像是兩億頭彩!」敗給他了!她實在很想告訴他:拜託你別找了,了不起兩百塊我給你!
「因為你說,中了就要嫁給我啊!你又沒指明一定要中多少。」他表情嚴肅,她猜,就算有人拿兩億來跟他換那張彩券,恐怕這傻子還不肯呢!
暖暖的感動盈滿胸口,她阻止預備做第二波地毯式搜索的範行書。「不要找了,我答應嫁給你。」
不答應也不行了,怕他拆了房子,就為了找出那張只價值兩百塊的彩券。
「真的嗎?」他小心翼翼地確認,等她點了頭,他將戒指套上她指間,又道:「那我可以喊你老婆了對不對?」
「對呀,老公。」她甜甜地,吻他一記。
真好,他終於有老婆了……
他摟住纖腰。「老婆,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關丞穎的條件比我好,而且也很愛你,我除了一顆心之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能和他比,可是為什麼——你的選擇會是我?」
夠了,一顆心就很夠了。
她靠著他的肩,指著窗外的星空。「我們是在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相逢的,可是你知道,哪兩顆是牛郎、織女星嗎?」
他搖頭。「不知道。」也沒研究過,他細胞中沒有風花雪月的天分。
她不介意地輕笑。「那你知不知道,織女是天帚最寵愛的小女兒,為什麼她會捨棄天庭的美好及三千寵愛,和一個沒錢沒閒、條件其實不怎麼樣的放牛郎在一起,幫他織衣補衫,陪他吃苦受罪?」
他果然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為什麼?」
「傻瓜!就因為他有一顆真心啊!他讓她感受到珍貴的人間摯情,所以她甘心為他停留。有的時候,女人要的不一定是山珍海味、美鑽華服,而是一個就算只有一碗飯,都會願意分她半碗、甘苦與共的男人,懂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