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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時候,期中、期未考期間,各個社窩裡都是冷冷清清,見不到幾隻小貓的。這次期末考也不知怎地,吉他社的社員都一個勁兒的往社窩裡跑,弄得小小空間裡鬧趑的。而這一群吵雜聲中,幾個三年級社員的聲音特別突顯,尤其是史秀芬尖銳又刺耳的笑聲,令人幾乎要泛起一陣雞皮疙瘩來。
邵恩有些反感地擰了擰眉。不過他沒看向那些人,眼皮連抬也沒抬一下,只坐在角落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吉他的琴弦,完全不理會周圍的人聲鼎沸。
「喂,你是認真的嗎?」坐在他身邊的許承堯突然小聲地問他。
「認真什麼?」
「我是說可愛。你對她是認真的嗎?」
邵恩停下彈吉他的動作,奇怪地看他。「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許承堯瞄了社窩裡的其他人一眼,壓低了聲音對他說﹕「上星期六一大清早,有人看到可愛從你住的地方出來。」
「那又怎樣?」邵恩不以為意地問。
「這個傳言是真的?!」許承堯瞪大了眼。
邵恩無趣地撇了撇唇,低下頭又開始撥著琴弦,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可愛真的在你那兒過夜?」許承堯又問。
「你管她在哪裡過夜!」邵恩擰起眉來。
「兄弟,你該知道我不是個愛八卦的人。」許承堯也板起臉來,一臉嚴肅地看他。「我問你這些不是向你打探什麼內幕,我是擔心可愛。」頓了一會兒,他又問﹕「你對可愛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想了幾秒鐘,邵恩聳了聳肩。
「如果你不是認真的,就別逗她,可愛不是那種隨便的女生,如果她認真了,那可就糟了。」
邵恩一怔,看了他幾秒鐘之後問道﹕「你喜歡她?」
許承堯翻了翻白眼。
「當然不是,我是怕你闖禍。子雲那邊已經進入狀況了,你如果沒那個意思,就別再去找可愛。當心到時候明沁找人砍你!」
邵恩沒有回答,低下頭又撥起琴弦。過了好半晌,他停下撥弦的動作,又抬起頭來看他。
「這件事我心裡也沒個底,到時候再說吧。」
許承堯想再說些什麼,不過他還來不及張嘴,幾個一年級的女生就圍了過來。
「學長,我們可不可以跟你們合照?」其中一個女生拿起相機有些靦腆地問。許承堯先看了看邵恩,見到他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之後,許承堯才和顏悅色地對學妹們笑道﹕「沒問題。」
獲得他們的應允,幾個女生開心地站到他們身邊。拍完照之後,她們沒有離去,依然圍著他們。
「邵恩學長,上星期五你怎麼沒有來吃火鍋?」一個個子高大的女生問著邵恩。
「不想來。」邵恩聳了聳肩,敷衍地答道。
「其實你是去約會對不對?」另一個短髮的女孩吃吃地笑著問道。
「不對。」邵恩頭也不抬,簡短地答道,開始覺得有些不耐煩了。
「學長,你就說實話有什麼關係?」史秀芬突然轉移陣地,擠進他們身處的角落。「那一天你說有事,其實是和莊可愛出去對不對?我看到了。」她噘著嘴,一臉控訴地看著邵恩,好像遭他背叛似地。
邵恩睞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史秀芬又朝邵恩逼近了些。「學長,你該不會真的跟莊可愛──」
邵恩突然站了起來,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包括正在說話的史秀芬。他放下吉他,拎起背包打算離開,卻突然看到可愛與明沁一起進來。
其他人也注意到她們了,尤其是換了眼鏡的可愛。大夥開心又訝異地輕呼﹕
「可愛,你換眼鏡了?」
「你早就該換眼鏡了,這樣好看多了。」
「現在你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可愛了。」
最後一句話幾乎讓所有人都笑了出來,除了史秀芬。
「你還好意思來?」史秀芬瞪著可愛。
「你都好意思來了,她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明沁白了她一眼。
「我是吉他社的,她不是。」史秀芬直指著可愛說道。從她入社以來,就看到莊可愛三天兩頭跟著俞明沁在社團裡進進出出,直到上星期聽到幾個四年級社員的閒聊她才知道,莊可愛根本不是吉他社的社員。她昂高了頭看著明沁。「她不是社員,沒有繳社費,憑什麼一天到晚到這兒來白吃白喝的?」
「大四本來就不用繳社費。」許承堯說。
「怎麼樣,你還有什麼意見?」明沁得意地看著史秀芬,其他的人也都靜靜地盯著她瞧。
史秀芬有些惱羞成怒,突然指著可愛罵道﹕「她勾引邵恩學長,上星期五還在學長家過夜。」
「放你的大狗屁,造謠生事也不怕你的嘴爛掉。」明沁生氣地罵道。
「我同學親眼看到的,星期六一大早莊可愛和邵恩學長從他住的地方一起走出來。」史秀芬有些得意地看著他們。「要不然你們自己問問莊可愛,看看這是不是真的。」
整個社團突然變得安安靜靜,所有的目光都同時看向了可愛和邵恩。然後,有人開口問道:「可愛,她說的是真的嗎?」
可愛鎖著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確實是在邵恩的住處住了一晚,可是他們什麼也沒做呀!她不想說謊,可是照實說,只怕沒人會相信。她只能低著頭,什麼也不說。
「邵恩,這是真的假的?」可愛那兒得不到回應,眾人開始轉向邵恩。
邵恩沒回答,另一個人也開口問道﹕「學長,秀芬學姐說的是真的嗎?」
「幹你們什麼事?」邵恩有些惱怒地回道。然後,他抓起可愛的手,往外走大家全怔住了。回過神來,明沁想上前阻止邵恩,卻教許承堯攔了下來。
可愛一時也愣住了,就這麼被他牽著走了許久。出了社窩,她才連忙想甩開邵恩的手,不過當然,沒得逞。她開始垂下頭來,下巴低得差點觸到胸口。
「把頭抬起來。」走了幾步,他才發現她一直低垂著頭。見她仍是不肯抬起頭,他又半威脅地說﹕「你待會兒跌個狗吃屎,我可不理你。」
可愛仍是不肯抬起頭來,一直到了停車場他的機車旁,她才悶悶不樂地開口道﹕「你這樣拉我出來,大家都知道史秀芬說的是真的了。」
「那又如何,本來就是事實,管他們說去。」邵恩一派無所謂地說。
他不在乎的態度讓可愛更覺委屈。沉默了一會兒,就聽她悶聲說﹕「我本來就說不要去你那裡的……」說著,豆大的淚珠滑了下來。
他幾乎是立刻便察覺了她的淚。他不可思議地問道﹕「你幹麼?」
她不理他,悶著頭哭著。
「不要哭了。」他粗聲說道。可她完全不理會他,他只得使出殺手諫:「你再哭,我就吻你。」
只是這回連這個威脅也失效了。他看了看天空,有些無奈。又看了她一眼,他掏出自已背包裡的面紙。
「別哭了。」他一邊粗手粗腳地想替她拭淚,一邊說道﹕「那個三八婆,你理她做什麼?」
可愛接下他手中的面紙,擦去臉上的淚,他又抽了張面紙給她。她接下後,猶豫了幾秒才轉過身,背對著他操去鼻管中的濃稠。
「不哭了?」待她再回過身來,他問道。她只是吸了吸鼻子,沒有回答。他又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可愛看著他,又垂眼看了他手上的安全帽幾秒,才將它接了下來。這一回上了車,她乖乖地環著他的腰,沒問他要上哪兒去。
和上回一樣,又是騎了許久的路程。不過因為是白天,可愛可以清楚看出他們是往山上騎去。車子騎進了一條彎曲小徑,在小徑的末端,可愛竟然看到一座樸拙的寺廟。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寺廟,連安全帽也忘了脫。
在寺廟旁的角落停好了車,邵恩回頭看見她的模樣,只覺得好笑。動手幫她取下安全帽,然後雙手握著她的腰,輕輕一提,她又坐回到車上。
對他的舉動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可愛,連忙伸手搭在他的肩頭以穩住自已。
「心情有沒有比較好一點了?」他問。
她收回置於他肩上的手,遲疑了一下,才輕輕點頭。
邵恩微彎著身與她平視,看著她的眼,想從中讀出她的想法,可他卻突然想到今天許承堯問他的話──他是認真的嗎?
說實話,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一開始他只是純粹想幫徐子雲的忙,把大家視為俞明沁包袱的她帶開,好讓徐子雲有機會對俞明沁展開攻勢,卻沒想到可愛竟會引發他的興趣。
很奇怪不是?他們這三年多共同參加的大大小小聚會、活動幾乎可說不計其數,他從不曾特別注意到她,只知道她有個好玩的名字──莊可愛。而在耶誕舞會上他首次注意到她,她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也讓他隱藏已久的劣根性冒出了頭。
他總想逗她,甚至偶爾小小欺負她一下。
可是為什麼他過去從來不曾注意到她呢?而現在,他又是為了什麼三天兩頭就想找機會逗她?只因為她很有趣嗎?可是他認識的有趣的人多得很……最重要的是,他是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