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要出去怎麼不交代一聲,你不知道爺爺會擔心嗎?」語氣有些責怪的意味。
「人家一時興起嘛!」游不過癮就算了,還一進門就挨爺爺罵,真不划算!
「你去哪兒游泳?」安明耀皮笑向不笑地質問。
「我……」慘了,完蛋了!一時氣極說漏了嘴,得快點想個安全地點呈報上去,不然爺爺鐵定要發飄了。
第一當事人沒回答,安明耀轉問第二當事人:「日璚,你說!」終給他達到一次罪證確鑿的場面了,看她這回還怎麼賴得掉!
「我們是去……」突見安德玲拚命地朝自己使眼色,雷日璚隨即收口。
「去——」安明耀拉長了去音,擺明了恐嚇他非說不可。
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雷日璚很老實地回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哪裡,請安先生原諒我的不細心。」多自貶的說詞呀,夠講義氣了吧!
安德玲感激不已。律師就是律師,回答得真不著邊際。
什麼?竟敢狼狽為奸!安明耀當下使出逼供絕招:百橘,你們有沒有走很遠的山路?」
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爺爺又扮法庭上來制日璚了?!
「有。」住在山區,走的當然是山路,遠不遠就見人見智了,他這麼答應該也算是模稜兩可吧!
安德玲當場扼腕。天哪!他還真答,想害死她不成?
「那裡有沒有一座很大的瀑布?」
「有。」山與山間有很多瀑布形成,安先生所指的不一定就是他們去的那一座,所以他這麼答也是無可厚非。
死定了、這回真的死定了!安德玲著急地心想。
「玲玲!」
「小女子在。」她將頭垂得低低的,一副小媳婦樣。
「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不准你去禁地,怎麼,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他這隻老虎再不發威,她這隻小虎就真的把他當成老病貓了!
「不敢。」
「不敢?不敢你還去!?」安明耀拍桌子擺出威儀。「你忘了嗎?那裡帶走了多少條寶貴的生命,你林伯伯的兒子、許阿姨的女兒……」
安明耀逐一數著,安德玲雖不敢大聲反駁,可仍小聲抗議:「那是他們不小心嘛,我從小到大去游了那麼多回還不是沒事。」
「我在說話,你在那邊嘀咕些什麼?」
「沒有。」
看看!這教他怎麼走得安心嘛?才這麼小小的一個要求她就做不到,更遑論其他的。
「爺爺,人家下次不敢了,你就別生氣嘛!」安德玲輕握著安明耀的手撒嬌道。
「此話當真?」
安德玲猛力點頭,可眼珠子卻咕嚕咕嚕轉。
瞧她那古靈精怪的模樣,信不得!
為了取信於安明耀,安德玲做出發誓狀地說:「皇天在上,如果我安德玲違反諾言,就……」
「怎樣?」
「就……」
「就怎樣呀?」
「就……嫁不到好老公!」這個誓發得夠毒了吧!
「嗯!安明耀滿意地不再數落她,但仍苦口婆心勸道:「玲玲,我知道那裡很美,我也知道你很喜歡去那裡游泳,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爺爺怕你有危險,如果你有個差池,你教爺爺怎麼辦?」
聞言,安德玲愧然地接不下話。她請爺爺別再為她操心的話猶言在耳,今天,她竟然會做出自打嘴巴的事,太丟臉了!
有外人在場,他就別再多話了。「好了,你去做飯吧,爺爺回房躺一下。」說畢,安明耀逕自離開了。
一場暴風雨來得急、去得也快,雷日璚安靜地看著,心中有一個疑問待解。
「安德。」
「幹嘛?」欲走的安德玲停下腳步。
「我出賣了你嗎?」
「廢話!」不然爺爺怎麼會對她說那些話。
「何時?」
唉,他大少爺的渾然不知病又發作了,她就好心點替他解解吧!「我們這裡只有一座大瀑布。」
雷日璚愕然。這麼一大片山,竟然只有一座大瀑布?!
看著他的蠢模樣,安德玲不禁搖頭歎息。明明是個大帥哥,偏偏……唉,她還是別想太多,去燒飯要緊。
* * *
一整日的奔波再加上發了一頓憂懼的脾氣,令安明耀備感疲累,所以在晚餐後,他並無照往常的慣例坐在客廳裡看電視新聞,早早回房休息去也。
冷清的單人床上,他孤獨地躺著,了無睡意的大腦,自動評估起雷日璚近日來的表現。
一個月過去了,雷日璚依舊如來時般留給人完美的印象。得體的言行、適度的舉止表現在日常生活上,在在說明了他是一個十分嚴謹的人,間接給予人值得托負的信賴感,而有關於他太過自負那方面,唉,自己就坦白承認吧,他確實有自負的條件。
然而,用這麼短的時間來評定一個人的品格會不會太言之過早?他的內在真的就會如同自己所看見的那般完美無缺嗎?這層憂慮並不是多餘,因儘管已朝夕相處,可他仍有獨處的空間,那是自己所看不見的斷層。
若雷日璚真是個表裡一致的人,那他必是照顧玲玲的上上之選。他凡事循規蹈矩的性格正好牽制住玲玲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妄為,而他已出社會多年的老馬識途,又正好可以帶領玲玲這隹又初出茅廬的羔羊不至於迷途……
總之,他倆不論在人格特質上或是人生經驗中可以呈現互補的地方相當多,因此由雷日璚來照顧玲玲是最適合不過了,至少與村裡的那些阿貓阿狗相比,他算是獨佔贅頭。
想著想著,安明耀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來襲。炎熱的夏夜竟有此感,怎不禁令他毛骨悚然川。
變天了嗎?他望向窗外,朗朗的星空否定了這項猜測。
無聲無息地,寒氣擴散至整個房間,也佔領了他的心口,他徨然地連忙將半掩的窗子全開,可室外暖暖的空氣竟飛不進他的窗,溫暖不了他逐漸發冷的身軀。難道……是他大限將至?安明耀恍然悟到該是死神的暗示。他沒時間了,沒時間再躇躊、沒時間再猶豫,他必須當機立斷。
須臾,房間裡的空氣稍稍地暖和起來,可仍比正常的室溫低。安明耀在整理好情緒過後,請來雷日璚長敘。
雷日璚一入房內即發覺異樣。奇怪,剛才他還明明覺得熱,怎麼進了這間房會覺得涼?!
「隨便坐。」安明耀招呼道。
雷日璚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下,雙眼仍不時左右張望。確定沒裝冷氣機啊,那涼意從何而來?
已揭,還否記得你許下的承諾?」安明耀也不廢話,直接導入正題。
雷日璚收回心神。「當然。」
「我現在要你履行。」
「請說。」等了一個月,總算沒有白等。
「替我照顧玲玲。」
雷日璚踅眉。「安先生請說明。」即使自己的中文造詣再差,也知曉照顧兩個字隱含多種涵意,他指的是哪一種?「我希望你在我死後,幫我照顧玲玲的生活。」
「安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娶她嗎?」否則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明正言順地去照顧一個小女人的生活?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安明耀歇了口氣再道:「我希望你用你的一輩子保證玲玲的幸福與安樂。」
雷日璚驚訝極了!因相愛而相守的戀人都未必能保證給對方幸福與安樂,更何況他與安德只有友誼,且問,他又怎麼可能以朋友之姿做得到?
「安先生……」
「你先別急著拒絕。」安明耀搶白。「我只求你盡己所能。」
一句話將雷日璚欲推托之辭全都堵死。
「你能答應我所求嗎?」
「我……」他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更不會接下負不起的責任,安先生開出的這個條件不是太看重他,就是要他自動打退堂鼓。
是自己太強求了嗎?不然日璚一向鎮靜無波的臉怎麼會出現猶疑的表情。
「安先生有沒有想過,安德已成年,她未必會願意接受我的照顧。」就自己對她的瞭解,她定會拒絕才是。
「在西方社會講求的是子女的獨立性,可在東方並不是家家都如此,我這麼說你能明瞭嗎?」
「但是安先生……」
或許是太害怕聽到婉拒的聲音,安明耀再次截下他的話。「我只有這一個要求,如果你答應承當,我願意原諒令尊。」
這教他該如何是好?雷日璚舉棋不定。他理當斷然答應的,反正他只要盡己所能就夠了,畢竟,安德的未來會如何發展,並不是他一個人所能主宰。
「安先生既然不要求我娶她,又為什麼要我用我的一輩子來照顧她?」似乎有些前後矛盾。
「因為目前我只信任你。」
「我不懂。」
果然!凡事只要一牽扯到情感,日璚精明理智的頭腦就不靈光了,也莫怪乎玲玲常說他是木頭人,氣死人不償命!
「女孩子總有嫁人的一天對吧?」
「對。」他就是有想到這點,才會不懂安先生所求為何?照常情走,一旦安德嫁人了,就輪不到他來照顧她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