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隔開客廳與廚房兩面空間的那一串旁地長珠簾,我探出頭道:「湘湘,務必洗完手才可以吃飯哦!」我將炒好的菜餚端上飯桌,不放心的叮嚀湘湘一遍,才為自己泡上一杯咖啡。
「明天我要交午餐費,還有補習班的費用哦!」湘湘說著由浴室裡走出來,慢條斯裡走到餐桌前,端了碗,盛了飯,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好,等等拿給你。」我隨手拿起手機,查看手機螢幕上是否有顯示未接來電的訊息。
沒有,今天一整天,都沒有「他」的電話,我感到不安的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我抬頭看了湘湘一眼,「吃完飯,洗完澡,趕快上床睡覺,知道嗎?」
「知道了。」湘湘乖巧的回應道。
我將視線回到手機的小螢幕上,沒,有未接的來電訊息,是否表示他忙暈了頭,當真忘了我的存在?
我並不否認自己是個敏感到有點兒神經質的女人,經常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就有可能會令我窒息,但我氣的是男人那不懂女人心的粗大神經,我雖然已過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年紀,然而有哪個女人不渴望被男人緊緊擁抱著?
當然,我記得若干年前有位朋友,他大言不慚的評定我這個人是小說寫多了,才會走火入魔的,渴望愛情就是要像小說中那般惟美浪漫。
噢,我不是小女生,怎會天真而愚蠢的認為我非要小說般的戀情不可呢?我只是會塑造角色,編寫愛情,主角的思路雖是我的,但演出的卻是主角本身的故事,又與我何干呢?為何會認為,我會白癡的將現實和夢幻混為一談呢?
我不想再做毫無建設性的思考。
「鈴——」家裡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我接起話筒。
是他……我欣慰的笑了起來。
「謙謙的病情好轉了嗎?」他的語氣溢滿了關懷與擔憂。
「他還是在喊癢,全身的皮膚都起疹子了。」
忍不住這陣子所受的委屈,說著,我又哽咽了起來。
沉默了片刻,他才歎息道:「不會有事的,別再哭了,好嗎?」
「嗯。」
「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可以的,你不必擔心我。」
「我盡量抽出個時間,下高雄去陪你,這樣子好不好?」
「你忙你的事,我可以自己處理的。」
「但是你老是像個孩子似的動不動就哭,我怎放心得下?乖乖聽我的,這兩天我會下去,你先去洗個澡,然後暫時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好嗎?」他溫柔的說著。
「好。」掛斷電話後,我走進浴室更衣沐浴,一面洗著澡,一面思考著那本未完成的原稿。
離開浴室後,我回到電腦桌前,可是我的思緒亂得一塌糊塗,無法靜下心來思考,最終我放棄的離開電腦桌前……
# # #
無痕嘴裡叼了根煙,坐立難安的來回踱步著,不時抬頭望著浴室。
良久,浴室門終於開啟,盈盈一身粉紅的蹦跳亍出來。
她笑逐顏開的在他面前轉了個圈。
「這樣好看嗎?」盈盈說著,將圍巾纏繞在自己的雪頸上,並戴上耳帽。
無痕冷眼打量著她,一想到她這一身美麗又可人的打扮,全是為了李慎,他心中便不是滋味的淡哼一聲。心靈嚴重受創的他,實在找不到地方洩很了。「盈盈,為了你個人安危著想,我覺得你應該放棄這個耶誕夜。」他明知自己不過是在浪費唇舌,又何苦執迷不悟的再三勸阻,該死的,可是他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會被當作小綿羊般地吞掉,他就冷靜不下來。
盈盈不耐煩的擺擺手,「黎無痕,你沒有權利奪走原本就屬於我的耶誕夜。」
「我們兩個也可以一起過耶誕夜,為什麼非要他陪你不可?」黎無痕火大的將煙丟進煙灰缸裡,用指尖捏熄了煙。瞧她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含情脈脈的多情少女,一副迫不及待想投向情人懷裡的模樣,黎無痕真的妒嫉的快到發狂了。
「我和他約好了,你不是不知道。」
「你可以找借口推辭的不是嗎?你和他相識不過才幾分鐘,你怎能如此信任他的為人——」
他真的放不下心讓她一個人去赴約;天知道李慎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明天就要回台灣了,他不希望她在旅程的最後一天中出差錯。
「我和李慎相識多久都無關緊要,而我也不想再為這無聊的問題和你爭吵下去。」
盈盈阻上他再講下去,在這美好的耶誕夜裡,她不希望歡悅的心情被他搞得烏煙瘴氣的。
「如果你讓我錯過這次約會,堅持把我留在飯店裡,我會恨你一輩子的,因為我不想虛度耶誕夜,我想,和李慎吃完宵夜後,接下來會有一場聖誕派對,你可以一起來湊熱鬧,我不會介意的。」
「我介意!明白嗎?」黎無痕好話說盡了,她仍然要和李慎去吃宵夜,堅持把他一個人扔在飯店裡,他怎能不介意?怎不吃醋?
他不是聖人,他無法忍受自己所愛的女人,有可能會躺在其他男人懷裡的事實。
「你憑什麼介意?拜託!無痕,你不要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似的發神經了,我不再是十幾歲的小女孩,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不必太擔心我,早點睡哦!」盈盈無視他存在的走到鏡子前,拉丁拉裙擺的皺痕,用梳子仔細梳整好秀髮,提起皮包,她轉身拉開房門離去。
無痕心寒的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整個人像洩氣的皮球般跌坐在沙發上。
用手抹。把臉,他再度點燃了一根煙。
天注定要他獨自一人孤單的享受著耶誕夜嗎?
抑或他也該找個女人來歡愉一番,以洩心頭之憤呢?
不,無論外頭的世界多麼喧嘩熱鬧,似乎全與他無關,現下的他只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不管他在盈盈心目中的功用有多少,他們倆就是不能跨越友情這條鴻溝。
今晚那個傷他最深的女人,也是他最深愛的女人,當他們火水不相容時,換來的只是無數個對峙與爭吵,當她需要他的時候,他竟又可笑的成了她無聊時的最佳消遣品。
他被她傷夠了吧!應該抽身而退了嗎?他闔上雙目,疲憊地靠躺在沙發上,在心中自間著。
不,他很明白自己的感情,執著得像個傻蛋,就算他渾身傷痕纍纍,他也不會離她遠去。
挪動了一下健壯的身軀,他用指尖彈了彈煙蒂,坐立難安的他突然坐起身子來,望了望手腕上的表,最後把視線留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
推開衣櫥,他取出一件黑色被風和圍巾。
他還是放心不下讓她一個人去赴約,他決定偷偷跟在她身後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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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浪漫的巴黎,這樣迷人的耶誕夜,幾個小時前才被月蝕吞噬的夜空,竟像被他落寞的心情感染似的,開始飄起白皚皚的雪花來。
巴黎鐵塔成了巴黎的照明燈,鐵塔掛滿了絢麗奪目的燈泡,白色的雪花由上緩緩往下飄,成了最天然的美景,眼下這般美不勝收的景象,彷彿企圖迷倒無痕,彷彿要讓巴黎鐵塔這名字永永遠遠地烙印在他心口。
望著來來往往的情侶,甜蜜的相互依偎著,惟有一抹孤單單的高大身影,佇立在巴黎鐵塔下,憂鬱的視線望著遠方,安靜的抽著煙。
無痕無心思觀賞巴黎鐵塔的美景,也不想被眼下美景所誘惑,拉攏了黑色的大衣,讓冰涼的身體得到些許的暖意。
街頭紅髮女子見他孤單一人,熱情的主動靠過來搭訕。
無痕只是淡笑回應,對於熱鬧的聖誕派對,他全都淡然的婉拒。
不知守候了多久,一抹熟悉的嬌小身影終於步出餐廳。
他看見李慎正體貼的為她披上披風,接著樓著她的秀肩,搭上一輛價值百萬的名貴跑車。
無痕嘴裡胡亂的詛咒著,憤然的丟下煙蒂後,很快攔了一輛計程車,尾隨著車影跟蹤上去。
車子在路上不知繞了多久,無痕看見他們在一棟豪宅前下了車,接著兩人便手牽著手千步人豪宅中。
無痕氣得快缺氧,盈盈怎會這麼隨便,就和一個相識不到半天的男人回家?
「這邊停就好了。」他命令計程車停在屋旁。
正打算推開車門下車之際,屋內窗口突然投影出兩抹相擁的身影,而那抹高大的身影正緩緩地垂下頭,放肆的親吻著盈盈的小嘴。
無痕看傻了眼,他以為盈盈會掙扎,可是她並沒有,反而將蓮藕般的細臂纏繞上李慎的頸項。
這一刻……無痕寧願被五花大綁的抬上斷頭台,也不願見到這幕令他肝腸寸斷的景象。
然而在心碎之餘,他仍然懷著一絲希望,期盼盈盈會發出求救聲。
只要她一呼喊,他發誓自己會不顧一切的衝進屋內去搶救她,不管要他付出多少代價,他都會把她救出李慎的魔掌。
憂慮的凝望著那兩抹相擁的身影,無痕心情五味雜陳的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