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給你三天的藥,一定要按時服用,還有,今天以後一星期內,每天中午都要來複診,知道了嗎?」她和雲上之間那暖昧的情況讓他很有興趣,一個星期應該夠讓他打聽出內情了,而且,她來時還能物盡其用,讓她整理保健室的床鋪,天知道他討厭死那些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床了。
但他的話,只帶給蘇綠琪更多的訝異而已。「傅醫生,我的情況有嚴重到要每天來複診嗎?」
「我說你要來你就得來,不然的話——」
蘇綠琪的心臟緊張得提到喉嚨口。「不來的話會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不過你會死得很難看罷了。」傅君流露出一個猙獰的笑意,給了她答案。
在他那恐怖的臉上出現的扭曲表情,讓蘇綠琪識相得不敢再多說什麼,立刻答應。「是,我知道了。」
「還有,我把醜話說在前頭,要是讓我再逮到你尖叫一次,你這個學期每天都要來複診,就算有學生會長出面也沒用。」只要再讓他逮著一次,她就準備當一整個學期的免費歐巴桑任他使喚了。
這樣想想,他是不是該設計個情況讓她驚聲尖叫,以換取本學期不用再打掃保健室呢?
「這關學生會長什麼事?」不知道傅君流腦子裡在轉的危險念頭,蘇綠琪只是納悶得很,不明白傅醫生怎麼會突然扯到雲上。
「你們不是在交往嗎?不過不管你男朋友是誰你都要來,別想逃,也別想找人替你說情,知道嗎?」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天皇老子出面,蘇綠琪這一星期還是得乖乖到保健室報到。
蘇綠琪一口氣卡在喉嚨口,雙目圓瞪,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交往?她和雲上?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拜託,連她本人都不知道她在跟雲上「交往」哩!
「他不是我男朋友!」回過神來,她第一句話就是澄清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關係。
「少來!他那麼緊張的帶你來保健室,還留下來陪你兩堂課,臨走前還特別留字條給你,不是男朋友哪會這麼用心?」
蘇綠琪對他的話嗤之以鼻,認為傅君流醫生的觀察力很明顯的有問題,他哪裡緊張了啊?當事人的她一點都看不出來,一路上捉弄她算是緊張嗎?而且他也不是真的為了陪她而留下來,是為跟她攤牌,把她嚇得半死,還有字條……他留字條給她?
「字條呢?」她想知道字條的內容。
「嗤,還嘴硬!瞧你那股緊張勁,還說他不是你男朋友。」
真的不是啊!醫生!但同時蘇綠琪也曉得不管她再怎麼辯解也沒用,不知為何,傅君流已經認定了她跟雲上ga是男女朋友,她只能希望這種錯誤的認知不要出現在太多人身上了。
「醫生。」蘇綠琪手心朝上,標準要東西的姿勢。
「在你的藥袋裡啦。」
聞言蘇綠琪迫不及待地打開紙袋,把裡頭的東西全倒出來,找到雲上的字條。
打開對折的淡藍色便箋,上頭只用黑色鋼筆寫了一行字「你明天再到學生會室報到」言簡意賅,字跡挺拔俊秀如其人。
蘇綠琪反覆地瞪著那行字,終於明白今天她拿到了緩刑,不用上學生會去折磨她已經夠疲憊的神經。
「你再看下去要把紙看破了。」傅君流出言嘲諷。這個笨女生真是夠不老實的,嘴巴上逞強不承認,卻又對著男朋友留下的紙條深情款款,瞎子才看不出來她喜歡他,更有趣的是,雲上那小子似乎也對她頗有意思。
不知道傅君流已經下了這種自以為是的結論,蘇綠琪追問道。「他有沒有留別的訊息給我?」就這一張字條,沒有其它更進一步的訊息?
「沒有,就只有你手上的那張字條而已,他說你看了就知道。」口氣突然一轉為兇惡不耐煩。「去,真礙眼!發春發完了就快滾,你在這裡讓我不能關門下班回家!」
發春?他是在說她發春?蘇綠琪還來沒能抗議他不雅的用詞,就給傅君流拎著領子丟出保健室。
「傅醫生,我沒……」她才沒有發春。
「明天中午記得來複診!」砰!門被重重甩上,差點打到她的臉。
她……就這樣被丟出來了?
不知道要往哪裡去的蘇綠琪,呆站在保健室門口,瞪著門板好一會,才決定先回教室去拿書包,要不然她明天怎麼上學?
舉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一種茫然神情隨著每一步愈來愈浮在她的臉上,就算拿了書包又怎樣?光想到回宿舍之後還得被簡妙心和楚璦拷問,她明天能不能爬得起床來上學都還是個未知數哩。
深深歎了一口氣,她想躲到天涯海角的某個角落,離日峰學園還有雲上愈遠愈好。
「嗨,綠琪。」一個爽朗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對方隨即快步走到她面前。
「如秀!」
來人正是園藝社的社長董如秀,而且也是她從小到大的惡友,她會進日峰學園全是被此姝拖來陪考,沒想到最後兩人都考上了,繼續從幼稚園至高中都同校的交情。
「哇,你一下變成日峰最有名的人了。」董如秀以爽朗的笑容說出讓她想昏倒的話。「當上學生會長女朋友的感想如何?說來給我聽聽吧。」
蘇綠琪一口氣梗在喉嚨,差點沒窒息。她聽到了什麼?不會吧!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啦。」她趕緊用力澄清自己的清白。
「真是的,綠琪,你在跟我說什麼笑啊!」董如秀拍了她的背一下,哈哈笑道。「你啊,黑矸仔裝醬油,看不出來哦。」
為什麼要這樣說啊?蘇綠琪苦著一張臉,心裡那股不祥的預感愈來愈強烈。「你是從哪裡聽來這種子虛烏有的謠言的?」
「子虛烏有嗎?可是全校都在傳耶。」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董如秀一天聽下來至少聽到六種版本,但讓她如此肯定雲上和蘇綠琪之間有曖昧,當然是因為更有力的原因。
「而且會長今天來找我,說要借調你到學生會幫忙。」如果他們之間沒有什麼事發生哪會這樣?
蘇綠琪不抱任何希望的開口間。「你沒有同意吧?」
「是學生會長親自來找我要人耶!你說我能不同意嗎?」
也就是說,她已經被出賣了。
「你應該先問過我的!」一股怒氣猛地襲上來,連蘇綠琪本人都意外自己的聲音有多尖銳,若不是她還記得傅君流醫生的警告,恐怕會忍不住放聲尖叫。
如果換了一個人,可能已經被她漆黑的臉色外加嚴厲的口吻嚇得倒退三尺,只不過她面對的人在日峰也是鼎鼎有名的惡人——級數雖然還比不上簡妙心和楚璦,但也夠強悍的,董如秀眉毛連動都沒動上一下。
「綠琪,我有到保健室去找你,想詢問你的意見,可是你在睡覺,我只好先以我身為社長的判斷同意會長的要求。」董如秀一臉無辜,撇得一乾二淨。
「你可以等我醒了再問我啊!」蘇綠琪氣得要命偏又拿她沒轍,因為她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可是那種不受尊重的感覺讓她嘔極了。
「第一,是學生會長親自來找我要人;第二,他要我盡快給他答案;第三,他說我不同意也沒用。你說我還有什麼選擇?」
冤枉啊!想她不過是小小一介園藝社長,無法與權勢大如天的學生會長相抗衡啊。
「吶,綠琪,不要生氣啦,你也知道我是身不由己。」
才怪!從小認識到大,蘇綠琪太清楚她是什麼德性了,董如秀如果不願意做某件事,她可以找出一百萬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推拒,說起來她肯定是撥過算盤,認為把她送給學生會比留在園藝社更有利益,才會同意雲上的要求。
「說!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也沒什麼啦,只是會長答應替我們園藝社換新社辦而已。」想到交換條件,讓董如秀滿意的笑著。原來的那間社辦實在太小了,放肥料工具外再擠進幾個社員,空間就侷促到讓人連站都吃力,現在會長同意為園藝社換間新社辦,至於舊社辦就給他們當倉庫用。這麼好的交易她怎麼可以拒絕?
「你……」為了間新社辦出賣她?
蘇綠琪頓時像顆消了氣的皮球,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力感。
她一直是個很普通的人,安分守己的做著份內事,說句實在話,她安分普通到有點無趣的地步,所以像簡妙心、楚璦之流喜愛刺激遊戲的惡人們對她沒啥出手的意願,畢竟校園內比她更精采、更值得注意的人有太多了,何苦找她這種既平凡又不起眼的人玩。
但在一夕之間,她的天地全然變色,突然間她變成了全日峰最引人注目的焦點,各式各樣不合情理的事也接踵而來,讓蘇綠琪都不知道該哭好還是該笑好。
出名的代價何等沉重?她總算親身體會到,並深深地懷念超平凡的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