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世法魯斯一點也不像個罪犯,但事實卻是如此。
她噓歎一聲,對法魯斯的感覺,是一種她無法解釋和理解的感覺。
在海浪的催眠之下,她又沉沉入睡。
* * *
當她再度醒來時,她望進一雙熟悉的藍綠色眸子。
她抬起手壓著太陽穴,試著慢慢坐起來。
她坐了一會兒,感覺到胃部已不再蠕動,噁心感也已緩和了。房間內的空氣不再依濁。
「還覺得難受嗎?」朗世問,他扶著她坐直,她的臉色已恢復自然的粉紅。
璀西兒抬起眼睫,「嗯,我現在好多了,胃也舒服多了,不知不覺肚子餓了起來。」她漾開一抹羞赧的笑容。
「食物都冷了。來,你就將就點吃。」朗世伸手取過餐盤。
他坐在她旁邊看著她吃。當她狼吞虎嚥吃完了一整盤的馬鈴薯、蔬菜燉肉和一條炸魚,他的嘴角浮起一個微笑。
璀西兒紅了紅臉,覷他一眼。
朗世遞給她一杯水,拿起餐盤起身。
璀西兒突然想到早上的事,「法魯斯,早上的事我很抱歉——」
朗世轉過身,訝異的瞪他,「你為什麼要向我道歉?你——難道你還沒有受到教訓嗎?」他的口氣嚴厲。
「不會的,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你只是想嚇阻我,我不會聽錯的,你走出艙房前說:『小粉鴿兒,對不起!』,我聽得懂這句阿拉伯語。」璀西兒迎向他的目光,他的眼眸是冷的,但她是不畏懼,回想著他溫柔善意的眸子。
朗世臉色陰暗,皺起眉頭,眼睛半瞇著,乾澀地回答:
「我說過我喜歡女人,不喜歡用暴力對待女人,更不喜歡見到女人哭,女人的眼淚一向是我的致命傷,而你正好擊中我的弱點。」他膘給她不以為然的一眼,「你的運氣很好,我是最後才決定要參與這次的綁票。」他試著讓聲音不帶感情。
「但無論如何,我都要感激你。」璀西兒望著他, 「法魯斯,不論我會有什麼不測,或如果我能活著離開,我都會記得你曾在我恐懼、害怕的時候給予我撫慰,不讓我受到艾科提的侵犯。」她輕柔的嫣然一笑。
璀西兒信任的眼眸揪住了他的心,霎時,他的心軟了。他用幽暗的眼神看她,「你——不恨我?」
璀西兒搖頭,「不。我想是生氣和憤怒。」她悠悠抬頭,語帶幽怨。
朗世垂下眼睛調轉視線,不觸及她的雙眼。
她深沉的凝望著他,淚光漫上她的眼眶,「我生氣你為什麼要糟蹋自己的人生,為什麼要做這種不法的事?我更生氣自己無法幫助你……」她的淚水無聲地滑下。
朗世驚訝地兩眼圓睜,神情顯得無比惜愕,看著她的淚滑下面頰。他的心一抽。
他捧起她的臉,手指撫過她的面頰,「璀西兒,我不值得你為我掉眼淚……」
「法魯斯,我想幫助你,難道生命對你而言沒有意義?我不希望你繼續錯下去,我要你好好活著……」璀西兒為他的將來擔心。
噢,天!朗世暗暗呻吟,他深吸一口氣,試著不讓她擾亂他的心,他強迫自己冷靜。「璀西兒,聽著,不要把你的眼淚浪費在我這種人身上,別對我太好,否則你只會受到傷害。」
「不,要是你被逮捕了或被殺了呢?」璀西兒激動的瞠視他,她的臉頰因激動而敷上一層潮紅,淚水又湧上她的眼眶。
朗世傾向前,抓住她的肩猛力搖撼她,雙唇抿緊, 「不要再說了!我沒有選擇!」他的下巴抽緊冷硬道。
璀西兒淚凝硬咽的,無言的瞪視著他。
朗世突然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不忍再看到她的眼淚。
他把她圈進臂彎中。「別傷心。我很抱歉,我辜負了你的一片好心。為了回報你的關心付出,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你,直到你活著離開。」他真心允諾。
璀西兒投入他懷中,她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這一刻,她深深瞭解到他是真心關切她,「噢,法魯斯,法魯斯……」她呢喃著,她閉上眼,一抹痛楚又搖撼她的心,她不敢思及他的未來。
朗世將她擁緊,輕輕撫弄她的秀髮。
這短暫的片刻內,他們相依相偎,沒有一絲的激情,有的只是共患難般的情誼。
一陣沉默之後,璀西兒慢悠悠的抬起頭。「法魯斯,我們現在在哪裡了?」她眨著濕潤的睫毛問。
「美利拉。」朗世道,船停泊在離岸一哩外。他頓了一下;「你姑丈已把錢準備好,明天一早你就可以離開了。」他必須想一個周全的計劃,讓穆把她安全的接走。
璀西兒紫眸進閃著生命的光亮,展綻微笑的同時,亮光從她眸中消失,取代的是憂色,淚光又漫上她的瞳眸,「法魯斯,我怕……如果你被槍殺、或被捕……」 她語帶悲泣。
「嘿,你的眼淚快把我淹沒了。」朗世漫不在乎的打趣道,笑了起來,暗自心痛不已。
他輕輕的為她拭去淚珠,「好了,別再哭了。明天你就可以回到你姑姑和姑丈的身邊,你該高興才對。」 他的指尖輕撫她細嫩粉紅的腮頰。
璀西兒滿臉絕望的凝望他的臉。「法魯斯……」
朗世指尖輕點她的唇,「告訴我,你除了演奏小提琴,還做些什麼休閒?」他藉著轉移話題讓她的情緒緩和下來。
璀西兒嫣然一笑。「我只怕你聽了會覺得無趣。」
「說說看。」
「除了音樂之外,我也從事繪畫創作。」
她靦腆一笑,「我的生活很簡單,很無聊吧。」
朗世笑了笑,「不。你的生命十分藝術。」他說,不愧是伯克夏郡人的休閒格調,有著濃厚的藝術氣息。
「其實,我也喜歡拉小提琴——」朗世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但他又暗咒了一聲,不過已來不及收口了。 「把它忘了。」他粗啞道。
璀西兒怔了一會兒,「為什麼?你怕我知道你的過去?過去是你的一部分,它可能是你最幸福、快樂的時光。」她直直盯著他的眼睛。
「那關你什麼事!」朗世粗魯的轉過身背對她,「我現在的生活是刺激和冒險,哪有閒情逸致過著像你這種優遊的生活。」這正是他刑警生涯的真實寫照。
「法魯斯,求你,不要再繼續過這種亡命的生涯,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做非法的事。難道在你的生命中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人嗎?」璀西兒真心地說。
朗世被她的雙眸鎖住,他回道,「有。但我不能也不想許下我沒有把握的諾言,我的最終極可能是悲劇和不幸。」他坦白道,神情複雜。
「現在,好好躺下來睡覺。」朗世命令道,躲開她探尋的目光。
「你呢?」
「我會待在你身邊。放心,有我在,絕不允許任何人動你一根汗毛。」
璀西兒乖巧地躺下來,她閉上眼睛,腦子裡仍盤旋著他眸中一閃而過的表情。
明天一早她就永遠再也見不到他了,突然,一陣陣痛掠過她的心房……
整日的暈船,令她沉入夢鄉。
* * *
朗世將船駛入港口。船停靠在阿爾及耳海岸的卡斯巴港口碼頭。
他端著水盆走進船艙。
璀西兒透過窗孔看見天已破曉,早晨的天空沐浴在橙色的光輝中。
「你醒了。」
璀西兒轉過身,迎上一雙熟悉的眸子,她唇角露出一朵淺笑。
朗世把水盆放在床旁的椅子上。「你梳洗一下。」
璀西兒走向水盆,她潑水拍了拍臉頰,額前幾絡髮絲垂落在頰邊滴著水珠。
朗世凝視著她出水芙蓉般的臉龐,宛如一朵清晨中沁著露珠的玫瑰花。
他攝住心神。「璀西兒,我必須要離開了。」
璀西兒怔了怔。「取贖金產她的心陡地一沉。他要走了。心緒一陣慌亂,霎時澄澈眼眸浮上淚霧。
「我要你待在船上。」朗世說。他想了很久,決定讓她留在船上等待救援,他不必擔心班夏罕將她撕票。
昨晚他在她睡著時,在她身上裝了發訊裝置,他相信穆應該會很快找到她。
「你……我會一一會再見到你嗎?」璀西兒眨著淚光微閃的眼睛,咬著下唇,嚥下苦澀。
「恐怕不會。我必須趕去與他們會合。我拿到贖金之後,會通知你姑丈你的下落,然後你就可以回到以前平靜的生活。」朗世毫不留情道,克制自己想拭去她眼瞳沁出的淚水的衝動。「記住,千萬不要跑到甲板上,乖乖的留在船艙裡等待救援,小粉鴿兒,我該走了。」 他說著,調轉視線,轉身欲走出船艙。」
「法魯斯!」璀西兒脫口呼喚。恐慌像張網網住了她。
她奔向他。
朗世轉過身。
「法魯斯,我——」她的聲音透著慌亂,卻不知要說什麼?突然,她抬手繞過頸背,解下項鏈。那是一條十字架項鏈。「法魯斯,這是我母親的項鏈,我把它送給你。願上帝保佑你。」
朗世接過項鏈,和她的眼眸凝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