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士皮亞抬起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肩頭,"如果這是你的決定,"輕歎後又道,"我會支持你。"
"謝謝你,皮亞舅舅。"她吐了一口長氣,卻吐不掉心口的沉重。
"你忘了,我也是你的指導教授。你現在逃到台灣,就別怪我不能讓_
"現在是網際網路時代,我會讓你收到我的論文。"她也笑了。
"什麼角色呢?別告訴我是逃難者!"他又在她那看不見的傷口灑鹽。
風葉兒臉蛋霍地刷白。
她是逃難者,一點兒也沒錯。
她也不想當逃難者啊!只是這樣才能免於兩個人受苦!
她知道自己有限的生命裡,她的心、她的唇、她的身軀都將完全屬於那個叫"穆法亞"的男人,再也不會有別的男人。
這是她對他的承諾。
即使不能長相守,但她已無法愛上其他人。
"到了台灣,我會和你聯絡。至於母親的遺作,就麻煩你全數取回了。"她轉移話題,怕傷口又疼了。
沙士皮亞卻在催促旅客登機的廣播響起時,不捨地喊住她,"孩子,我看得出你對穆法亞這小子動了情,就這麼走了,你沒有遺憾?"
*她又歎了口氣,"舅舅,金字塔頂的男人就如沾了蜜的蛋糕,每個女人都想來沾一口,我不想日後忙於應付他身邊的女人。"
"你怕她們?"這不是葉兒的個性,她向來不服輸的。
"怕。"她頭一偏,以假話打發他。
"哈哈──"沙士皮亞大笑,笑到眼淚都擠了出來。
她索性放下行李,對著已經造成"騷動"的沙士皮亞說道,"你一定要我說嗎?你知道真正的原因啊!"聲音有些沙啞。
"所以,你想臨陣脫逃?"他又逼近。
"你剛才不是說會支持我的嗎?怎麼一下子就改變心意?"她有些弄不懂他在玩什麼花樣。
"我只是讓你聽清楚心中真正的聲音。"他笑答。
"我──"她再次啞然失聲。
*"去多久?"沙士皮亞知道已經達到某種效果,於是鬆口。
"不知道。"
*"這不是風葉兒會做的事。"
*"舅舅──"輕喟之後,她卸下心防,"那天他和醫生談我的病情時,其實我已經醒了,可是我卻假裝沉睡,因此,我更加肯定自己不能生育,若執意而行──"話如梗在喉間,不能語盡。
"這是什麼時代了?你還在意這個?"沙士皮亞不可置信地拍著額頭。
"但他卻是擁有中國血統的富家男子,龐大的穆林企業需要有子嗣,而我不能生育!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他和另一女人孕育子嗣?不!我做不到,我無法與任何一個女人分享他,即使只有一根手指頭也不讓!"話落,淚水簌簌流下。
"舅舅,我怕自己找不到一個像老爸這樣專情的男人,所以,我逃!不逃,我會死得很快。"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他猛地將她擁住,任她發洩個夠,老眼也有一抹沉重的淚光……
"各位旅客請注意,由波士頓飛往台灣的班機即將起飛,還未上機的旅客請盡快登機……"麥克風再度傳來催促聲。
"我該上飛機了。"她吸了吸鼻水,輕輕離開他的肩頭。
"葉兒,到了台灣記得打電話給我,我會先到曼波那兒避風頭。"他提醒她。
她先是一驚,繼而露出會心的笑,"祝福你們!"
"你也一路順風。"沙士皮亞目送她進了登機口,肥胖的手才放下來。
希望老天祝福這對小兒女才好。
※ ※ ※
西雅圖
寂靜的子夜,穆法亞一身雪白的圓領毛衣、毛料長褲,優雅俊爾地立於落地窗前,眉頭深鎖。
已經一個星期了,仍沒有葉兒的消息,他感到煩躁極了。
啜了一口手中的紅酒,眉心仍緊蹙。
"鈴……"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劃空而響。
他連忙走過去,一見來電顯示,連忙按下接聽鍵,"喂。"
"穆先生,您委託查尋的人有消息了。"
"她在哪裡?"他迫不及待地追問。
"她在台灣。"對方平靜的說道。
"台灣?"她怎麼會去哪裡?"可有正確的落腳處?"
"有的。我已經將所有的訊息Mail到您私人電子信箱中。"那人道。
"好,謝謝。直接向我的秘書申請費用。"電話中,他已折入書房,打開電腦,看著對方傳來的訊息。
風葉兒小姐,目前待在台北龍山寺附近的舊居,地址如附件。另外,她在"龍門舞獅團"兼差。
所瞭解,她先父曾是台灣有名的劇團負責人。她亦身受影晌,對戲劇有著特殊的情感與愛好。
至於私生活,目前所知,龍門舞獅團的少主──龍少懷對她呵護備至,二人常常出雙入對……
閱至此,穆法亞從電腦桌前站了起來,失控地惡咒一聲,"該死!"他來回地在桌前踱步,似乎在為情緒找出口,越走越煩躁。
"鈴……"這時,他桌前的電話響起。
在響了十聲之後,管家也敲起他的房門,"少爺──"
"什麼事?"他的火氣出奇地大。
管家一怔,卻不忘本分,"是新任總編輯傑西說有要事想與您討論。"他隔著房門傳達訊息。
"叫他明天再到辦公室見我!不要在下班後,打擾我的私生活!"他聲音再度高揚。
"是的。"管家正準備離開,卻聽見穆法亞的叫聲。
"把電話接過來。"他已恢復正常。
"是的。"管家走後二十秒,他書房的電話聲再度響起。
"有什麼事?"凝似冷泉的聲音,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是有關楓葉女士的未竟著作,我有了新的點子──"傑西謹慎的言辭中,還夾了三分的興奮。
"說。"他忽然感受到他接下來的話,可能為他目前的"困境"帶來生機,一顆心鼓噪著。
"我們可以這麼做……"傑西仔細地說著他的計劃。
而穆法亞凝重心情,也在這一刻得到了紓解。"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另外,當天替我安排龍門舞獅團到我下榻的飯店造勢。"話落,他緊抿的雙唇不禁上揚。
葉兒啊,葉兒,咱們得好好聚聚了。
掛上電話後,他按下管家的分機,"卡斯,為我訂一張去台灣的機票,兩張回西雅圖的機票。"
管家雖然弄不懂少爺為什麼這麼說,但是他還是謹守分寸地回應,"那請問少爺,另一張回程機票登記何人?"
"風葉兒。"他古井不波地說。
※ ※ ※
台灣 台北
龍門舞獅團這時正忙成一團,而從容走進正堂的風葉兒立刻被少團主──龍少懷抓個正著。
"葉兒,這回你得幫個大忙,不然,我們會死得很慘。"一路抓著風葉兒的臂膀,往內堂走去。
"麻煩你先放手,男女授受不親耶!"她雖受美式教育,但自從穆──唉,怎麼又想起他了。
他的懷抱此刻竟成了詛咒,讓她無法和其他男人有任何親密接觸!
龍少懷是她下榻台北第一個遇上的好人,她一直視他為兄長,可惜他卻不這麼想。
"哦,對不起,是我太慌張了。"龍少懷訕笑道。手也離開了她的臂膀,還故作拱手狀,"請,裡面請。"一派江湖味。
"禮多必詐!"她瞅了他一眼。
"娘子聽了──"他這回更誇張了。
她則是抓起今秋早熟的綠柳丁,往他身上砸了去!"小心門牙掉光光!"
"哦,小生失禮了,請夫人容稟──"他俐落接下柳丁,便唱將了起來。一顆柳丁又飛了過去……
他還是接個正著,"唉,看來,大姑娘今天心情不好喲。"
"廢話少說,有話快快道來。"她也回以戲劇味的說辭。
"是這樣子。"他走近她,"光輝的十月正是普大同慶的日子──"
"行了,直接切入正題吧。"她又打斷他。
"唉,你真沒耐心。"
"耐心是看人、看事的,你龍門大少爺有事就快點說吧。"
"十月慶典多,舞獅團的工作也就特別多,月中國內最大的出版集團──泛亞,要我們為他們表演一場龍門躍,而咱們的當家──偉仔當天要訂婚,所以,沒人頂他的角。"
"那關我什麼事?"她裝傻。
"當然有關,你已是我龍門的成員,兄弟有難,你當然得擔著點。"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自個擔啊!幹嘛動腦筋動到我頭上?"她將問題丟回去。
"我還有另一場的舞獅表演啊!你就好心點,幫個忙吧。"他故作哀鳴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