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只是想把它買回去宰了吃,這樣好殘忍,我搶先一步買下來是替你積陰德耶,你應當感謝我才是。」她理直氣壯地反駁。
「噢,那還要謝謝你……」買客愣了一下,陡然覺得不對,「喂,你在說什麼瘋話?我幹嘛還要跟你道謝啊?快快把田鼠還給我,這一籠子我都要了,我那夥兄弟還等我帶回去炸一鍋下酒呢!」
炸一鍋下酒?!
多多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你……你居然連整籠都不放過?!你難道沒瞧見它們長得很可愛嗎?你看你看,灰灰的、胖胖的、傻呼呼的……這麼可愛的小田鼠你竟然忍心吃掉它?」
「就是胖胖的吃起來才有油又多汁啊!」買客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不行,我不能讓它們被你給吃了。」她生肖也是鼠,怎麼可以眼見鼠輩有難而見死不救呢?
買客是個肥壯的漢子,聞言暴跳如雷,「你不想要命了?敢故意跟我過不去?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田鼠還不還給我?」
「不要,」多多還不忘對老闆拋去個正氣凜然的眼神,「老闆,這一籠我全要了,你開價多少我就給多少!」
「這個……這個……」黑瘦老闆搓著手,又心動又為難,「姑娘,這敢情好,可是……這我已經先允了這位客人了。」
再說這人是不能得罪的呀!
「好男不與女爭,你就把它讓給我會怎麼樣嗎?」多多又義正辭嚴地瞅向肥壯漢子。
「你這丫頭到底有沒有長眼哪?大爺就跟你說了,這籠田鼠我今天非要不可!」這肥壯漢子也不是好脾氣的,硬是跟她拗上了。「識相的就快快放下田鼠離開,要不然等我吆喝那一票兄弟來,你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你們以多欺少、以男歎女,不是英雄好漢。」多多躲在秋雪寬闊的背後,勇氣可增加不少。
秋雪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地針鋒相對,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就是為了一籠田鼠,有必要搞得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嗎?
他微微側頭瞥了滿臉認真的多多一眼,歎了口氣,語氣間卻含著一絲寵溺地問道:「你真的很想要這籠田鼠?」
「是。」多多堅定地點頭,隨即又仰著臉懇求道:「它們好可憐,本來無憂無慮的在田里跑來跑去,突然間就被人家給逮住了,現在還要被抓去剝皮炸骨,豈不是太冤枉了嗎?」
瞧她說得一本正經,秋雪的表情雖然依舊平淡無波,眼底卻盛滿了蕩漾的笑意。
「這位兄弟,」他點點頭,望向捲起袖子準備大打一架的胖壯漢子,「你的損失由我賠償,你是堂堂男子漢,何須為了幾隻微不足道的田鼠逞意氣?」
胖壯漢子一窒,臉一陣紅一陣白,「老子就是跟你槓上了,怎麼樣?這一籠田鼠我就是要定了,又怎樣?哼,識相的就把田鼠留下,乖乖爬回去,要不然等我兄弟來了,就有你們好受的。」
秋雪戲譫地瞥著他,「如果我們硬是不走呢?」
看來這個漢子也不是什麼善性人,橫眉豎目、張牙舞爪的樣子,多半是小混混之流。
黑瘦老闆眼看肥壯漢子回頭吹了個口哨吆喝人,他也急了,偷偷對秋雪說道:「這位公子,你們還是把田鼠留下快快離開吧,這夥人是市集裡出了名的地痞流氓,我這田鼠算是孝敬給他們了,你們快走,我也要跑了,免得以後在這兒難以立足下去。」
多多睜大眼睛,口無遮攔地叫了起來,「什麼引他們跟你拿東西都不給錢的啊?原來是些白吃白暍的流氓痞子!」
「姑娘你小點兒聲……慘了。」黑瘦老闆呻吟一聲,連忙抱頭鼠竄,這滿籠的田鼠也都不要了。
眼看惡霸來也,還是保住小命最要緊啊!
多多還未意識過來,一大票凶神惡煞已經大搖大擺地過來了。
肥壯漢子得意洋洋地望著他們,「瞧你們還囂張不囂張,還敢跟爺兒搶田鼠吃嗎?」
「說過幾百次了,我們不是要拿來吃……」多多眨眨眼,看著人愈來愈逼近,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嘴邊,偷偷扯著秋雪的衣襟,「恩公,我們要不要先商量商量對策?他們人很多耶!」
「你現在才考慮到這種事嗎?」秋雪不禁感到好笑,揉了揉她的頭,氣定神閒地問道。
她吞了口口水,「我剛剛太生氣了,一時沒注意到……敵眾我寡……我跟你說,等一下我衝過去抱住簍子,然後我們一個跑東邊、一個跑西邊,這樣分散追兵,最後我們在史藥錢碰面。」
她話說完就深吸了一口氣,挽起袖子擺好姿勢,對他擠眉弄眼著,等著待會兒打了暗號後好各自行動!
「你們耳朵是不是聾了?老於叫你們沒聽見啊?」胖壯漢子夥同一票人漸漸逼近。
「就是現在,衝啊……」多多往前一蹦。
秋雪拎住她衝動的小身子,沒好氣地笑道:「慢著,現在還不到跑的時候。」
「哎呀!放開我,再不分頭行動就來不及了!」她小臉漲得老紅,緊張兮兮地對他眨弄著眼色,「他們都來了……」
就在七八名地痞流氓吐氣揚聲、掄拳踢腿過來的同時,秋雪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拎起多多輕輕巧巧地一躍,如鷹隼般疾然掠過眾人的頭頂,大手不著痕跡的一勾,滿籠的田鼠也跟著他們消失在半空中。
七八名壯漢眼睛一花,拳腿統統落了空……
咦?眼前哪還有人在?
「人呢?人呢?」他們惶惶相顧。
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人了?難不成光天化日的……見鬼啦?
*
多多只聽到耳邊「咻咻咻」地風聲不斷,疾掠過的風刮得臉頰隱隱作疼,等到她晃悠在半空中的身子終於穩穩踏上泥土地時,這才敢睜開眼睛——
「嘩!」她呆愣地望著一手拎著籠子、神色自若的秋雪。
他將籠子打開,抬眼問道:「統統都要帶回去嗎?」
這麼多只,怕不把她家養的鬥雞嚇死。
「你、你、你……」她還沒回過神來,嫩嫩的小手指著他的鼻頭結結巴巴,話都說不齊。
「我怎麼了?」秋雪瞅著籠子裡十幾二十隻擠成一團的胖田鼠,忍不住皺起了濃眉。
這些小傢伙有什麼「可愛」可言?他真是一點都看不出。
他必須承認,自己著實弄不懂多多那顆奇奇怪怪的腦袋瓜子到底在想些什麼。
多多拚命吞嚥口水,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拉了拉自己的耳朵,接下來重重地捏了捏自己水嫩的雙頰……
「哎喲!」會痛!
他被她莫名其妙的舉止驚動了,略過那些田鼠,伸過手來敲敲她的腦袋。「你是笨蛋嗎?無緣無故掐自己?」
「我想要確定一下剛剛不是在作白日夢。」她抱著被敲疼的腦袋,淚眼汪汪,「你好壞喔,敲得這麼用力,都給你敲笨了。」
「放心,你不可能更笨了。」他坦白說道。
多多氣得白了他一眼。「什麼嘛,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現在你告訴我,預備拿這一簍的田鼠怎麼辦?」他整籠拎到她面前,讓她看清裡頭擠來擠去、蠕動成一團的小玩意兒們。
「怎麼辦?」她突然噎住了,「呃……」
「你在那裡講得這麼慈悲為懷的,這一整簍就統統給你拿回去養好了。」他塞進她懷裡。
她懷裡的那隻小田鼠被壓到,抗議地溜了出來,「咚」一聲正好滾回籠子裡去。
多多傻眼地抱著沉甸甸的竹籠子。「可是我……」
「思?」他挑眉。
「我不能帶它們回去。」她瑟縮了一下,因為看見他的笑容霎時變得有一絲猙獰。
「喔?」他唇畔依舊含笑,卻是讓人看了不「寒」而栗的那一種「笑」。
多多心虛地低下頭來。「剛剛救它們是因為不忍心,可要真的帶回去養……得花不少錢呢!」
而且史藥錢生意興隆,她哪有時間照料這些小東西呢?
「那你的意思是?」秋雪還是笑容可掬。
多多卻覺得骨子裡都開始打顫發涼結冰起來了……
「你……你不要一直笑啦,」她抱著竹籠,連人帶籠子都抖了起來。「你笑起來……很恐怖、很詭異……」
「是嗎?」他走近一步。
她急忙退後一步。
他再近前一步,多多發抖地再往後「蹬蹬蹬」退了三步,突然間背部撞到了一個硬硬的物事……呀,她卡到一棵大樹幹,退無可退了。
秋雪逼近前來,和她幾乎身子貼著身子,俯下頭來,溫熱的氣息甚至吹拂在她的小臉上……
慘了,他雙掌扶住粗大的樹幹,臂彎緊緊箍住了她的身子……她無處可逃了。
「你……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給你找麻煩的,只是……只是……」多多抬頭急著想要解釋,卻和他逼近的深邃雙眸接了個正著。
他高挺的鼻尖幾乎與她的相觸,星子般的眸子微微一亮,緩緩地開口——
卻是好大好大好大一聲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