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管他有沒有留心在聽,只希望他能夠認識一下附近的環境。或許有一天,假如他想自己出來散心時,也知道該怎樣走。
「好熱。」他突然道。漸入盛夏的台灣,比任何一個他到過的地方還要濕熱。
她回頭,他黃褐色的皮膚,因為接受陽光照射而呈現出亮麗搶眼的小麥色,此刻汗水淋漓,更顯出他的與眾不同。
她臉有些發紅,低著頭說:「去便利商店吹冷氣吧!」然後快步向前走。
李維望著她的身影,羌爾地漾起淡笑。這女人除了雞婆,原來也挺可愛的,動不動就臉紅!
「要吃什麼,自己去拿吧!」一進店門,海芙就招呼著他。雖然他現在在她家白吃白住,但他幾乎沒有任何要求和喜好,她拿什麼回家,他就乖乖的吃.所以她都不知道他喜歡吃些什麼。
李維果然不客氣,在店內搜括很多吃的喝的,而海芙就拿些生活必需品,以補充家中消耗的。
家裡多了一個人就是不一樣。吃飯不再是多加一雙筷子而已,用水用電增加,生活日用品的消耗量也大。她不得不趁他難得出來時,叫他充當一下苦力,幫忙拿些東西。
他們把一堆東西放到收銀台前,店員不禁訝異起來。
「海小姐,怎麼一口氣買那麼多東西?」
「沒辦法,用得快、吃得快,不得不多買一點放在家啊!」她和這便利商店的店員們都很熟,因為她經常來這裡光顧。
「這位是?」第一次看到海芙偕同男人來,店員不禁好奇。雖然此刻,這男人正背對著她們,仍在四處觀望。
「這個……」她突然不知該如何介紹他,總不能說他是她在街上撿回家的流浪漢吧?
「她的新寵物。」李維轉過頭來,臉上仍是毫無表情。
看清楚男人的臉,店員突然驚叫:「啊!勒斯·維格?」
「你也覺得他很像吧?」海芙頓感有人跟她英雄所見略同,轉頭對他說:「你看吧,不是只有我會認錯你和他。」
「嗯,很像,不過勒斯·維格應該不會這樣『不修邊幅』吧?」
身為萬人迷的好萊塢巨星——勒斯·維格,應該很注重儀容,即使是偶有的粗擴造型,也是充滿男人味的,不致於這樣……邋遢。
總之,感覺就是差很多吧。
「人總有平凡的一面,說不定勒斯·維格私底不就是這樣不修邊幅。」海芙跟著店員笑起來,更玩笑地道:「他說不定真的是勒斯本人喔!」
李維危險地瞇起眼,臉色不善。這女人越說越離譜了!在他面前說得亂七八糟就算了,這次還在外頭跟人哇哇叫!
還在因自己「獨具慧眼」而得意的海芙,並沒留意身後的李維臉色有多難看,倒是店員,已經把他的不悅看得一清二楚。
「海小姐,我知道你一向是勒斯·維格的影迷,這位先生也有幾分像他,但怎麼說,他們都不可能是同一人!況且老外的樣子都差不多吧?」
想想也是,真正的勒斯·維格又怎會在台北出現?即使他現在在度假,也應該在法國、意大利這種浪漫的地方吧?就算他真的來台灣,也不可能和海小姐這種普通人在一起,還來便利商店買東西!
她還是沒注意到身後人的臉色,繼續笑著閒聊說:「世界上沒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啦!」她和勒斯有過一夜情,也是鐵一般的事實,沒有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夠了,你就那麼希望我是他嗎?」李維將眉擰在一起,視線狠狠地射進她的目光中,冷冽的語氣聽起來讓人寒慄。
「我是很希望啊!」只是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只是你收留的流浪漢,現在是你的寵物,但永遠不可能是那個你常常掛在嘴邊的勒斯·維格!」
她果然是有目的的!她根本從一開始就篤定他是勒斯才收留他吧?女人,為的還不是名利和金錢,和在名人身上撈不盡的好處!
海芙看著他,聽他再度簡潔有力地重申時,她說不出話了。
這個高大偉岸的男人,的確像勒斯,可是她早就告訴過自己,李維並不是他,她也很清楚自己不是為了找替代品才收留李維。
勒斯是可望不可求的男人,一個活在她夢境中遙遠的男人。沒錯,她還留戀勒斯的氣息和溫柔,儘管他當時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對待她,但她仍沒有怨言。
她曾經想去美國看他,但並不是要纏他,要求再續前緣,一切就和當初她去機場接機的動機一樣,純粹只是想看看他、感受他的存在,她知道,即使她和他再見到面,也只不過像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罷了!
而李維,現在就在她身邊,他會渴求她每天從方姐那帶回家的食物,他會在有陌生人按鈴後,遵循她的指示,冷著臉出去說:「你找誰?」
她雖然癡,但也能分辨現實和夢境、過去和現在,李維不是勒斯的這個事實,她很清楚!
她認真地望著他。「我不該又把你和勒斯混為一談,對不起!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他!」
李維揮揮手,示意她趕快付錢。他不想再聽見什麼,只想靜靜地過日子。
「你還不信我?你在生氣?」她緊張地問。
「算了吧,你以後給我清醒一點就是了。」見她一副誠懇的模樣,看來她也想通了。「付錢吧!」
「好……」知道他不再介意,她放不心,開始看看他究竟買了什麼。「為什麼拿那麼多速食麵和速食咖哩?」
「方便我們吃。」他瞄她一眼。「你根本不開伙。」廚房爐具都是裝飾品,而且很乾淨。
沒想到連她不開伙的習慣他也發現了!海芙有些尷尬地微笑。「我廚藝不好,以前又只有我一個人住,所以都習慣在外面吃。」因此她經常在打工的餐廳吃飽了才回家。
「所以,買這些放在家裡比較好,你也不用為我的伙食擔心。」他暗笑,幫她拿起所有的袋子,走出店外。
他這樣未雨綢繆,是在體貼她嗎?
她甜甜的露出微笑,越來越喜歡她這看來沉悶、卻會體貼主人的新寵物。
※※※ ※※※ ※※※
「聽便利商店的店員說,你好像真的很哈勒斯·維格。」
晚餐過後,李維從冰箱裡拿了罐可樂,沒頭沒腦的提起這個話題。
正在收拾東西的海芙微愣一下,接著點頭。
「為什麼?」他眼神銳利地盯住她,等待她的回答。
「喜歡就是喜歡,很難說為什麼。」一旦動情了就不能回收的感覺,很難向外人解釋。
「你今天怎麼了,突然那麼健談?」她想轉移話題,不談那個男人。
「有興致就說話。」他撇撇嘴。「你的態度很奇怪,一副在等他的模樣,——和單純的喜歡偶像不同。」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不經意地發現到,她家中有一排勒斯·維格的CD,整齊地放在客廳的角落,一塵不染,絕對不是純粹收藏用的陳列品。而她又一直尋找他是否就是勒斯·維格的答案,這麼急切殷盼的態度,絕不像一般的影迷——
她好像真的認識勒斯一樣,迷戀著身為男人的他,而不是明星的他。
海芙的唇角揚起半自嘲半哀傷的微笑,歎口氣,心裡有說不出的無奈。
「我說中了?還是完全不正確?」他細心端詳她臉上的每個表情。
他究竟有多久沒有這樣渴望去瞭解一個人的心情?很久了吧?特別是女人,他從來沒有放過多少心思。特別在「那個女人」欺騙他後,他從此對女人失去信心,認為她們全都滿懷心機,沒一個是真摯無偽的!
但是……現在他開始想瞭解海芙的想法。這個女人,給人一種柔弱、需要保護的感覺,可是眼底偶然流洩出的倔強和堅持,卻令他不解又好奇。
她猶豫著,但卻不由自主地想把心底的一切都告訴號稱陌生的他。
「我一直無法忘記他。」她盯著地面,勇敢地把這句連面對勒斯時也未曾說過的話說出口。「我喜歡他。」
他僵著臉,一股震撼瀰漫開來。她……說得太自然,太認真,最該死的是,她的語氣、眼神都透露著身為女人的愛意,赤裸裸的男女之愛。
「女人愛男人,只不過是為了得到男人附加的條件,錢財、名譽、地位……」他一直以為這些才是女人真正想要的。
「不是的,如果是真心所愛,那些附加的東西,都不重要。女人,其實是很單純的。」她不解李維為什麼對女人有這樣的誤解,也不知道別的女人是怎樣想的,但更少她是這樣覺得。
他斂下眼簾,逃避她的視線。那太耀眼,也太哀愁,這極端的組合,令他冷硬的內心很不舒服。
「被你所愛的人,一定很幸福。」如果被她所愛,就不怕被出賣、被背叛,也無須猜疑她的動機,專一的似可以追隨他一輩子。
「幸福?不,他不需要我,現在的他也不幸福。」一夜之間,他的所愛都離他而去,這樣沉重的打擊肯定令他傷心欲絕,讓他決定離開好好療傷。這樣的他又怎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