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盛晞無奈地看著遠去的車煙。
她呆了幾秒,終於抬起頭面對他,緩緩地走到他身邊。「你......怎麼會來?」
她的心跳得好快。
「上車。」他轉身打開車門,率先坐了上去。
盛晞猶豫了兩秒,隨即拉開駕駛座旁的車門坐了進去。
無論他想幹麼,她確實渴望多看他幾眼。
兩個人坐在車子裡這半密閉的空間,頓時沉默了好一陣子。
她直視著前方,但身體的每個毛孔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就在她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她轉頭看他,卻看到他嘴角掛著譏誚的笑容,目光斜勾著她。
「你......找我?」她的喉嚨乾澀。
「嘖,你居然當起婚禮企劃來。」他的濃眉一揚,十成十的諷刺意味。「你的客戶知道你曾經是個逃婚新娘嗎?你也鼓勵她們做這種事情嗎?」
「我......」她被他諷刺的口吻刺了一下,隨即挺起肩膀。「無論你認不認同,這些年我是很認真在工作的。在結婚前逃開是我的錯,你可以責怪我,但不需要這麼說。工作是工作,我是我。」
「你變得伶牙俐齒了。」他挑了挑眉,有點訝異她像頭小母獅似的表情。「想必這工作非常重要了,讓你不惜逃開我,那麼鐵定重要得不得了。」
「於離,不是那樣的,我當時候──」
「我不想談當年。」他粗魯地打斷她。
那你來做什麼?
她想這麼問,但沒有勇氣問出口。
「恭喜你快結婚了,這些年來你的事業很成功。」她知道他把屆亞集團的觀光事業發展得相當出色,這些年來她盡可能地搜集他的資訊,即便那並不多。
讓她訝異的是,當初他若為了讓父母接受她而回去接掌家族事業,那麼她逃開之後,為什麼他還是接下父親的事業?
「事業成功是應該的,很快地你也會見識到屆亞集團愈來愈廣大的影響力。」他的聲音又變得冷淡。
她還是忍不住要問:「你當初......怎麼還是接下伯父的事業了?」
他一接下屆亞沒多久,人就去了歐洲一整年,接著又在美洲跟東南亞幾個地方待著,發展著屆亞的事業觸角,所以這幾年她根本見不到他,即使透過報章雜誌也一樣。
「因為我不習慣逃避我要面對的事情。」他若有所指地看著她,眼底的鄙夷意味讓她既痛楚又生氣。
「你不需要這樣含沙射影,再說我並不是逃避,而是去面對我自己。我覺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我根本沒資格愛你,所以......」
「夠了!」他生氣地打斷她。「我不想聽你為你的自由或是理想之類的找一堆借口,反正做過的事情就做過了,我懶得聽你說。」
「那就不要一直對我凶。」她也氣唬唬地吼了回去,這男人以為他是誰?她是有愧於他,但不代表他可以這樣罵她。
「你......」他惱怒地瞪著她,嘴唇抿得死緊,深深地呼吸著,彷彿正在克制自己的脾氣。
盛晞嘟起嘴,撇過頭去,鼻頭酸了酸。
她的沉默與無言的抗議,讓他猛捶了一下方向盤。
「我只問你,這個工作對你很重要嗎?你喜歡在這裡工作?」他沒再看她,怕自己的自制力再次崩潰,到時候會做什麼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
盛晞用力地點了點頭。「我喜歡這個工作,這個工作對我很重要。」因為這些是用失去他的代價換來的,她當然非常寶貝。
「下車。」他的聲音冰冰地投擲過來。
盛晞呆了一呆,這才不可置信地看著粗魯無禮的他,然後不甘不願地開了車門下車。
她用力甩上車門,很可惜賓士車似乎一點也沒受到損傷。
她還來不及罵句什麼,他的車就呼嘯地往前疾馳而去。
望著車子的背影,她氣憤地握著拳頭對空氣揮動著。「可惡、可惡、可惡!」
她的話語愈來愈軟,最後化成一聲哽咽,淚水緩緩地滑過臉頰。
緊握的拳頭鬆了開來,她抹去臉上的淚痕,也努力地要把挫折、懊惱跟痛苦統統抹去。
第六章
自從那天赫連於離忿忿地離去之後,又過了幾天。
盛晞強迫自己過著正常的生活,只是眼底下的陰影又多了一點,除此之外,她看起來很正常。
今天一早她先去接洽一個婚禮的外燴,確定了菜色跟份量之後,簽妥了合約,她又跑去另外一個地方接洽場地,整天忙得沒時間進工作坊。等到她搞定一切,回到位於山上的「夢裳」時,天色已經暗了。
她一推開夢裳的大門,發現那串風鈴完全沒有發揮作用,其實不是風鈴不響,而是工作坊太吵了。
「今天怎麼這麼熱鬧啊?大家怎麼還沒下班?」盛晞抬頭看大家,笑笑地問。
「盛晞!」原本混在人群中的雨葉走過來,把她拉到外面去。
前庭花園佈置得很雅致,露天的桌椅下是碧綠的草坪跟裝點得宜的花圃。目前繡球花跟玫瑰開得茂盛,不過在昏暗的光線下,花兒的美麗也難以被欣賞。
「怎麼?要找我喝茶啊?我累死了,可以的話想先吃飯......」盛晞開玩笑地問著一臉嚴肅的郎雨葉。
「盛晞,下午老闆來過了。」她們的老闆很少出現在工作坊之母個月的帳,會計會利用網際網路傳給老闆過目,老闆只有在無聊到快發瘋的時候才來插插花,不過基本上根本不大管事。
「那倒是罕見喔,但是大家也不用這麼大驚小怪吧?我剛以為發生什麼事情了呢!」盛晞站了整天的腿已經累死了,她自動坐了下來。
「確實是發生事情了。」雨葉神秘兮兮地說。
盛晞終於把注意力集中了。「到底怎麼了?是壞消息嗎?」
「我不知道怎麼定義這消息。」雨葉的表情相當詭異。
「快說。」盛晞催促著。
雨葉沉默了幾秒,這才開口:「老闆今天宣佈我們工作坊被大財團併購了。」
「併購?!」盛晞確實非常訝異。「我們的規模並不大,大財團為什麼要併購我們?還有,老闆為什麼要賣?我們都要被資遣了嗎?」
「據說老闆其他事業出了問題,所以打算出售夢裳,雖然夢裳每年賺的錢並不多,但至少也是個有賺錢的公司。」
「已經決定了嗎?」得到雨葉肯定的點頭,盛晞心一沉。「怎麼會?」這裡是他們大家共同打拚的園地,夢裳從賠錢到現在的微薄盈餘,是他們花費相當力氣才達到的成果啊!
如果要被迫捨棄,那麼對他們大家來說都是殘忍的。
「你想不想知道是哪家公司併購了夢裳?說是併購或許不大對,應該說是買下。」雨葉說。
「哪家公司?」她看雨葉的表情有異,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冉冉而升。「不會是他吧?他們的飯店什麼服務沒有,當然也包括婚禮企劃,何必來動我們......」她倏地住嘴。
「屆亞飯店是不見得需要我們,但赫連於離恐怕不這麼想。」雨葉聳了聳肩說。
「他是衝著我來的!」她摀住嘴,難受地瞇起眼。想起他那天問她的問題,他問她是不是真的喜歡這工作?正因為她太喜歡了,所以他準備摧毀它?他買夢裳不是要它發揮什麼作用,是要毀掉它!「他是為了報復我吧!」抓著胸口的衣服,她覺得呼吸困難。
「盛晞。」雨葉關心地握住她的手臂。「我們不清楚他想幹麼,一切都還不明朗,新老闆也還沒決定要不要資遣員工,說不定他會把大家都留下來。」
「不可能的。」盛晞蒼白著一張臉。「如果他什麼都不打算做,幹麼買下夢裳?他不是那種會做沒意義事情的人。」他的工作能力她太清楚,他每個動作都是有用意的。
「我們也不能怎麼樣,畢竟這是老闆跟屆亞集團的事情......」雨葉歎了口氣,發現盛晞拿起剛放下的皮包往外走。「你去哪裡啊?」
「我去找他問清楚。」盛晞的眼底燃著熊熊怒火,她沒辦法坐視不管。
「啊!」雨葉目送著她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說:「也好啦,說清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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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的屆亞飯店位於信義計劃區,平日除了吸引來參展的各樣商務客人,也吸引了不少慕名而至的觀光客。
碧麗輝煌的大廳顯得氣勢不俗,但是此刻看在凌盛晞的眼中,卻如同銅牆鐵壁。
「我真的有事情找你們總裁,我想他應該在這邊。」盛晞對著櫃檯的服務人員懇求著。
那幾位工作人員從親切的微笑到僵硬,然後到拒絕,臉色之精采可真是一絕,可惜她沒時間欣賞。
「請問這位小姐找我們總裁有何貴幹?」工作人員努力地再擠出微笑,服務業嘛,總是要應付各種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