鞦韆當然是掛在樹幹上了,這顆樹筆直參天,人站在下面往上看去,幾乎是看不到樹的頂端;整顆樹身光禿禿的數不出幾支枝幹,而離地面最近的枝幹,少說也有數十尺之高。試想,一個人在那麼高的地方漾鞦韆,而且還笑得輕鬆自在,能不讓人佩服嗎?
相對鞦韆上少女的愉悅,樹底下站著的兩名中年男子臉色就很難看了。不過,他們不是擔心頂頭那個丫頭會掉下來;這丫頭有多少本事他們是瞭如指掌,就算摔下來,也會毫髮無傷。
他們心中所掛念的是另一名女子;一個讓他們兩人愛了二十多年,也互相爭了二十多年的女子。
「小邪,一柱香時間過了,你可以下來了吧!」
兩名男子之中較為斯文儒雅,看起來像個飽學詩書的文人學士開口了。他話音輕揚,但聲音卻傳遍了他們所在的整個樹林,如此的內力修為讓人不能小覷。
另外一名中年男子長得就像是一位武者。方面大耳,一臉英氣,有如一個正義凜然的俠士,但他卻老愛和那文士唱反調。
「漾鞦韆是小邪最喜歡的事,就讓她多玩會又何妨?何況是我們有事要求她,你真不該用這樣的語氣和小邪說話。」
「要漾鞦韆以後有的是時間,難道你不想早些找回湘湘嗎?她離開巫山也有七天之久了,在外面不知過得好不好,難道你就不擔心她嗎?」
「我當然掛心啊!當初若不是你太粗魯扯壞了她的裙子,她怎會一氣之下出走的!」
「還說呢,可是你先撕下她衣袖的,怎又將事情怪到我頭上來了?」
「若不是你先動手,我又怎會出手?!我慕容侯雖是一介武夫,卻從來不會對女子動粗,哪像你,外表一副斯文樣,骨子裡和大老粗沒什麼不同!」
「哈!在江湖上人人皆知,醫絕郭傲向來是文質彬彬,最有儒士風度了,天下間有誰比得上我的斯文風範呢?」
兩人又鬥起嘴來了。
郭傲、慕容侯這兩個人的名字是如雷貫耳,若有人表示沒聽過,那人鐵定不曾在江湖上走動過;沒聽過他們的名字,就不配叫江湖人。
郭傲,人稱「醫絕」。一手醫術已達出神入化的地步,舉凡各種疑難雜症、難解之病毒,他沒有解決不了的,他專和閻王搶生意,而且從來就沒搶輸過。
慕容侯,有「武絕」之稱。左手刀,右手劍,武功冠天下。出道至今,少說也經歷過上百場的挑戰,還沒人能削其鋒。
另還有一位就是他們念念不忘的女子——韓湘湘。武林第一美女,也被稱為「琴絕」。琴藝之高無人能出其右,一曲百鳥朝鳳可引來鳥雀聚集;聽她彈別離時,不論定性多好之人,也會忍不住隨樂音而潸然落淚。
這三人在江湖上是叱喧風雲響叮噹的人物,人們給他們按上了「江湖三絕」的稱呼;三絕獨領風騷一陣子後,就因三人間感情的問題而退隱江湖。但誰也想不到他們竟會選在巫山頂作為隱居之所,所以他們也自稱是——巫山三絕。
鞦韆上的莫小邪見他們又吵起來了,見怪不怪的輕聲一笑,身形飄飄如彩蝶一躍而下,體態輕盈優美的安然落在郭傲和慕容侯之前,及膝長髮一甩,瀟灑的自顧自離開。
她才不要留下來聽這千篇一律的對話呢!
吵架的兩個人吵雖吵,但見小邪離開了,也忙住口追人,畢竟辦正事要緊。
「小邪!小邪!等等——」郭傲展開輕功追到了人,慕容侯也搶到了小邪身旁。
「你們兩人吵完了?今天還真快,我以為要等到叫你們吃飯時才會停呢!」小邪斜睨著他們說道。
慕容侯摸摸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小邪,別怪我們,我們也是心急想找回湘湘才會吵起來。現在也只有你能找你琴師父回來,一切就要拜託你了!小邪,就幫師父們這個忙嘛!」
郭傲也是一臉的哀求表情。「對啊!小邪,醫師父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只求你幫幫這個忙。好不好?」
讓人作夢也想不到,叱喧江湖的兩位高手竟會對個小妮子又說又求的;而且,那個小妮子還是他們的徒弟,這可真教人為之一愕呢!
莫小邪,人如其名,自小起便是個思想怪異、處事邪氣的女子;偏遇上的又是不受禮教、視規範如糞土的三位師尊。上樑不正下樑歪,小邪的行為就偏邪得更厲害了!
但是行為偏邪並不代表是作奸犯科,壞事作盡;相反的,小邪單純善良,個性開朗樂觀,只要不惹她發脾氣,她會是個最美麗可愛的少女。
只是受了師尊的長期熏陶,加上自身也不愛禮教的束縛,所以她有些行為就顯得特別異常,不合於世俗眼光。
她那三位師父只希望小邪活得快樂,這山頂上又沒有外人在,因此也沒想說要糾正她的觀念行為。
最主要是,她那三位師父也是脾氣古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徒弟像自己,而且還青出藍於更勝於藍,他們只有高興的份,哪會有意見呢!
因此,小邪的思想行為就和她的名字愈來愈像了。
「不是我不幫,而是琴師父根本就不是離家出走,她只是下山透透氣、玩玩而已,說好一、兩個月後就會回來了,現在你們叫我上哪去找人?又要如何請她回來呢?」小邪翻翻白眼,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坐下,無奈的對她兩位師父解釋。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若不是慕容侯和郭傲每日例行性的在吵嘴,只是這回嚴重些,兩人還動手打了起來,才驚動了韓湘湘上前勸架,哪知戰況激烈,勸架的人反而掛綵了,一件漂亮的新衣棠就被迫報廢了。
韓湘湘一生氣,扭頭就走。臨走時告訴小邪,她到城鎮去做幾件新衣棠,順便也去走走玩玩,她不要留在這兒看兩個男人打架,少則一個月,多則兩個月她便回來。
兩個男人知道闖禍了,又不能追下山;因他們上山時曾立過誓言,這輩子沒娶到韓湘湘絕不踏出巫山山頂一步。這誓言兩人至今都未能達成,怎麼能下山呢?只好哀求好徒弟幫忙了。
「一兩個月?一兩天我都受不了了。怎麼能忍受那麼久的時間不見湘湘呢!」郭傲哀叫,慕容侯也在一旁猛點頭,這時兩人倒是心意一致。
其實,郭傲和慕容侯吵歸吵,打架歸打架,兩人也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友誼深厚,會不知輕重嗎?怎麼也不會真失手傷了對方。
這輩子他們兩最大的遺憾就是同時愛上了韓湘湘,三角關係延續了二十多年還是解決不了;兩人都心知肚明,這一生這個問題是永遠也無法解決了。
雖有遺憾,但不禁又為自己和對方的眼光相同而自豪,他兩不愧是知心好友,連喜愛的人都是一樣的。他們也有了打算,三個人既是不可分的一體,那就互相扶持一起過完這輩子好了。
但是如此的男女關係是不能見容於世俗的,因此,他們才會選在這人煙罕至的孤山山頂過日子。
他們向來就是吵吵鬧鬧慣了,卻沒想到這次真惹怒了韓湘湘,讓她火大丟下他們不管,獨自一人下山,湘湘當初又沒發誓要留在巫山上,因此她大可來去自如。而他們則慘了,見不到人又不能下山,他們準會相思而死的!
小邪見兩個師父垂頭喪氣的模樣,覺得好笑又有些不忍。她明白醫師父和武師父對琴師父的感情,而琴師父對這兩個師父的愛也無份軒輊,她實在不知要選擇哪位?也不願因她的選擇而傷了另一人的心,所以琴師父願意用一生去陪伴這兩個愛她的男子至死,這樣的感情,外人是不會瞭解的。小邪從小就看在眼裡,她能明白這樣的金石情誼。
「醫師父、武師父,琴師父下山後可能會去哪兒?」小邪淺笑,似是不經意問起。
郭傲和慕容侯聽到這話,卻一改剛才頹喪的模樣,高興的抬頭看著小邪。這丫頭會這樣問,表示事情有轉機了。
「湘湘下山後只會去找一個人,那人是她的手帕交,湘湘一定在她那兒的。」慕容侯很肯定的說著。
「對,對!除了她那兒外,湘湘也沒有其他的親朋好友了,一定在那兒!」郭傲贊同的接口。
小邪真個是無語問蒼天!為何她那兩個跺一腳而江湖動的師父,只要一遇上感情的事,就會退化成三歲孩童的頭腦!
「到底在哪兒?」她不得不大聲的再問一次。
「神鷹宮!」郭傲和慕容侯很有默契的同聲回答。
「神鷹宮的老夫人祈太君和湘湘有同門之誼,是湘湘的師姐,湘湘一定是到神鷹宮找祈太君去了!」慕容侯詳加說明。
一提到神鷹宮,小邪有些皺眉,那是北國的權勢中心啊!北國的政冶結構和一般的國家朝代不同,金氏王朝裡的天子只是掛名的皇上,神鷹宮裡的鷹王才是真正的北國主人。神鷹宮雖沒自己的軍隊,但北國的軍隊卻只聽鷹主的命令,北國律法賦稅也全由神鷹宮制定。金元皇帝上朝只是解決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所有的國家大事全要經由祈爾來決定方能算數。朝廷的文武百官,都有排定時間,固定向祈爾報告國家大事。反正除了名稱之外,祈爾就已等於是北國皇帝了!而整個北國也幸而有神鷹宮在,才能維持這般的繁榮安定,因此鷹王祈爾在人民心中評價甚高,只要他想當皇帝,不需政變,只要他一句話,金氏王朝就得要乖乖的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