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侍的侍從與她的丫發都在同一個廳內,而他卻從不曾在意,總是對她有著不合禮儀的親密。雖然那些侍從與丫鬟都距他們有一丈之遙,並且他說過,奴僕們絕對不敢斗膽偷瞧他們倆,可她就是不自在。她甚至連抬眼看看那些人是否真如他所言迴避著視線的勇氣都沒有。
她的閃躲令他不悅。他抬起頭,不經意撇見一旁的奴僕,他喝道:「全都滾下去!」
「喳。」所有的侍從與丫鬟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全都退出了大廳之中。
「他們全都退下了。」他淡淡地說。
她還是低垂著雙眼,不肯看他。
她惹怒了他。他轉過她的臉,迫她正視著他,而她,選擇閉上雙眼。他惱怒地重重吻上她的唇。倒抽一口氣,她開始掙扎、推拒著。她的抗拒令他怒火更熾。盛怒之中,他將她推倒在椅榻之上,撕裂了她身上的錦帛。
「不!」她驚恐地喊著,不敵他有力的雙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衣衫被扯成碎片,他的手再度朝她的抹胸襲去。「不,不要!你答應過,你答應過我的!」壓抑已久的淚再也忍不住迸發了出來。
她的淚令他拉回理智。看著身下受到驚嚇的淚人兒,他氣惱地閉了閉眼,將她擁入懷中。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答應過你。別怕。」他在她耳邊粗嘎地低喃著。「你該知道我在乎你,我願意將天下最美最好的一切都給你。我絕不會傷害你。」
「那就讓我走。」她頹然道。
「你──」他忿怒地瞠大了眼,攫住她雙臂的力道恐怕已在她柔嫩的肌膚上烙上青痕,可她連眉也不曾皺一下,了無生氣。
他放鬆了手中的力道,勾起她的顎,逼視她的眼。「為什麼?就因為我是滿人?」
因為你是滿人、因為你是皇族、因為我不相信你的真心……她咬著唇沒有回答。承受不住他眼中的熱度,她倏地閉上了雙眼。
「我該拿你怎麼辦?」他歎了一聲。
那聲歎息在她耳邊,久久縈繞不去。
☆ ☆ ☆
韓書褆動也不動地瞪著天花板,近乎出神地想著昨晚的夢。
這幾乎是她這半年來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
幾乎每個晚上的夢都有不同的情境,並且,夢裡一定有他。只是相同地,她在醒來之後,仍是想不起夢中男子的長相。於是半年來每日重複著的便是她一早醒來便腸枯思竭地試圖捕捉夢中的記憶,希望能看清他的面容。
「妹妹,你起床了嗎?上班要遲到了。」
她母親在門外叫喚著,她這才拉回遊走的思緒,看了床頭的鬧鐘一眼。
天!她竟然已經發了半個鐘頭的呆。
「我起來了。」她回答著,並且很快地掀開身上的被單跳下床去。
梳洗更衣後,甚至來不及吃早餐,她匆忙地趕到公司去。
「你還好吧?」石幼芳一見到她,便皺著眉問道。
「嗯。」她沒什麼精神地點點頭,同時拿出茶杯沖咖啡。
「怎麼回事?這麼沒有精神?」石幼芳也拿著杯子跟著她到茶水間。
她頓了會兒,開玩笑地道:「作春夢。」
石幼芳傻楞楞地瞪著她瞧,完全忘了自己的杯子在盛著熱水,直到握著把手的手被熱水燙著了,才驚覺地放開手。
「你作春夢?」石幼芳問道。
原本只是玩笑話,可考慮了會兒,韓書褆將接連著困擾了她近半年的夢境的內容都告訴了石幼芳。當然,對於偶然的激情,她是多所保留的。
石幼芳聽著,不可思議她看了她半晌。不經意瞥見韓書褆腕上的玉鐲說道,她若有所思地問:「你是半年前開始夢到那個男人的?」
「嗯。」
「就是戴上這隻玉鐲開始?」
「對。」頓了一會她才又說:「就是那個晚上開始的。」
「這麼神?」石幼芳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昨咋舌,她說:「我看,這只鐲子你還是別戴了。」
韓書褆抬起手看看其上的玉鐲,搖了搖頭。
「早在一開始夢見那個男人的時候,我便想過要將它取下,可是我試了許久,用盡各種辦法,這只鐲子就是不肯離開我。或許真如古董店的老闆所說,它與我有緣吧?」
說話的同時,她想到了許多次的夢中,這隻玉鐲清晰可見,並且,那個男子曾專注地看著它,神情是滿足的。不過,她沒將這件事告訴石幼芳,她更沒告訴石幼芳,她曾見過那個擾她清夢的男人。
「什麼有緣呀?要我說,它根本是教鬼魅附了身,快點丟掉才是!我看,這只鐲子八成是個大色鬼,才會讓你春夢連連。」
「別說了,很難聽的。」韓書褆看看門口,還好沒人。
石幼芳聳聳肩。「那有什麼?何況一開始你自己就這麼說的。」皺起眉頭想了想,石幼芳又伸出食指肯定地說:「問題絕對是出在那隻玉鐲子上,相信我。」
韓書褆淡淡地笑著,沒有回應。
「唉,你……」她的反應令石幼芳有些焦急又有些不悅。「你忘了那個老闆說的,古董,就是古人的東西。搞不好,這鐲子還被古人附了身哪!我向人討教過了,現今流存民間的古董,多半是陪葬品,被盜墓者挖出來賣才得以現世。你想想,如果死了還不得安寧,那些古人會這麼輕易地善罷甘休嗎?」說著,石幼芳自己都覺得渾身不對勁。看向她的手,不禁再次說道:「這鐲子,別再戴了。」
「沒有關係的。」韓書褆仍不以為意。
她從不相信什麼神鬼之說。那些活靈活現說著被神庇佑、被鬼驚嚇的人們都有個共通點──他們相信,相信神鬼的存在。而她不相信,那些神民、鬼魅自然也與她扯不上干係。更何況她之前已經試過了各種方法,就是沒法兒將鐲子取下。現在唯一沒試的,大概只有將這只鐲子給敲碎了,而她是絕對捨不得的。
「哎,你怎麼說不聽呢?」石幼芳有些無力地翻了翻白眼。「別不相信,你忘了我戴的那個玉──」蟬字沒有說出口,因為那令她覺得毛骨悚然。現在即使說到「蟬」這個字,她都神經兮兮她覺得噁心。
「總之,別再戴了。」她慎重其事地再一次提醒道。
韓書褆輕笑了笑,沒有回答,逕自端著泡好的咖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而她才剛就定位,桌上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喂。」
「請找韓書褆小姐。」是一陣低沉渾厚,略帶洋腔的男聲。
她並未費神去猜測電話那頭是誰,因為她十分確定自己從未聽過這個人的聲音。她直接答道:「我就是。」
「你好,我是J.C.。」
對方的自我介紹令她怔在當場,愣了兩秒鐘她才不甚確定地問:「您是J.C.?」
「對。」
韓書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心中甚至猜想著這電話是不是無聊人士的捉弄。
她所待的公關部門是隸屬於誠鴻銀行。
目前各大企業為提升企業形象,紛紛在藝術及體育方面投注了許多的心力。諸如邀請知名的演奏家來台演奏、搜集許多藝術家的作品、展覽,或是每年固定地邀請世界各國的體育好手來台舉辦體育競賽等等。他們的工作便是負責這些活動的籌畫與執行。
而她唯一知道的J.C.,是一位著名的畫家,被喻為藝術界的奇才,成名於十多年前。當時的他甚至不滿二十歲。六年前他獲得英國泰納大獎後,更是聲名大噪,世界收藏界還捲起一陣「J.C.熱」,他的作品被許多收藏家搜購併珍藏著。不過雖然享譽盛名,但是他卻不曾在公眾場合中露面,並拒絕一切媒體採訪,就連每回新作個展的酒會,也不曾見地出席過。他的一切都交由他的經紀人,也就是他的母親全權處理著。
他的神秘,更為他個人增添了傳奇色彩。大家對於J.C.這個人的興趣,不亞於對他的畫作。各界爭相邀請,他卻從未露面。而這會兒他竟主動打電話來?
完全不在意她的沉默,電話那頭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你手邊有紙筆嗎?」
「有。」雖然心中仍有疑慮,她仍是立刻便將筆握在手中。
他念了一串號碼與地址後說:「這是我的聯絡電話與傳真號碼。我打算在台灣辦個展。相關細節我的經紀人會與你聯絡。還有問題嗎?」
有,不過她的問題不打算請教他──她仍在質疑這通電話的真實性。所以她僅是淡淡地答道:「目前沒有。倘若日後有問題,我知道該如何與您聯絡。」
「好。」他將電話收了線,而她卻仍握著聽筒發呆。
一早的辦公室是有些安靜的,因此她剛才的對話雖然音量不大,但許多人都聽見了。大家都目瞪口呆地停下動作盯著她瞧,等著她是否有什麼驚人的宣告。可大夥兒等了又等,怎麼也不見她掛上電話說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