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安徽人歎息似地叫著我的名字。
「唉,如果我能想起來就好了……」我感覺到後座的兩人忽然緊張起來,轉頭瞪了陶斯、安東尼一眼,他們竟在我的逼視下顯得畏畏縮縮。「我的過去,真有那麼糟糕嗎?糟糕到你們都三緘其口,怎樣都不肯跟我講?」
「妳,別老往壞處想。」安徽人這樣說。
我搖頭,看著他俊朗的側面。「我只是想……只是想和陶斯、安東尼一樣,有共同的回憶……每當你們提起過去,可知道我感覺多寂寞……」
「以後我們不會再說了。」安東尼輕輕應著。
「對對對,大家都不要提!」陶斯迭聲贊同。
「那真多謝你們了!」我故意說反話,這兩個小子很是尷尬,不再言語。
終於熬到了學校,這一路走來前段如天堂,後段如地獄,都是陶斯、安東尼這兩個死小孩害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臨別前安徽人擺起叔叔的架子吩咐道:「我晚上有工作,今天得委屈你們在外頭吃了,安東尼你年紀最大,要好好照顧兩位年紀小的,我很晚才會回去,不用等門了。」
安東尼聽得一張俏臉皺了起來,他最怕人提起年紀,我們三人中他看起來最幼齒,其實卻是最老的一個。
安徽人的車子呼嘯而去,我們轉身剛要進校園,卻看到門口竟擠了滿坑滿谷的人,他們一擁而上,喳喳呼呼地問:「你們三個怎麼會聯袂上學?」
「剛剛那位開車的帥哥是誰?」
「你們是不是正在搞三角關係?」
「田恬妳到底中意哪一個?」
「陶斯、安東尼你們不怕仰慕者傷心嗎?」
問題如人潮一般湧來,幸好身旁那兩位禍首尚存些許仁義之心護住了我,我才不至於被擠垮。
「關於這些問題,由我來代田恬小姐回答。」戴著墨鏡的南生忽然出現,一副我經紀人的模樣。
等全體都注意到時,她才用響亮的嗓音說:「事實上……田恬、陶斯、安東尼三人,已經在日前『同居』了!」
現場一片嘩然,原本我的頭就昏,人群的嘈雜聲將我瞬間滅頂,雙腳一軟,倒在陶斯、安東尼懷裡。
唉,我的天老爺,麻煩伸出手指數一數,我現在有多少麻煩?
我被送進保健室,在那兒整整躺了一天,拒接任何訪客,尤其是何南生,更是才剛一腳踏進來就被我轟出去。
我怎麼會交到這種損友?那種情況下不幫我解釋也罷了,居然還落阱下石,害我百口莫辯!哼,絕不輕易饒恕她!
我合著眼睛淺眠,忽覺一隻溫暖的手貼上我額頭,張眼一看,居然是學生會長錢貝爾,他紅著臉,望著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我、呃……」
看他那樣子我就算有一肚子氣也消失無蹤,撇撇嘴,我挪揄他:「你這個會長還真盡職,特地跑來保健室探望受傷同學呢!」
我的身體沒受傷,受傷的是心裡。
「不是的!」他雙手亂搖。「我是擔心妳所以才來,早上的事我都看到了……
「那你認為如何呢?」我覺得自己待他有點太凶,表情緩和下來。」
「我相信妳不會和人同居。」他討好似地看了我一眼,輕輕地說。
「哈!」我突然感到一陣惡意。「很不幸要讓你失望了,我的確和陶斯、安東尼住在一起!」
錢貝爾的臉瞬間脹得通紅,眼睛圓睜起來,喘著氣說:「妳別這樣,我、我想……即使你們住在一起也沒什麼的……」
我瞇著眼瞪他,現在的他好像任我宰割的小動物,我所說的話可以將他深深刺傷。
生平第一次出現了可以讓我欺侮的人,居然會是高高在上的學生會長!為什麼在我面前姿態擺那麼低?為什麼要任我欺凌?
「你走吧!」我下逐客令,實在受不了有人這樣對我。
「田恬……」他欲言又止,忽地立下決心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隨人家怎麼說,無論如何我都信妳!」
「謝謝你的信任票,不過『人言可畏』啊,你來看我,不怕把情況弄得更糟嗎?」我應該感動的,這時我卻想笑,笑他的傻氣。
「啊!」他從椅子上跳起來。「我沒想這麼多,只因為擔心妳就來了……」
「我沒事,你可以走了。」我最討厭別人無緣無故對我好,聲音嚴厲起來。
他可憐兮兮地望著我,厚厚的鏡片遮住他的眼神,看不清他的真心。
「妳……好好保重。」說完他馬上離開,瘦弱的背影看起來楚楚可憐,但我又能如何?
他對我表示友善,我並不一定要接受,現今情勢那樣混亂,再加他一個進來攪和,那我不如休學算了。
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一陣心酸,靠著枕頭低聲哽咽,雪白的床單上瞬間淚痕斑斑。
第六章
躺到放學,陶斯和安東尼來接我,我根本不想理他們。
「我知道你們有節目,要狂歡盡量去吧,我要回家休息。」
聽我這樣說後,這兩個人居然半聲不吭,乖乖地跟在我後頭回家。
訂了披薩,我們三人坐在電視機前,對著屏幕發呆,忽然陶斯叫了起來:「你們看!徵人叔叔上電視了!」
我這才集中精神專注在屏幕上,真的,我看到了他。
那是某個國際性的餐會,他先前說過今晚要工作,應該就是這個。
可是,鏡頭帶過他時,我看到他挽著一位高雅的美女,那一幕一晃而過,可我卻看得清清楚楚。
安徽人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顯得高大英挺,俊拔帥氣。而他身邊的女人,唉,不是我誇張,真的會讓所有人驚歎,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美麗的動物。
她烏黑的秀髮高高盤起,露出她纖白的長頸,額上掛著價值不菲的鑽石項練,一點都不能奪去她的光彩。只有真正漂亮的人才能配戴這樣的飾品,否則人家只看珠寶不看人那就糗了。
她穿著露背的晚禮服,可說是艷絕四座,我敢說她一定是全場目光焦點。
兩人站在一起,說不出多麼登對,賞心悅目到了極點,無怪乎攝影師還特別給他們特寫,俊男美女誰都愛看。
我怎能這麼冷靜地看著這些?看到這種出雙入對的場面,知悉他可能已經有女友的事實,我怎能還如此冷靜?就像先前曾看過電視上的他,感覺那麼遙遠,我是否把剛剛那幕也當成是演戲?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叔叔真是艷福不淺,哪兒找來的人間尤物?」陶斯欣羨地說。
「舔甜妳的臉色好差,不會是在嫉妒吧?」安東尼柔柔的嗓音傳來。
「我?嫉妒?安東尼你再開玩笑,小心我揍你!」我像被針刺到般從沙發上跳起來叫著。
「恬恬,」陶斯把手枕在腦後,背靠著沙發說:「如果安東尼只是亂說,妳又何必那麼緊張?這樣反而欲蓋彌彰。」
這個粗漢偶爾也會吐出幾句真言,頓時我冷靜下來,拿起一塊披薩邊吃邊說:「我討厭別人亂說話,更討厭別人誣賴我。」
「妳覺得我誣賴妳了嗎?」安東尼今天好似吃錯了藥,死命咬緊不放。「難道妳不喜歡徵人叔叔?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妳一點都不傷心?」
他的話讓滿口食物的我噎到了,吐不出嚥不下的痛苦,讓我咳了又咳,卻無法減輕狀況。
陶斯伸出大掌用力在我背上一拍,嘴裡的東西飛了出去,順過氣後,喝下安東尼送來的可樂這才又活了過來。
「你們想害死我嗎?」我把臉藏在大大的可樂杯後頭,因為我眼裡都是淚,剛剛不能呼吸時嗆出來的。
「對不起啦……」兩人齊聲向我道歉,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場景。
「哼,我看嫉妒的是你們,明明不爽他和女人這麼親近,卻贓到我頭上說我喜歡他!」他們被我說得滿臉通紅,我應該感到得意的,心裡卻陣陣發痛。
門鈴忽然驚天動地地響起,我前去開門,來者竟是背了個大背包的何南生。我想把門甩上,她卻早把腳伸了進來,身體夾在門縫中,哀哀企求:「恬,我房間的租約到期,我又付不出下期的租金,被房東趕出來了……」
「那是妳家的事!」我拚命壓門,不讓她「滲透」進來。
「今天早上是我不好啦,可是我真的擔心妳跟這兩個禽獸在一起嘛,我本來可以去YMCA住的,可我不放心妳所以才來找妳的……」
「是YWCA吧,妳一個女生怎麼跟人家住YMCA?」
「對對對,總之您行行好,收容收容無家可歸的我吧?」
她已經掙進大半個身子,我索性讓她進來。
「真的沒地方去了嗎?」我雙手還胸瞪視著她。
「嗯……」她一臉泫然欲涕,宛如被苦毒的心媳婦。
「行!我家可以讓妳住,不過一找到房子就馬上滾人!」
「喔!田恬妳最棒了,妳是世上最好的人!」
她說著要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我連忙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