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曲兒回他一記,「對你這種人不需要講江湖道義。」
曲兒勢走輕靈、殷毅招動沉緩,兩人一快一慢的翻劍攻向連勝,一時間,連勝竟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同時應對快慢劍招的變化。
曲兒呼斥一句:「手!」她劍尖斜挑,卻是往他腰中刺去。可惜連勝變招極迅,這一著並未成功。
「你這騙子!」連勝怒極罵道。
曲兒彎眉一笑,「不,不是我。」
「啊!」連勝吃痛,口中呼喊出聲。
「是我。」殷毅接話。兩人對眼一笑。
連勝腦中恨極,刀招越發越狠,呼呼生風。殷毅為恐曲兒讓刀風傷著,挺在曲兒身前,接下又威又猛的鋼刀。
殷毅的武功原就在連勝之上,而此時連勝又心志散亂,出招不尋思量,於是曲兒放棄與他纏鬥,只找空隙下手,在他身上劃了好幾道口子,更是令他心神紛亂、敗象頓生。
果然,不到一刻,殷毅長劍纏上他的刀鋒,越捲越深,直直刺中他握刀的手,迫他棄刀。曲兒趁勢橫手一搭,劍身冷冷的架在他脖子上。
「怎樣?利器架身的滋味如何?」曲兒百感交集,「真該把你架到萬頂峰上讓令尊瞧你這狼狽模樣。」
連勝目光一閃,冷哼說道:「你能嗎?」他肩頸一動。
「哎啊!」曲兒嚇了一跳,驀地側過臉去,卻還是讓鮮血濺了一身。
連勝竟將自己的頸子抹在曲兒的劍上,死了。
看著他僵直不動的身體,曲兒愣愣地發傻。
殷毅走近她身邊,輕道:「無論如何,是替阿爺報了仇了。」
「嗯。」曲兒輕嚀一聲。
「快回狹道,連洪濤和師父們在那。」殷毅提醒道。
曲兒驚疑道:「他來了?」
殷毅輕一點頭,拉著曲兒便往狹道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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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大哥,他們打起來了!」曲兒在殷毅的懷中引頸張望。
「動手的是陸師伯。」他放眼看清,輕功踏得更是快速。
原來雙方在江湖上本就各有名頭,但卻從未見過面,而今以對頭人的身份碰上了,不論為何,都已有足夠的理由讓彼此出手過招,探知對方功夫路數究竟有何厲害。至於跟著連洪濤的兩名侍衛已被風、游兩人制伏,癱在一邊。
就在離寰宇三傑不到三尺的距離,曲兒掙脫了殷毅的懷抱,抽劍飛向連洪濤,她清聲喝道:「陸師伯,讓弟子來。」眾人正是錯愕之際,她嬌聲念道:「『棲霞劍譜』第一式『紅霞流散』!」
此語一出,眾人便知道曲兒意欲為何。
陸松塢緩身後躍,抽離戰局。
曲兒手下走劍越使越快,她邊打邊念出棲霞劍譜中的路數,而這本就是連洪濤一心想要的劍招。雖然她一招一式是朝自己身上演練,可連洪濤不下殺手,企圖將招式看個明白。
曲兒知道,她要是明示連洪濤自己將使出的是棲霞劍譜,就算情勢如何危險,連洪濤也不會輕易動她,是以她心中早有決定,不怕連洪濤偷招學劍。
「第二式『橙光落日』,第三式『黃暮雁飛』,第四式『綠峰凝霧』!」前四式曲兒都揮劍流暢,功力雖非最佳,卻使得十分精采,連洪濤偷眼學招,看得極是痛快。
曲兒略頓去勢,舒了口氣才又再度出手。
「第五式『藍雲漫漫』,第六式『靛影映彩』,第七式『紫夕浮月』!」這最後三招其實曲兒尚未練成,有的只是歪歪扭扭的招勢而已,就是連沒讀全劍譜的連洪濤也看得出來。
可正因如此,才教連洪濤更是心癢難耐,更想得到棲霞劍譜。
曲兒忽然停下演示,踏起輕功,躍近殷毅身邊。
她自懷中取出一本釘補過的書,向連洪濤抿笑說道:「我練得還不壞吧?」
她將書面伸向連洪濤,封面上的四個大字清清楚楚的映入他的眼簾。
連洪濤驚喚一聲,「『棲霞劍譜』?!原來你全拿齊了。」
「不錯。」曲兒輕輕哂笑。
連洪濤發掌要奪,殷毅手快,一把抱起曲兒向後一躍。
曲兒丟劍翻書,兩手各捏一邊。
「很想要嗎?我偏不給!」她怒道:「為了一本秘籍可以連結義兄弟都殺掉,這樣害人的東西,要它何用?」
曲兒交集百感,怒意恨意俱沖上心頭,她兩手一扯,立刻將棲霞劍譜撕個粉碎,發黃的碎紙屑在空中四散飛舞。
連洪濤沒料到她會有此一舉,頓時傻眼。等反應過來時,他憤怒已極,動手便要取曲兒的性命。
他還未觸碰到曲兒,陸松塢便已來擋架。「雕才的架還沒打完,而且前輩欺負後輩,連先生不怕遭人笑話嗎?」
連洪濤冷笑,發了狠的出招,呼喝生風。陸松塢也不是簡單的對手,連洪濤出一招他便接一招,兩人越鬥越凶,看得人心糾急緊張。
風飄飄突然喊了一聲:「師兄,攻他下盤!」久鬥之後,她察覺連洪濤腳步漸漸混亂,露出破綻。
陸松塢領會,作勢要打他頸項,拳路到了一半,卻化拳為掌,削他肩胛,趁他身子偏搖立刻再下一記掃堂,將連洪濤撂倒在地。
連洪濤知道自己已然敗陣,顏面已失,便不再做困獸之鬥,徒增難堪。
「現在呢?」眾人望向曲兒,等她開口。
曲兒糾眉抿唇的想了一陣,輕輕地道:「當年他怎麼對阿爺,現在便怎麼對他吧。」下手殺阿爺的究竟不是連洪濤,她不想拿他性命。
游浩洋會意,撿起曲兒丟在地上的劍,朝連洪濤走去。
「得罪啦。」他如行雲流水般挑斷了連洪濤的手腳筋脈,廢了他數十年的武功。
連洪濤也甚是硬氣,忍住了疼痛,半點不吭聲。
殷毅這時說道:「連先生,令郎已自殺而亡,屍身就在湖岸邊,煩請領回。還望您日後好自為知。」他氣度甚寬,即便是面對惡人也仍是以禮相對。
連洪濤聞言臉色倏驚,卻半點不能動彈。隨行的兩名連家侍衛見大勢已去,隨著殷毅去湖邊取回少主人的屍身後,馱起連洪濤,領著一班傷兵,慢慢離開雲湖。
曲兒若有所失亦若有所得,心神霎時恍惚紛亂,一時撐不住,咚地一聲摔坐在地。
殷毅溫柔的蹲曲著身子,自背後伸手懷住她。
「全結束了,結束了,阿爺可以安息了。」
曲兒呆了半晌,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嗯。阿爺,可以安息了。」曲兒抑不住淚水恣意的滑過臉頰,雖是落淚,卻是嗆著笑意。
殷毅緊擁著她,不再管一旁的三位長輩如何竊笑了。
娘親說對了,是該辦一場婚禮了。
直到今天,他總算對阿爺有一個完整的交代了。
尾聲
圓月高掛,星光燦燦,菊園中菊香漫漫、嫩翠翩然,秋風捲舞著早落的楓紅,看來眷戀繾綣,纏綿溫柔。秋意該有的蕭瑟似乎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綿綿情意。
高燒的紅燭兀自在房中亮著,大紅的雙喜也靜俏悄地貼在紙窗上,廂房內的靜謐無聲,似乎不該是新房的景況。
本應在房中細語纏綿的新人此時正仰著臉,相擁著彼此的溫度,安安靜靜地盼顧月光。
「曲兒,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選在今日與你締結姻緣嗎?」
一身新郎喜服的殷毅抱著摘了鳳冠的曲兒靠在亭邊柱子上,俊逸朗朗的臉上,滿溢著歡喜的神情。
霞披著身的曲兒反掌扳緊著殷毅溫暖的大手,嬌美的笑容中,毫不掩飾著她對幸福的動容。
「不知道。當時問過你,可你怎都不肯說。」她仰起紅撲撲的小臉,凝睇著他,「現在你肯說嗎?」
「記得你離開我,遠去萬頂峰的那一次嗎?」他問。
曲兒輕嚀一聲帶有抱歉的響應。
「在你離開前的那個夜裡,你背了一首東坡先生的水調歌頭,『但願人長,千里共嬋娟』我知道,人的生命是不可能與日月共恆,但是我希望,在我能夠以這副身軀存在這世上的每一時刻都能與你共賞蟬娟,所以……」
「我明白。」曲兒回身抱住他,滿心是說不出的感動。
這還需要多作說明嗎?這一場中秋婚禮不正表明了他的心念?
殷毅雙手捧起曲兒深埋在他胸膛上的嬌美容顏。
「曲兒,一直到我們白髮蒼蒼,我都要與你一塊共賞月光。」
「我知道……一輩子……」
她細細呢喃著,紅唇浮起的笑意是幸福、是歡樂、是愉悅更是愛戀。仰望著他真摯的黑色雙眸,曲兒讀出了殷毅眼裡的誓言--
「我……愛……你。」曲兒無聲的蠕動雙唇,潮紅滿泛的俏臉洋溢著幸福。
「什麼?」殷毅揚眉問道。
「我……愛……你。」她仍是以唇語說著。
算了,那不重要。
在她潤紅雙唇的誘惑之下,他現在真正所想的是接下來的事情。
覆在曲兒柔嫩唇瓣上的,是殷毅無盡的溫柔,由低淺到深濃,由輕緩到纏綿.....這一個深情的擁吻,是以華潤的月光做為見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