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
現在她該做的是從失戀的泥淖中爬出來,而不是把心思巴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身上,團團轉、醒不來!她要計劃未來,嗯……舒翼指尖輕點著臉,想著Jeter不知道幫她安排幾件案子,搞不好在巴黎待不了多久就要飛到LA片場,參與電影爆破場面。好,那就去LA,可以看見大明星。
也許要去中國,之前Jeter一直要她接一宗重建案,那就去上海,反正飛機很方便,到哪都行。她現在去哪都無所謂,唯一煩惱的是工作結束要去哪休假?
芳艾那裡她絕對不去了,該死,她想到還有很多衣服留在芳艾家,唉!算了算了,都不要了……
對了!舒翼拍手,心血來潮地想到:「也許我該買間屋子,有個定居的地方,那麼以後工作結束就有地方去啦,不用煩惱著到哪間飯店休息。」
但家的定義是什麼?這問題忽地閃過腦海。
如果只是一間屬於她的房子,如果沒人歡迎她回家,如果千里迢迢疲憊地趕回去,迎接她的只是空蕩蕩的屋子,那和住飯店有什麼不同?甚至比在飯店還糟,飯店至少還有服務生給你笑臉,喊歡迎光臨;空屋只會給你一張冷清的臉,死氣沉沉的傢俱。
完蛋!舒翼蒙住臉。慘,好不容易振作,這會兒又洩了氣,更沮喪了。
她頓時領悟到韓震青的心情。
他買屋置產,這些繁瑣事,人生大決定,他逐項耐心完成,只因期待白鶴與他相守,他也不想漂泊,他也想有個家。她本來是韓震青屋子的女主人,她本來可以的,直到她自己搞砸了。
她不肯相認,對他何嘗不是種否定?
他傷心失望,都因為她沒認真看待他的努力,卻專注在自己的不夠完美上。
膚淺的不是世人的眼光、世人的標準,膚淺的原來是她自己!
這一刻,這領悟像溫熱的水滌清她思緒,滌去她對芳艾還有韓震青的埋怨,也滌清她對自己的苛刻和不滿。
她猛地站起,心情激動。
她完全想通了,當她忙於在意別人怎麼看待她時,她就悲慘的只能永遠活在別人眼光裡,自卑的不相信自己也可以吸引住他人的目光,自憐的不相信自己也有重量。
一連串的失敗令她頹喪,這次領悟教她感激起那些曾有過的失敗,往後她再不要自卑自憐,瞧她多傻啊!
舒翼搬椅子回房,回到酒館大廳,燈下一夥人還在討論婚宴細節,她決定勇於參與。
「我幫你們調些雞尾酒喝。」
熊寶寶吹聲口哨。「好啊!我渴死了。」
「我想喝咖啡,義大利濃縮咖啡。」譚夏樹叼著煙說:「我困極了。」
「那你呢?」舒翼間韓震青,努力堅強,可是卻聽見自己嗓音沙啞。
韓震青本來正低頭檢視婚宴菜色,聽見她問他,緩緩拾起頭,看著她。
「你想喝什麼?」她努力擠出微笑。
「Around the world。」他看出她笑得勉強。
舒翼愣住了,大伙聽了起哄。
「烈酒哇!」
「幹麼?喝這麼猛的?!」廚師張大祥笑嘻嘻。「你都快要結婚了,還想環遊世界?」
舒翼微笑,緩道:「Around the world?待會兒醉了怎麼辦?」
他定定望著她。「我不會那麼容易醉。」唯有這次,栽在愛情裡。
被他深深注視,舒翼立時又頭昏目眩,膝蓋發軟,她轉身逃離現場,窩進吧檯後。
大伙等待舒翼送來飲料,譚夏樹高聲提議:「各位各位,結婚當天我們來安排幾個娛樂節目,大家都要表演!」
張大祥笑嚷:「我表演雕西瓜南瓜。」夠猛吧!
熊寶寶拍桌豪爽道:「我表演手刀劈磚,啊,這不好,胸口碎大石怎麼樣?」
頓時鴉雀無聲,大家看著熊寶寶像看個怪獸,只有譚夏樹大笑,摟住愛妻,說:「拜託,你饒了大家,好好的結婚典禮別搞得那麼暴力。」
「新郎也要表演!」張大祥提議,大家跟著起哄。
「韓震青可以唱歌,我幫他伴奏。」說著譚夏樹走上舞台,在鋼琴前坐下,掀開琴蓋,長指刷過琴鍵,眾人高聲叫好,拱老闆上台表演。
拗不過興奮的員工,韓震青瞪夏樹一眼,走上表演台,有人關了場燈,製造氣氛,啪!台中央的聚光燈亮在韓震青身上,四周暗著,舞台邊一圈藍燈吐著光暈。
舒翼傻了,忘了調酒,愣看著台中央那媲美明星的絕色男子。
譚夏樹彈了一段爵士前奏,向韓震青喊:「來吧,想唱什麼?」
韓震青輕握麥克風架,低道:「Kissing a fool。」
Kissing a fool?
他說過的那首歌?!舒翼心悸。
韓震青注視吧後那抹暗影,眼色憂鬱,嗓音低沉,緩緩歌唱。琴聲哀怨,詞意惆悵,撞擊著舒翼心坎。
舒翼聽著英文歌裡的涵義,她想,那是他的心聲,是他對她的埋怨吧?
他的嗓音低緩,帶著一股滄桑,迴盪在小酒館裡。
琴聲襯著磁性嗓音,舒翼聽得心碎。
你好遙遠,我永遠不能成為你的星辰。 你聽信人們的話,驚恐地逃離我心。
你以為你夠堅強……可以重新開始…… 仔細聆聽你的心,你會發現,它不曾平靜。
你永遠不能改變人們的方式和想法, 如果你盲目地依從人們的感覺,他們會竊走你的心。
人們啊,總是讓戀愛中的人像個傻瓜。 但你明白,我愛你。
我們原可以驕傲的昭告全世界,我們體會到真愛。
你眼中的淚水愚弄了我,用你的吻和謊言掩蓋我。
多麼遙遠啊,但請不要奪走我心。 你好遙遠,我永不可能成為你的星辰。
收拾我破碎的心,重新拼湊。 多奇怪啊,我竟然會亂了心以為你也愛我。
你吻的一定是個傻子。
我說你親吻的,一定是個傻情人。
他們在歌聲裡遙望彼此。
舒翼覺得他們兩個都是傻瓜,愛情裡的傻子。
歌曲結束,燈光亮起的同時,她轉身,抹去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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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芳艾這人一向特別好運,連下三天雨,偏在她結婚的這天放晴。久違的陽光透窗愛撫躺在床上徹夜未眠的丁舒翼。
她睜眼,望著陽光。看它映著茶几,嫵媚地趴伏筆記電腦,風掠動窗簾,日光淘氣地裊裊搖曳。
舒翼卻覺得陽光太刺眼,很討厭。翻身窩回被裡,掙扎一會兒,還是下床梳洗。淋浴時,她煩惱著晚上看他們交換戒指,該用什麼表情給予祝福?是否笑得出來?
濕發黏附在頸背上,像她的心情,厭膩地糾亂著,理不清楚。她將晚上耍穿的黃色洋裝掛在牆上,之前她跟芳艾說要穿牛仔褲純粹只是氣話。舒翼撫摸著洋裝,眼色黯然。他已經做出選擇,不管好壞,她都應該給予祝福。
舒翼走出房間,穿過走道,時間還早,大廳已擠滿工作人員,忙碌地佈置婚禮會場。譚夏樹找來的公關經理,打扮時髦,抓著對講機指揮下屬辦事。
舒翼怔在大廳中央,被眼前浪漫的氣氛撞得頭昏目眩,只覺得好似來到一個夢裡。一張張粉橘色桌巾垂掛在桌面,每張桌子上直立著細長透明的玻璃瓶子,每隻瓶裡偎著一朵白色長莖花卉。
好多好多的白色花,椅子旁,舞台上,吧檯邊緣,燈架,走道,窗台……小酒館被一朵朵高雅纖細的白色花卉佔領,氣氛詭異迷離,如夢似幻,舒翼看傻了,簡直是好萊塢裡的愛情片場景。
「很棒吧?」
有人拍她肩膀,舒翼轉身,看見一身紅套裝的周芳艾,她那頭狂野蓬鬆的鬈發整齊地盤在腦後。她想,芳艾大概是為了搭配復古的新娘服,而特地綰起的吧。
「幹麼站在這發呆?」芳艾笑嘻嘻的。
「這些花很美……」舒翼恍惚著,伸手輕撫瓶中花卉。
芳艾直接湊近嗅聞。「嗯,這些啊,都是他特地訂的呢!」她甜蜜道:「全台北所有的白鶴芋大概都被送來這裡了。」
白鶴芋?!舒翼瞅著美麗的花卉,原來那天他說的就是這個。
「拿去。」芳艾將左手拎著的提箱交給丁舒翼。
「這什麼?」舒翼接過提箱。
「我特地把伴娘穿的禮服送來。」
「我有準備了。」舒翼搖頭,還她。「放心,不會真的穿牛仔褲。」
「知道你不會那麼小心眼啦!」芳艾哈哈笑,拍拍舒翼的肩膀。「嘿,今晚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時刻,我希望我的好朋友也穿得漂漂亮亮的。禮服是我特地買來送你的,你收下吧。」笨蛋,還瞧不出他們的計謀。
舒翼想了想,點頭收下。「好,謝謝。」不要再吵架了,就這樣,大家好聚好散。
「我才要謝你呢。」芳艾故作悲傷地歎息一聲。「舒翼∼∼這陣子我們有很多的不愉快,但過了今晚,都把它忘記,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