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陶斯、安東尼交換了個「事情大條了」的眼神,滿臉委屈不樂。
「為什麼要去日本?」我再問一次。
他們都默不作聲,讓我們三人疑心大起,這時陶媽用很模糊的國語說:「我想家嘛,好久沒回去了……」
說著說著珠淚流滿腮,陶爸心疼地將她擁在懷中,柔聲安慰。
「那爸爸媽媽和安爸安媽是陪著去嘍?」我瞪著大人們。
「對對對……」
「沒錯沒錯……」
「就是這樣……」大人如釋重負,一連迭聲說著。
有問題--陶斯和安東尼也是一臉疑惑,根本不相信。
我媽接著說:「為了方便照顧,陶斯和甜甜都住到安家去。」
「我不要!」我首先發難,起身反對。「我都已經這麼大了,不需要人照顧。」
「甜甜,妳是存心要讓我們擔心嗎?」媽媽皺著眉頭。
「我……我會認床嘛!」好好一個自由自在的時光,怎容那兩個煞星破壞?
「要不這樣吧!」安媽說:「東東和斯斯兩人住到妳家去,這樣就沒問題了。」
「也成,就這樣辦吧!」媽媽爽快地說。
「媽媽,妳忍心放我一個孤身女孩和這兩個……」我本來想說野獸的,但在安媽陶媽面前實在說不出口,只好努力做最後掙扎說:「……男生住在一起嗎?如果傳出去,那我豈不身敗名裂?」
「甚麼話!」媽媽不耐地揮揮手。「你們是青梅竹馬,有什麼好傳的?」
「如果這件事搞不定的話,那麼你們三人乾脆跟我們一道去好了!」安媽細聲細氣地說。
陶斯、安東尼一聽馬上攬住我的肩膀,拍胸保證道:「爹媽們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保護甜甜的!」
大人們聽得很是欣慰,我卻快要爆起傷人了!這兩個自私的傢伙,誰不知道他們要趁這段時間大玩特玩,說什麼保護我?簡直謊話連篇!
「啊!」安媽雙手一拍。「乾脆叫徵人也來好了,有他在我們也放心啊!」
「我看不用吧!」媽媽一臉「有他在我反而不放心」的神情。「有楊家兩老在也該夠了,這也是個讓他們學習獨立的好機會。」
三家家長都深表贊同,事情就這麼底定,安東尼和陶新搬來我家住,反而是我要負起招待的責任!
最近怎會那麼背,走個路也會絆倒,還要跟這兩個混蛋一塊住!
我老是諸事不順,該不曾是中了什麼邪祟吧?
得請南生幫我驅驅邪了!
第五章
噹啷!噹啷!噹啷!幾聲清脆的鈴響把我從酣睡中喚醒,睜開酸澀的雙眼,瞥一眼床頭的海豹鬧鐘……我的媽呀!現在才六點耶,是誰一大清早在那兒搖鈴?是要學古代醫生給人看病,還是道士前來收魂催命?
頭疼欲裂,思緒千絲萬縷纏在腦中,硬是理不出頭來。
噹啷!噹啷!噹啷!
又是幾聲奪魂鈴,唉,搖鈴的人分明是想買我的命唷。
我在床上痛苦地輾轉反側,一向都是媽媽的大嗓門把我叫醒,可因為她疼我,總會讓我多睡個幾分鐘。
噹啷!噹啷!噹啷!
天,饒了我吧!我將頭深埋入被窩中,希望能將魔音隔離,但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床鋪突然劇烈晃動起來。
實在是被地震嚇伯了,我慌忙起身,就看見外面陽台上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面對著太陽,穿著功夫裝,蹲著馬步,兩隻大腳丫左震一下、右震一下。
喝!原來這就是震央了!
頓時我心火上升,力沉丹田使勁吼了出來:「臭陶斯!你一大早弄什麼鬼!」
只見陶斯緩緩回過頭來,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楊爺爺的鈴聲准叫不醒妳的,所以我來妳房問震震腳,瞧妳這不就醒來了嗎?」
「奇怪了,昨天晚上我明明有鎖門,」而且還多鎖了好幾道。「你這小賊是如何闖進來的,快說!」
「那種鎖算的了什麼?輕輕一撬就開啦!」柔和明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我轉頭看見一張塗著綠油彩的鬼臉,霎時嚇得形象盡失,大聲尖叫。
「有鬼啊!」連滾帶爬躲到陶斯後面,拿他雄壯威武的身體做肉盾屏障。
「唉,舔甜妳這話實在太傷人了。」鬼還會哼哼唧唧呢!「妳明知道我每天早上都護膚作臉,陶斯每天都要早起震腳,這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原來這個鬼是安東尼,花容月貌盡藏在面膜之下再不復見,差點嚇得我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猛然我想起自己身上只穿著薄薄的T恤和其短無比的熱褲,連忙逃竄回床上,死命將被窩攢在胸前,控訴地吶喊:「你、你們這兩個混蛋!竟敢偷闖我的閨房,如果安爸、陶爸知道了,你們就等著磕頭認錯吧!」
「哦……我不能笑,千萬不能笑!陶斯你來說。」安東尼死命護住臉上的爛泥巴,以防因為劇笑而剝落。
「恬恬妳也別遮了,橫豎不就那幾兩肉,既不中看也不中用,不用枉費心機了。」陶斯翻著白眼這樣說,安東尼在一旁點頭附議。
雖然早就習慣了旁人的諷刺,可聽這話從我這個青梅竹馬的口中說出,還是讓我瞬問怒火狂燃九重天!我拽起枕頭往兩人頭上招呼去,邊踢邊罵:「滾,你們給我滾!
我將兩個惡徒推出門外,關上房門之前,又聽到:「恬恬妳的腿滿漂亮的,又長又直,有空多露露……」
現在才想諂媚,為時晚矣!我用力地把門往他倆臉上摔去,僅僅如此還不足以洩憤,再將門打開來,伸手抓向安東尼的臉,然後將泥巴抹到陶斯臉上。
「啊啊!」安東尼娘娘腔地怪叫。「硫甜瘋啦!徵人叔叔快來救命啊!」
我立刻停止暴行,愕然望著緩緩拾級而上的安徽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終於被他看到我狂亂粗暴的模樣了,這時的我,只想一頭往牆上撞去,了此殘生。
上天對我何其不仁,為何讓我在他面前再次出糗?追根究柢,還不是眼前這兩個混蛋的錯!
「你們兩個,」我咬牙切齒地說:「立刻滾出我家大門!」
「徵人叔叔,舔甜要趕我們回家了!」安東尼竟然還有臉扮無辜受害者,眨著水亮的雙眸,臉上一片狼藉,看起來的確滿楚楚可憐的。
我不敢正視安徽人,只聽見他清亮好聽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說:「田恬,他們只是想叫妳起床,別無惡意。」
我馬上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看著他說:「別無惡意?如果每天早上這樣惡搞,那我還有心情上學嗎?」
上上下下搜尋安徽人一遍,發現他著休閒衣衫,一副閒適自在樣,卻顯得神采奕奕、英姿颯爽;反觀我自己,蓬頭散髮,衣衫凌亂,表情不用說一定無比兇惡,簡直是天神與阿修羅的對比。
他和我對視,那對又黑又沉的雙眼,彷彿可以看穿我,卻又點到為止,留我餘地好躲藏自己不想示人的一面。
一時間我軟了下來,被他的眼神所安撫。
這算不算一種屈服?人和人的關係,可以在一瞬問就分出強弱上下,說不定我在初見面的那一刻,就早已明瞭自己會敗給這個人了……
「妳先梳洗再說吧!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在樓下等妳。」被我那樣惡言相向後,他竟然綻出一抹溫雅的笑,說著帶領兩個肇事者離開。
看著他消失在視線中,我才能約略回想到底發生什麼事。
首先想到的,那天晚上他所說的話:很快我們就會天天見面了!
他果然如先前所言來了,不用刻意製造機會,不用找任何理由,他就這麼出現在我眼前,老天究竟是要幫我還是要滅我?
情緒一激動肚子又開始痛起來,像初次見面那樣,迴盪著熱烈的氣流,而我狂跳的心盈滿的除了狂喜,仍是狂喜!狂喜的讓我想痛痛快快,慟哭一場!
***
我一向不曾如此仔細地審視我的容顏,但因為將要去見那個人,所以下樓之前,忍不住拿出鏡子端詳許久。
遺傳自母親如雪般的肌膚那自不用說了,是我唯一可傲人之處,今日雖然因為緊張而有些蒼白,卻仍晶瑩的似要透出水來。
我捏捏雙頰,兩抹嫣紅立刻掩上來,平添些許正常顏色。
平常看起來一副要睡著的眼睛,此刻卻灼灼發亮,好似有火焰燃燒,眉宇之間,有著一股女孩子不應該有的英氣。
如果我剪去頭髮,看起來應該和南生一樣雌雄莫辨吧!可我的頭髮是屬於三位媽媽的,如果我剪去頭髮,她們將失去將我裝扮成小甜甜的樂趣。
何時我才能為所欲為,自己掌握人生?如果我剪去頭髮……
總有一天,我將剪去頭髮……這念頭盤旋在我腦海中,久久不散。
放下鏡子,估量安東尼和陶斯這兩個小子的肚子該已餓得狂號哀叫,這才一臉平靜慢慢地步下階梯,天知道我心裡湧起多大的狂潮。
安東尼和陶斯恭恭敬敬地迎我到飯桌上,還替我拉開椅子,遮上手巾斟上開水,簡直把我當女王般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