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打個電話過去,會不會剛好打擾到他?提早半個月跟他說,會不會太小題大作?
她猶豫了好多天,每次一拿起電話,心裡就惴惴不安。
後來日期越來越迫近,實在不能再拖了,她才懷著半期待半恐懼的心,終於撥下他的手機號碼。
無人接聽。
或許阿徹的手機剛好沒放在身邊吧……
她心中猜想著各種可能的情景,等到夜裡十一點多才又再撥了一次。
仍是無人接聽。
第一次沒有接到,當然第二次也可能沒有接到;大概他出門忘了帶手機,現在還沒有回來吧。
她這樣告訴自己,放下電話,坐在旁邊的沙發看雜誌。
她知道等到阿徹回來,看到手機上未接來電的紀錄,就一定會回她電話的。
守著電話,左千尋一邊翻看雜誌,注意力卻一直放在電話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電話始終沒有如預期響起。
左千尋等著等著,不小心就坐著睡著了。
等到她醒過來,看看時鐘——
三點半。
已經凌晨三點多,阿徹沒有回她電活。
為什麼呢?難道他一整夜沒有回家?
心中帶著狐疑,左千尋決定再打一次。
「您撥的電話沒有回應……」這是她得到的訊息。
左千尋不由得愣住了——
他關機了?
他的手機已經關機了,為什麼仍然沒有回她的電話?
她心中浮起一陣寒意,漸漸向冰涼的四肢蔓延。
是不肯回她電話嗎?還是……事實上連接聽都不願意?
不,不會的,阿徹不可能這樣對她;一直以來,他就算再忙也都會跟她說一聲的。應該是他的手機剛好沒電了吧?她別胡思亂想,這樣胡思亂想,就顯得自個多小心眼……
雖然心裡這樣安慰自己,她卻仍是忍不住流下淚來。
這一天夜裡,左千尋蜷在沙發上哭到天明。
之後幾天,她仍試著打電話給李明徹,結果和第一天相同——直到她生日前一天,她依舊沒有聯絡上李明徹。
* * *
「千尋?」
「嗯?」
「你怎麼啦?最近老是很沒精神似的。」上班時間,黃文芳關心地問道。
她已經注意左千尋很多天了,千尋的話一向很少,這幾天更是出奇的沉默,而且精神狀況總是很恍惚,不太像從前工作認真的她。
「沒什麼。」左千尋抬起頭勉強對她笑了一下。「哪有怎麼樣?」
「騙人!沒什麼才有鬼咧。」黃文芳一臉不信。「你最近明明憔悴了很多,連眼皮都腫腫的。」
「有嗎?」她揉揉眼睛,不以為意的說:「大概最近沒睡好吧。」
「看得出來。你不會整夜沒睡,做什麼去了吧?」
「扯淡!我能做什麼去?」對於她的玩笑,左千尋大沒好氣。
「那幹嘛有覺不好好睡,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
「真的沒什麼啦。」左千尋心裡很感激黃文芳的關心,但卻不願多說什麼。
「你不說就算了,只是啊,自己多保重點吧!你最近看起來又瘦了,風一來都吹得倒似的。」
左千尋對她笑了一笑,沒表示什麼,繼續做自己的工作。
「喂,今天是你生日對不對?」黃文芳又說。
「是呀,怎麼樣?」
「我想你沒有男朋友,家人又都不在台灣,自然是沒有人幫你慶祝,所以呀,我跟玉蓉他們幾個商議過了,今天在敦化南路的一家餐廳替你慶生。」黃文芳笑意可掬地說。
左千尋聽了,顯得有些遲疑。
「不太好吧……」
一語未完,黃文芳立刻說道;「我話先說在前頭,這一次可容不得你推辭。我們已經預約了,蛋糕也都訂好了喔!」她笑著警告。「你如果不去,我還好說話,玉蓉他們可是饒不了你的。」
聽她這麼說,左千尋覺得不好再推拒,何況她今夜也不想太早回去那只有她一個人的住處,因此便答應了。
她不知道阿徹是怎麼回事,一直讓她聯絡不上;但她可以確定的是,他今夜不可能上她那兒了。
既然不用擔心他會不定時造訪,那她今夜就算徹夜不歸也無所謂。
見左千尋答應,黃文芳顯得很開心。
「那就這樣說定了,下了班我們一起過去!」
左千尋點點頭。同事們對她這麼好,她應該覺得高興的;然而她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是那樣落寞。
* * *
下班之後,左千尋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到他們預訂的那家餐廳坐定。
他們先喝茶閒聊,過了一會兒,公司裡的兩位男同事提著一個十六寸大蛋糕來到。
玉蓉等幾位女同事連忙接過來打開,是一個特製的提拉米蘇。
「很不錯的蛋糕吧,是我們特別訂做的呢!不過,說到費用,那就要感謝我們阿鉞了。」黃文芳說著,指指剛才拿蛋糕來那兩位男子的其中一個。
那個青年男子名叫蕭鉞,今年約三十歲,在司裡任職行銷部經理;濃眉大眼,英姿俊朗。
左千尋和他稱不上熟,只是因為玉蓉他們的關係,一起出去吃過幾次飯。
聽黃文芳這麼說,左千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對他點一點頭,說聲:「謝謝。」
「不用客氣。」簫鉞笑了一下,笑容爽朗大方。
他們一行八個人說說笑笑,不覺餐點已經一道一道送上來了,他們便邊吃邊聊。
左千尋乍來到這家餐廳,原有些不自在,因為她很少來到這種屬於高消費的餐廳——
她自食其力,有限的薪資供不起她這種花費;阿徹雖然常來,但為了避人耳目,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可能帶她來這種上流的地方,怕遇到熟人。
但過了一會兒,和玉蓉他們說說笑笑,就覺得安心多了。
正談笑著,玉蓉突然指著前方說道:「你們看!那是誰來了?」
眾人隨她的指示看去,見到他們總裁懷裡擁著一個美女,在侍者的帶領下走到事先預訂的雅座。
「好巧,是總裁耶!」一名女職員說道。
「巧什麼巧?人家總裁那麼有錢,三不五時就會來這種地方吃飯,是我們運氣好,難得來一趟就碰上了。」黃文芳說。「不過,總裁身邊那個尤
物是准?看起來挺高貴的,渾身的香奈兒。」
「你的消息好不靈通,這也不知道?」玉蓉笑著說。「王氏企業董事長的掌上明珠啊!聽說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就被我們總裁追到手,前些日子商業週刊還炒了好大篇幅呢。」
「且不要閒講這些,好不容易有這機會遇到老闆,要不要去打聲招呼?」一個男同事問道。
黃文芳面露遲疑,「不要吧,我們和總裁又不熟,沒事認什麼親?裝作沒看到吧。」
他們打算裝作沒看到,李明徹卻剛好側臉見到他們。
在他的目光和左千尋接觸到的那一剎那,神情很明顯僵了一下。但他掩飾得很好,立刻別過頭,裝作什麼事也沒有。
「你們看,我說的沒錯吧!總裁也裝作沒看到我們。我們還是吃我們的吧。」黃文芳低聲說。
眾人低下頭繼續用餐,只有左千尋一動也不動,一對木然的美目呆望著李明徹和那名女子。
原來……是這麼回事?認識了新的女友,所以顧不得她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心痛如割的,然而她並沒有。望著李明徹俊逸的背影,她只覺得心中一片冰寒。
「千尋?你怎麼了?」蕭鉞最先發現她的不對勁。「發什麼呆呢,不舒服?」
左千尋回過神來,掩飾地一笑,「沒事,沒什麼。」
一頓飯吃下來,左千尋一直維持著弧度的嘴角麻痺得僵硬,而心早像凍結了一般,再也沒有絲毫感覺。
吃完飯後,有人提議再到PUB喝點小酒。
左千尋沒意見,隨便他們決定。
到了PUB,她點了酒精濃度不低的伏特加。
她的酒量非常不好,而且因為有胃病,向來是滴酒不沾;今日卻拿起酒杯來一飲而乾,當伏特加是啤酒似地猛灌。
眾人三杯下肚後,也都各自微醺起來,一群人打打鬧鬧,誰也沒有注意到她不尋常的酗酒舉動。
等到黃文芳發現左千尋因為喝多了酒而顯得極不舒服的時候,眾人也都醉得差不多了。
他們結了帳,爛醉如泥的,由比較清醒的負責送回家;左千尋就由黃文芳送回去。
一路上,她只是似夢似醒的,沒有吐酒,只是胃抽痛得厲害,好似浸在酸醋裡一樣。
黃文芳將左千尋送回她的住處,她以為她只是醉了,便將她扶到床上睡,自己就回去了。
左千尋躺在床上,卻一直睡不安穩。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醉酒這麼難受,頭痛欲裂,而且很想吐——
才這麼一想,一陣反胃,她就翻身伏在床沿大吐特吐起來,連爬到浴室的力氣都沒有。
她吐一會兒,呻吟一會兒,肚子裡所有一切都吐到精光還止不下來,直吐得冷汗直冒,熱淚直流。
真的好難受,喉嚨像火在燒灼般刺痛。
她扶在床邊喘息,覺得自己好像吊在岸邊一條半死不活的枯魚一樣,再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