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著、嗚咽著,慢慢變成破碎的啜泣,最後停止了流淚。
言御堂拍著她的背,抱著她起身走到沙發床前坐了下來,「哭完了?」他的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上,一手撫摸著她的頭髮。
蘭知世吸吸鼻子,從他的胸前抬起頭來,不好意思的退開他的臂彎,困窘的紅著臉睨他一眼。
「言御堂,我真恨你,都是你害我哭了。」她啞著嗓子,總算擠出一絲聲音。
她從來不願縱容自己遭受一點挫折就崩潰,隨便浪費眼淚,她痛恨哭!
言御堂伸出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捏了捏,定定的看著她,墨綠色的眸中仍蘊藏著激動的情緒,但神情已比較平靜。
「可以說了嗎?」他柔聲問。
短暫的沉默後,蘭知世垂下眼睫,「你知道我每個月『好朋友』來的時候都會痛……」
言御堂點點頭,知道她嚴重經痛和經血量過多又止不住的現象已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曾看見她痛到冒冷汗,甚至抱著肚子在床上打滾,臉上毫無血色,整個人虛脫到快昏倒的情況,而她那備受折磨的模樣總讓他覺得不捨。
「上個月,我痛到實在難以忍受,就去婦產科看診,檢查發現是子宮肌腺症,而且在卵巢中也有顆腫瘤,雖然抽血檢查腫瘤激素分析結果正常,不是癌的現象,但是醫生告訴我……我……」她的聲音梗在喉中,她不想流淚的,但淚水還是再次不受控制的衝進眼眶裡,「我要懷孕很困難,甚至可能永遠無法懷孕。」她的淚流了下來。
「噢!不。」言御堂恍若被雷擊中,他緊攬她入懷,「天哪!知世。」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蘭知世抬起臉,吸吸鼻子,語帶哽咽的說:「起先我嚇壞了,怕得要死,又好生氣,根本不願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所以,我又到其他醫院檢查,可是診斷結果都一樣。」
言御堂從桌上抽了一張面紙替她拭淚。「需要做手術嗎?」
蘭知世點點頭,「但手術後仍要持續用藥物治療。」淚光又瀰漫她的瞳眸,她眨眨眼,掉轉視線,不想觸及他的眼睛。
「復元的機率呢?手術後會不會復發?恢復生育的成功機率是多少?」
「不要……不要再問了,我現在所能想的只有手術順利,再想下去,我會崩潰的。」眼淚不由得又滑了下來。
一見她潸潸落淚,他立即摟抱住他,心痛的看著她,暗忖,她一定怕死了!
「嘿!知世,你知道我十分關心你,我希望你能恢復健康,我——」
「我知道,」蘭知世也用力的回摟了他一下,然後放開他,「御堂,謝謝你。」她抹掉流下臉頰的淚。
言御堂輕撫她哭濕的臉頰,「你沒跟家裡的人說,是不是?」
「 嗯!希得剛做過心臟手術才出院,又加上大姊離婚的事,我不想讓媽媽又多操心我的事。」
「那手術的事你要怎麼跟家裡的人說呢?」
「我不打算說。」她咬著下唇低下頭。
言御堂皺起雙眉,「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做。」她向來獨立堅強。他歎口氣,然後攬她入懷,「既然我知道了,就也是我的事,你絕對不是一個人承擔,所以,別害怕,我會陪著你的。」
「御堂,我不要你——」
「朋友是幹嘛用的?你雖然堅強獨立,但實際上心裡卻怕死了對不對?」言御堂溫柔的看著她,「你這一個多月來獨自承受痛苦、害怕,而我卻沒能陪在你身旁給你支持,對不起。」
「你人在國外。」她不由得喉頭發緊,哦!她的眼淚又快掉出來了,御堂那不可言喻的關懷之情令她好感動。
言御堂抬起她的下巴,「嘿!又要哭啦?」他揶揄地笑覷著。
她輕捶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同時發覺自己好像已經有好一陣子沒這樣笑過了。
「御堂,我很高興你在這裡。」她抬眼看著他溫柔的目光。
「不要老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悶在自己心裡一個人承擔,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訴我,而且,當你需要我的時候,隨時可以找我,不論何時何地,我都會陪著你的,我永遠是你的朋友。」他把她拉近,雙手很自然的圈住她的腰。
「嗯!最好的朋友。」她兩手環抱住他的脖子,感激地親了親他的臉頰。「謝謝你!」
她伸出手撫弄他被她哭濕了的胸膛,感覺他寬厚的懷抱撫平了她不安的心。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感到全身流竄過一陣溫暖與安逸。
「好多了嗎?」
「嗯!好多了。」心中壓力一鬆,便頓時感覺到疲憊,她頭往後仰,闔上雙眼,順勢偎進他的懷裡,「御堂,我好累。」
「來吧!我抱你上床。」說著,言御堂將她抱起,起身走向床鋪。
「御堂,陪我,我不要一個人。」她撒嬌著說,雙手環住他的頸項不願放開。
言御堂依言貼著她躺下,「睡吧!我會陪著你的。」他把她拉入溫暖的懷中。
蘭知世嘴角揚起一抹安心的笑,翻身蠕動著自然地偎向他,雙手依舊緊抱著他,臉頰枕在他的肩窩上。「謝謝你,御堂。」她喃喃地說,輕暖的呼吸吹在他的肌膚上。
言御堂看著她的呼吸逐漸深沉且平穩均勻,疲倦地睡著了。
他的手撥開散在她臉上的髮絲,心想,這一個月來,她一定睡得不是很安穩,她才二十七歲,如此年輕,上天竟這般的捉弄她,他明白不孕這件事讓她有多痛苦,這也許是許多女人的夢魘吧!知世雖然男友一個換過一個,個性上仍帶點不切實際的夢幻,但她向來知道她要的是一個真實的愛情,一個能持續戀愛的幸福感覺。
他手指溫柔地輕撫著她的下眼圈,緩緩滑下她的面頰,他一想到她方才脆弱、傷痛的模樣,就不禁心痛;再想到這一個月來,她獨自擔下所有的恐懼、獨自承受身體上的痛楚,便更教他於心不忍。
她的眼淚、痛楚、崩潰、絕望,像繩索一般緊緊地將他拴住,讓他的心都揪在一起了,胸臆間甚至湧起一種無以名狀的保護欲,讓他……好想照顧她!
某種神色在他的眼底閃過,他對於自己的反應覺得驚異,從不曾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如此強烈地牽動他的心。
他真的好想疼惜她、愛她,他告訴自己,這應該只是一種朋友間的關懷情誼,與男女間的愛戀情感無關!
他靜靜的凝視著蘭知世的睡容,對於自己那無法解釋得清的情緒百思不解。
突然,在他懷中的蘭知世蠕動了一下,他體貼的翻身側臥,順勢將她拉入懷中。
事實上,他也累壞了,今晚才從巴黎回來,一回來便埋進工作室裡三、四個小時,時差再加上前一晚幾乎沒睡,睡意很快的就朝他襲來,帶著他沉沉入睡。
第二章
這是最後一件了!
蘭知世從床上將最後一件襯衫掛進衣櫥裡。
「呼!」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雙手擦腰,滿意的看著衣櫥。總算將御堂的衣物全整理完了!
御堂三個月前就將這間公寓買了下來,他交給她佈置,但她一直忙著,且御堂又不急著搬,直到這幾天她才有空將傢俱買齊,並佈置完成。
當她正打算進淋浴問沖掉身上的汗水時,門鈴卻響了起來。
御堂今晚怎麼會這麼早就回來?蘭知世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納悶的步出房間去開門。
她一打開門——
「Surprise!」喻翡夢迎面就給她一個驚喜的擁抱,滿臉笑盈盈的。
「喻翡夢?!」蘭知世驚叫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喻翡夢是航空公司的空服員,和她是在大二那年自助旅行時結識的,兩人因為都喜歡流浪旅行,一放長假就結伴出遊,久而久之就變成了閨中密友。
「今天下午。」喻翡夢踏進客廳,很快的環視了一周,發現每件傢俱似乎都是新的。「新裝潢?」
蘭知世笑著帶上門,「牆面重新粉刷過,其他都是買現成的傢俱來DIY的。」她走向餐廳裡的餐檯。
喻翡夢跟著她進來,率性的坐到餐檯邊的高腳椅上。
「這一年你又去了幾個國家?」蘭知世有些羨慕的問。
「四、五個吧!我上個月在意大利還碰到了真爾,她沒告訴你啊?」
「我跟真爾很難得見到面,她是去出外景吧?」她七妹真爾是有線電視的外景主持人,邊工作還可以邊旅遊,一年到頭飛來飛去的,在國外的時間說不定都還比在國內長。
「嗯!他們的外景隊正在那兒拍攝一年一度盛大的公弩節。」
「這次你要停留多久?」蘭知世邊問邊泡著咖啡。
「三、四天吧!」這次飛機航程正好停站到香港,她一下飛機便即刻轉機位回台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