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易朵皺起了眉頭,「爹,咱們家的錢還不夠多啊?他有錢沒錢又有什麼關係?沒錢更好,沒錢就不會仗著銀子跟我大小聲,到時候呀,保準對我們易家是服服帖帖的,什麼事兒都聽我們的,那豈不更好?」
「嗯,女兒你說得有理。」易開冠老爺一挺胖肚子,得意地笑道:「想我易家累積下來的錢財八輩子也花不完,我家女兒又長得如花似玉,這小子若能娶到你,還真是他上輩子燒好香燒來的福氣呢!」
「爹,你總是愛這樣誇獎人家,人家會不好意思的。」易朵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謙虛。
他們父女倆你一言來我一句,興奮得不得了,好像秋雪已是他們家跑不掉的金龜婿兼甕中鱉了。
「女兒呀,可是你真要對付史藥錢嗎?再怎麼說那可是個好玩的地方,若是整垮了,對咱們數來堡是一大損失,還有……」他沉吟著,終於考慮到現實面,「它的背景和靠山很硬哩,當家娘子裡頭的史愛愛和藥盈盈嫁的非富即貴,要是她們知道我把史藥錢整垮——」
易開冠老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是生意人,這點腦筋還有。
易朵卻是不管不顧,氣惱地跺腳,「爹,難道你怕了她們啦?不過就是一個小小賭場,有什麼好怕的?」
「女兒呀,你不知道,史愛愛嫁的是八府巡按大人,藥盈盈嫁的是富可敵國的郝家莊少爺,都是狠角色呢!」易開冠雖說囂張跋扈,可是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商場上做人做事本來就得靠眼色精、手腳快,不能明明知道是砍頭賠本生意還去幹,那就真的太笨了。
「爹,那您是不管女兒的事羅?」她氣得不得了,不敢相信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爹竟然會怕史藥錢那夥人。
「不是不管,是咱們不能正面為敵,得換個法子來。」他陪著笑臉。
「什麼法子?難不成還乾脆雇幾個殺手把她做了?」
「耶,女兒你果然聰明伶俐。」易開冠嘿嘿賊笑。
明的不成就來暗的,只要處理得好,別走漏了風聲,誰會知道是他們易家指使的呢?正所謂無奸不成商嘛,哈哈哈……
易朵一呆,「爹,你該不會是說真的吧?」
殺人……她是討厭錢多多沒錯,可是也沒有到那種除之而後快的地步,頂多就是把她整垮,讓她淒淒慘慘的,沒有那個臉再來跟她搶人就好了。
「女兒,這是最快的法子,也是最有效的,要不然你以為商場上是這麼好混的?該狠就得狠,爹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也是這個道理啊!」
「可是……」她皺起了眉頭。
「你考慮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話就跟爹說一聲,爹好去安排。」易開冠寵愛地摸了摸她的頭。
易朵勉強點頭,「好,讓女兒再想想好了。」
殺人啊……
第九章
在專門用來斗鵪鶉的元寶堂裡,多多趴在大片絨布鋪成的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一隻胖嘟嘟的鵪鶉。
說起斗鵪鶉,這可是愛愛的拿手絕活兒呢,想當初在這裡殺遞天下無敵手,不知踩扁鬥垮了多少只的挑戰者……
打從愛愛嫁人之後,這元寶堂就很少開了,不過最近應賭客們的熱烈要求,所以打算重新開場……只不過這鵪鶉平常可不是很容易照料的,尤其是要養一隻具冠軍實力的鵪鶉更是不簡單,通常要有獨家秘方才行。
這幾天跟東南西北研究了一番,選出了這一隻冬時出生、養了三年、熬到筋強骨壯的鵪鶉,決定擇日就重開元寶堂,讓新鵪鶉上場。
這幾天有正事忙,多多心底也踏實了許多,比較不那麼會胡思亂想了,只是一空下來,還是忍不住想起她和秋雪的未來。
話說回來,她對恩公的瞭解還真不多,只知道他姓奇怪的「球」,祖家居北方,浪蕩於江湖,身上彷彿有花不完的銀子,打賞超人來眼也不眨一下……
「多多?」
想念其人就聞其聲,多多挖了挖耳朵,對著鵪鶉傻笑道:「好奇怪,我好像聽到恩公的聲音了。」
她已經喜歡他喜歡到走火入魔了吧?唉!
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腦袋,笑意蕩漾,「你又在胡思亂想了?」
多多猛然抬頭——可不正是他?一身白衣飄然,英氣粗獷的立在桌邊,眼底眉梢有著明顯的笑意。
「恩公!」多多站了起來,飛快撲進他懷裡,歡天喜地地叫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說這兩天要忙嗎?」
「忙完了,就來了。」打發完最新一批窮追不捨的掏金客,他迫不及待就趕到史藥錢看她。
幾天不見,她圓嫩嫩的臉蛋像是有些縮水了。
秋雪不悅地皺了皺眉,「你這兩天是不是都沒吃飯?」
「有啊。」只是晚上自己一個人,沒有心情再大啖消夜了。
他懷疑地瞅著她。「有吃怎麼會整個人消瘦許多?是賭坊裡有什麼麻煩事煩心嗎?」
「煩心的事……」多多偷偷覷了他一眼,不敢說自己最煩心的就是他的事。
不過他的關懷還是讓她心窩兒好溫暖呢!
他專注地等待著。
她搖搖頭,咧嘴一笑,「沒有煩心的事,東南西北他們把事情都料理得很好,愈來愈上手了,我也少操了很多的心;我時常在想,或許有一天他們沒有我也行呢!」
秋雪微微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餓了嗎?你上次不是說想吃福華大酒樓的鳳凰宴,我已經吩咐他們備妥了,我們走吧。」
她睜大眼睛,驚呼道:「鳳凰宴?可是一桌得二十兩銀子……很貴呢,不要啦,不必為我花這麼一大筆錢,我們隨隨便便去小攤子吃牛肉麵配包子就好了。」
「二十兩銀子一桌的酒菜很貴嗎?」他挑眉。
「當然貴,所以一般吃鳳凰宴可是很難得的機會,尤其免費的鳳凰宴更好吃喔……」多多流著口水,扳著手指頭兒數算,「知府大人上任時宴請有頭有臉的商家吃一次,縣官大人離任的時候餞別又吃一次……啊,這種不要錢的宴席是最好吃的了。」
秋雪失笑,隨即一本正經,「放心,我不會要你付帳的。」
她大搖其頭,「不不不,你不懂啦,你現在出門在外,花用銀兩都要仔細思量打點,沒聽過『在家靠家人,出門靠銀子』嗎?」
她雖然愛錢如命,能ㄟ就ㄟ、能賺就賺、能賴就賴……但是對心上人除外。
秋雪一怔,忍俊不住,「我只聽過『出門靠朋友』,沒聽過『出門靠銀子』的,這是數來堡特有的詞兒嗎?」
「啐,出門靠朋友哪靠得住?」她搖頭晃腦,不以為然,「還是銀子最實在了,所以世上只有錢最好,有錢有閒就沒煩惱。」
「這又是誰教你的?」他連連失笑。
「不用人教,這是天經地義的大道理。」多多擔心地看著他,「反倒是恩公你,一向出手這麼豪爽大方,這樣很容易被坑呢,哪一天身上的錢全花光光了該怎麼辦?就算你是個行情很好的殺手,萬一臨時找不到僱主呢?那豈不就淒慘了嗎?」
「誰跟你說我是殺手?」他本來還笑得很開心,聞言一愣。
「就是你自己啊!」
「我幾時說過我是殺手?」秋雪皺眉頭。
多多用力地拍了他胸膛一下,曖曖昧昧地說:「你別假裝了,上次我們在太白居的時候,你就已經洩漏了自己的身份了,現在還要隱瞞就太虛偽了,做殺手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行業,何況我相信你殺的一定都是壞人,不會是好人的。」
他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倒是隱隱約約記起了自己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我只是說假如,假如我是殺手。」秋雪忙不迭地澄清,「事實上我並不是殺手,你可以放心。」
他以為他這麼說,多多就會如釋重負;沒想到她卻一臉深受打擊的表情——
「啊?」她失望得不得了。
「啊什麼?」他氣惱地敲她腦袋一記,「難道我不是殺手教你很失望、很沒面子?」
她這顆頭到底在想些什麼?
「那我們更不能到福華大酒樓吃鳳凰宴了。」她表情嚴重極了。
「為什麼?」秋雪一時銜接不上她的邏輯。
「你不是身價百萬兩的殺手,每天又閒閒沒事的樣子,身上的銀子能撐到幾時呢?」她說得好像天快塌下來了,小臉發白,「不行不行,從現在開始要嚴格地管制荷包了,要不然不行的。」
他強忍著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如果是擔心我的荷包,你大可放心。」
他北方有一座參山和金礦場,還有一大片的牧場,向來是由世代相傳的忠心管家在為他打點,雖然不能說富可傾國,但也相距不遠了,正因為如此,他才得以這麼逍遙快活地浪跡江湖、自由自在。
在多多眼底,他看起來像是一副很缺錢的樣子嗎?
可是多多全然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只見她焦心地皺起秀眉,背著雙手踱來踱去,嘴裡唸唸有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