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仍握著話筒,韓書褆連忙將話筒掛了回去。對石幼芳的問題她只是淡淡地扯出一抹笑,搖了搖頭。不待石幼芳再次發問,她在心中輕歎一聲,起身來到經理室。
猶豫了兩秒鐘,她抬手輕敲了經理室的門。得到回應之後,她才推門而入。
「有事嗎?」簡之溪臉上堆滿了和煦的笑。
韓書褆點了點頭。「今天J.C.的經紀人抵台,我要到機場去接機。」
「今天?」他有些疑惑地問道:「我完全沒有接到通知呀。」
「嗯。」韓書褆有些敷衍地點著頭。「徐先生方才打電話來告知的。」
瞭然地點點頭,仍是笑著,他問:「你要自己到機場去嗎?」問話的同時他一邊收拾桌上的東西。
「不,徐先生也會一塊兒去。」
收拾的動作停了下來,簡之溪臉上的笑緩緩斂去,眼神近乎怪異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握了握十指交疊的雙手,他才又問道:「他指名要你陪同?」
「是。」
「你……與他很熟?」
「不。」韓書褆很快地否認道。
她不明白他為何會有此一問。是他自己指派自己負責這件案子的不是嗎?而既是要去接的是徐傑希的母親,徐傑希理應同去呀。那麼,她與徐傑希一同去機場也不就不奇怪了不是?不過在她回答之後,簡之溪遲遲未再開口,一逕地盯著她瞧,而他的眼神令她不舒服。沉默了數秒之後,她只得主動另行解釋道:「徐先生很欣賞我父親的電影,我想,這是也他要我相陪的原因。」
又看了她一會兒,簡之溪的笑容再次浮現,像個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對了,當然是這樣。你父親真的很有才華。」
「謝謝。」她不甚自在地應道。她一向不愛與人談她父母的工作。
「好吧。」簡之溪滿臉笑容的站起身,看來心情頗佳。「我和你們一塊兒去。」
韓書褆沒有立即回答。
簡之溪是個被寵壞的富家公子。腦袋空空,之所以能夠擔任部門經理,只因為他有個有錢有勢的老子,並且,他那個有錢有勢的老子很不巧地就是銀行重要董事。部門內大小事其實都是副理扛著。簡之溪掛著經理的名,對於部門內的事務卻是一竅不通的。不過,他卻絕對過足了當經理的癮。心情好的時候,他就裝模作樣地批批公文;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則會抓幾個倒楣鬼來臭罵海削一頓。從工作效率到領帶花色都有可能成為他開罵的原因。不過,他發洩的對象多數時候都是部門裡的男同事。
她不喜歡這個經理。不過,和與徐傑希獨處相較之下,她覺得簡之溪似乎也不是這麼的討厭。
與簡之溪相偕出了辦公大樓,她意外地竟看到徐傑希已在大樓外等著,並且面有不悅之意。
直覺地,她撇開了視線,迴避著他的目光。
簡之溪完全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以及徐傑希明顯不悅的情緒,一到他的跟前便過於熱情地喳呼著:「徐先生您好。真的很榮幸能與您一塊兒去機場接您母親。您事前未曾知會,否則我們絕對不曾如此草率。不過沒關係,我一定──」
「韓小姐陪我一塊兒去就行了。」徐傑希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說話的同時卻是看著韓書褆。清冷的目光透著些許的怒意。
顯然沒料到他的拒絕,簡之溪一怔,熱情的笑容登時變得僵硬而不自然。
「我想,我還是陪您一塊兒去吧。」他的話換來了徐傑希挑眉注視。他連忙看向一旁的韓書褆,暗示她幫襯著說些什麼。不過躲避著徐傑希目光的韓書褆低垂雙眼,全然不曾留心到他的暗示。他有些心急地抓起韓書褆的手。「韓小姐,你也希望我去吧,畢竟我是經理──」
「我說不用了。」徐傑希冷然地打斷他,同時從他手中接過韓書褆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旁。
他明白的拒絕令簡之溪一時拉不下臉來。就見他脹紅了臉,鼻翼翁張著,似乎下一秒就要號啕大哭了起來,或者撲上前與徐傑希扭打一番,再或者,他會哭著撲上前去?
韓書褆咬著唇止住險些漾開的笑意,有些懊惱自己的幽默感來得不是時候。心中歎著,她不得不開口道:「經理,您公務繁忙,接機的瑣事我去就可以了。您先回辦公室吧。」
她的話也算給自己一個台階。簡之溪再度掛上僵硬的笑容。「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草率地與徐傑希點了個頭,眼光甚至不敢投向他,間之溪便匆忙地轉身進入了他們身後的大樓之中。
望著他沒入大樓中的身影,韓書褆遲遲不願回過頭去面對徐傑希。察覺到自己的手仍握在他的掌中,她試圖不著痕跡她抽回來。
一如半年前的記憶,她沒成功。只是這一次,她沒再掙扎。
過去的經驗讓她知道自己的力道遠不及他,除非他願意,否則她掙不開他的掌握。她不想在大街上與他拔河。
她也沒有主動打破沉默開口,只是低垂著頭,不肯看他。
「你是故意的。」還是他先開的口,話中有幾分責難的意味。
她知道他所謂的「故意」意指為何。他在電話中明白地說過,只要她一人陪同前往接機。簡之溪的出現顯然令他很不高興。
不過她抿緊了唇,不打算解釋。
不悅地注視著她,徐傑希也未再多言,拉起她便沿著人行道走去。
她有些愕然,不過仍是倔強地不肯開口。
他們就這麼走著,直到她再也忍不住悶聲問道:「你要去哪兒?」
他總算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願意與我說話了?」
她瞪著他,又成了悶葫蘆。
他挑了挑眉,拉著她轉身又要繼續走下去。
「你到底要去哪裡?」韓書褆低嚷著,扯著自己的手,不肯前行。
再次回過身,他道:「去機場接機。」
「你打算走路去嗎?」她不滿地噘著嘴。
她的話及表情卻似乎將他逗樂了,他低低地笑出聲來。
「到底如何?」她有些惱怒地問。
「你說呢?」他笑著,神情輕鬆自然。「你建議我們該如何去機場?」
「開車。」她沒好氣地說,順利抽回自己的手,轉身朝公司的方向走去。
這一回,徐傑希再不壓抑地朗聲大笑了出來。
他的笑徹底激怒了她,從那一刻開始,她便抿緊了唇,打定主意不再與他說話。
不過,幾個鐘頭之後,她便明白了自己絕對鬥不過他。
☆ ☆ ☆
他們沒有接到徐傑希的母親。
辦公大樓前的一段插曲浪費了他們不少時間,不過高速公路上事故引起的大塞車才是真正絆住他們的原因。
高速公路上一耗便是兩個多小時,韓書褆心裡焦急著,卻仍是固執地不願開口。
直至機場,他們要接的班機早在一個多小時之前使已抵達,找遍了機場也不見他母親的人影。韓書褆的心涼了半截。可他仍是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悠閒自在地張望著。
再也顧不了自己不與他說話的決心,她焦急地問道:「你不擔心嗎?現在怎麼辦?」
他總算轉過頭挑眉道:「這一回合,我贏。」
她頓了兩秒鐘才會意他所指為何,氣惱地咬唇沒有搭腔。
他扯出一抹笑,腳跟一整。「走吧。」
韓書褆頓了一下才追上他的腳步。「去哪兒?」
「找她。班機一個多小時前就到了,她一向沒耐性,絕對不可能在這兒枯等。」
也對。看樣子,他母親已經先行離開機場了。她點點頭,只能依他了。
可是下交流道之際他卻又突地開口道:「我要去廟裡走一走。」
她轉過頭去瞥視他。「我們現在要去找你母親不是嗎?」
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不會失蹤的,而且……」
久久等不到他將話說完,她忍不住開口問道:「而且什麼?你還沒說完。」
隱約地址唇一笑,他搖了搖頭。「沒什麼。我母親能夠照顧自己,先到廟裡去。」
她咬了咬唇阻止自己再次發問。頓了幾秒鐘才開口道:「什麼廟……我的意思是,你信的是什麼宗教?」雖然她是無神論者,不過,她至少知道不同的信仰有不同的宗教儀式的場所。
「什麼廟都行。我沒有任何的宗教信仰。只是想去看看。」他隨意地說道。
「嗯。」她應著,沒再多問。
她帶著他來到行天宮。這兒的香火鼎盛,很多老外到台灣來都要上這兒來瞧瞧的。
「人可真多。」在入口虛望著偌大場地中穿梭膜拜的人們,他揚了揚眉說道。
「嗯。」她有些敷衍地應著,帶頭走了進去。
以前她曾經和同學來過一次,不過,那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什麼規矩她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所以取香時,她又向分派香的婆婆詢問了一次。
不過拿著香就了定位,她卻不知該祈求什麼。她是個無神論者,從來不曾想向上天祈求些什麼。對她而言,那太不切實際。並且,她也真個是無願無求。因此,她雙手捧著香,立於原地呆站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