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亞沒有回答天羽。莫測高深神秘似地一笑。「爸,媽,采菲最近忙什麼?你們知道
嗎?」眼睛掃向季翔。
「忙什麼?」方母說著。
「學潛水。」克亞回答時是看著季翔說著。
季翔太驚訝了,愕然的睜著眼睛,有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為什麼?」自語著。
「采菲學潛水幹什麼?她不是對海有恐懼症?」天羽不解的嚷了起來。難怪還沒到下班
時間,就不見她的人。
「采菲怕海?」季翔更是訝然,驚駭的表情瞪著他們,似乎他們都知道,只有他一個人
不知道。「你們沒告訴我?」原來采菲不肯跟他下水游泳、浮潛是有原因的。在那一場意外
事件中,剝奪的不僅是她的夢想,海洋竟成了她的夢魘。
「季翔,采菲是為了你才去學潛水的。」克亞直勾勾地探進他的眼裡,將采菲哭訴的情
形說了出來。
「那個笨蛋,居然跑到別的潛水社……」季翔此時此刻的心是既喜又氣惱,一顆心是雀
躍萬分。
「不知誰才是笨蛋喔!」方爸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搖頭歎氣。
天羽突然叫了起來,似乎被克亞感染的,瞪著季翔,口中直嚷著:「我的天,我的
天……,小哥,你愛采菲,對不對?」
季翔一臉困窘,萬分尷尬,要在家人面前承認他愛采菲,實在太難為情了。可是他還是
忍不住要說。「對。拜託別洩我的底,我自己親口告訴她,誰都不可以插手!」語氣是哀求
也是威脅的。
他們欣然同意,一致贊成。
***
宣岑已出院半個月了。
關母堅持她等聖誕節過後再上班。已經是十二月下旬了,早就立冬過了。
宣岑站在前院的小花園,看著絲絲細雨飄落在花菜上,天空是暗沉的,灰濛濛一片,和
她陰鬱的心情是一樣的。有一片刻,她陷入朦朦朧朧的沉思中,一顆顆淚珠偷偷溜出眼眶,
滑下面頰,她無語仰望天,無言可訴一片心。空虛、惆悵、失落、迷偶、愁緒在啃噬著、包
圍著。她已無法再承受這種苦澀等待的日子,她一天天的虛弱、消瘦和樵粹,只為等待朝也
盼、暮也想的人。
細雨轉變成更大的雨滴飄飛、墜落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攏緊了外衣。
走進客廳,傳來收音機正播放著葉璦菱「點歌集」裡的歌曲——「我這樣愛你錯了
嗎?」
為什麼卻把心錯給了你
我這樣愛你錯了嗎?用盡我僅有的等待
換來的答案卻是無端的結束
我想你錯了嗎?
愛上你錯了嗎?
宣岑心中一慟,一陣酸楚撕扯、抽痛她的心,會嗎?會把心錯給了至剛嗎?難道真的如
詞中那一段「用盡我僅有的等待,換來的答案卻是無端的結束」?
不——至剛不會這樣對她的。
她在心底呼喚著至剛的名字,淚在流,心在下雨……
中午,媽媽回來,帶吃的東西給她,她索然無味的只吃幾口,就回房休息。
關母看著她含淚凝咽的面容,泛著一股沉重的愁苦,想問又無從所問,這些天她日漸憔
悴的臉龐,眼裡的落寞傷痛,誰都看得出。
宣岑腦中一直被那一段詞曲所困挺,既然至剛沒有一通電話,沒有慰問,她何不自己去
找他?如果要結束,也要給她一個完整的理由,除非他說已不再愛她了。
***
宣岑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要上台中。
國光號的車抵達台中干城車站時,已是六點過十分。
外面竟然下著大雨。
下車時,她攏緊了外套,將兜帽往頭上一套,忍著在奔跑時肌肉被扯動的痛楚,衝進候
車站。
她招了一輛計程車,坐上車到至剛的修配廠。
當大成看見從計程車上下車的宣岑,他立刻迎上前去,替她擋雨,攙扶她走進辦公室。
「老天,你渾身濕透了?」大成替她脫下那身濕外套,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讓她披
上。
宣岑渾身起了一陣寒顫。
大成扶她坐在沙發上,再替她端一杯熱茶。
「大成,我要見至剛。」宣岑抬眼直視他。
大成被她眼中的愁苦震懾住。「宣岑,抱歉,回來後都沒有探望你的傷勢,傷口已經痊
愈了嗎?」
「好多了,謝謝……大成,拜託!我想見至剛。」宣岑忍住欲決堤的淚水,在眼眶裡凝
聚著。
大成欲言又止,他真的很為難。至剛曾吩咐過,誰都不許告訴任何找他的人,包括他的
家人和宣岑——他受傷的事。
至剛在這次的賽程中表現得很反常,副駕駛的小飛說他完全變個人似的,似乎受到了某
種打擊,心思和意志完全失去控制。在經過特殊路段陡坡時,撞上一棵大樹,車子也因引擎
損毀而退出比賽。至剛因衝撞的衝擊力大,左手嚴重骨折、肋骨也斷了兩根,小飛只受了點
輕傷,較無大礙,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成正要開口,小飛進來了。也很詫異看到她。「宣岑?你怎麼來了?」
「她來找至剛。」大成說著。
小飛面有難色,囁嚅說著:「他不在這裡,他……」看著大成,兩人互望一眼。
宣岑看他們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頭竄過一陣恐懼,駭人的表情瞪著他們。「告訴我,是
不是……至剛發生意外了?是不是?」她怎麼會沒想到這一層呢?她太自私了,忙著顧影自
憐,卻沒為他想過。至剛一定是不想讓她知道,是的,一定是的。
心頭千愁萬緒全在此刻得到答案,陰霾掃去。
「至剛他……好吧!你自己看看好了。」大成說著。他總覺得事有蹊蹺,好好的一個人
怎會突然變了人似的?當然是問不出原因的。至剛一旦有心事,他是再怎麼憋死自己,也不
會吭一句的。
***
至剛才從醫院剛回到公寓。
左手臂仍吊著三角巾支撐著,他坐下時還不敢太用力,以免胸前肋骨受到震動,那會讓
他抽痛的。
他瞪著小茶几上的電話,看了不下百次,他都隱忍著不去打,任相思成河、成為巨流,
在他胸間波濤洶湧。明亮的眼眸黯然失神地呆滯、無神。
他失去賽車手應有的沉著、理智,他讓感情駕馭他的心,在比賽的過程中,還拋不開那
一幕情景的衝擊,佔去他的心思,他完全陷入個人的迷思情霧中,耳中聽不進小飛指示路標
的聲音和警告,終於鑄成了遺憾……
他聽見鑰匙打開門的聲音。
是大成回來了吧?下班了嗎?今天沒加班嗎?
「大成……」他正起身,看見大成進門來了。當他看見身後進來的宣岑時,他的表情凍
住了。不假思索的衝口而出,「你帶她來幹什麼?」尖銳不悅的厲聲怒斥。
宣岑見到他的喜悅之色,僵硬地凍結了。她看著他的目光,彷彿極憎惡看見她。心頭千
愁萬緒排山倒海而來。
大成對他突來的憤怒咆哮,十分震驚和不解,令人摸不清頭緒。
大成朝宣岑慘淡一笑,「他最近就是這樣,脾氣暴躁讓人難以親近。」他看向至剛眉頭
糾結說道。
「大成!」至剛瞪著他,肋骨因激動被扯痛著,他悶哼一聲,吸著氣,胸膛急遽地起伏
著。
宣岑驚呼一聲,這才看見他左手臂用三角巾吊著。方才進來時沒有看見,被他披著的外
套蓋住了。她急步走向他,「你受傷了?」
但至剛避著她,低咒一聲,掉頭走開,走進房間。
宣岑蹙起眉結,他這個態度傷害到她了。「大成,他怎麼受傷的?你們為什麼不告訴
我?」
「至剛他在第一天的賽程,撞斷了兩根肋骨和左手臂骨折,他不准我們告訴任何人。他
——似乎連帶的自尊心受損,不敢去面對。以他的賽車經驗和沉著力,是不該發生這種錯誤
的。」大成還是想不出什麼因素,會讓至剛失去應有的水準。
宣岑臉色一暗,凝重的沉思著,會不會是至中的那通電話,讓他失去鎮靜的定力?她慌
亂了起來,他的憎惡眼神……他是在怪罪她嗎?
「對不起!大成!我要和至剛談談。」宣岑歉意的說著。
大成點點頭。說著:「別被他那壞脾氣嚇走。」
宣岑點點頭。
大成走後,宣岑走進房間,走向至剛,凝眸直視他。
至剛抽煙的動作停了下來。皺著眉,起身。
宣岑揚起頭,被他的冷漠惹得怒氣上升。「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至剛轉過身淡然地說。
「為什麼不來看我?」宣岑心裡一陣酸痛。
「你不是看到了?我這個樣子怎麼去見你?」至剛腦子裡,只迥蕩著在醫院走廊聽到那
些話,還有那幕今他心痛糾結的情景。
「我不在乎你會變成什麼樣子,但至少讓我知道你受傷了,害我牽腸掛肚、心緒不寧
的……」宣岑想傾吐的話欲一吐為快。
「我在乎——」至剛尖銳的語調打斷她,「如果我不是斷肋骨、手臂骨折,而是跌到山
溝死了……」深沉的痛苦在他臉上扭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