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來,他的推論有六成的可能。
卓伶回應他的是一道殺氣騰騰的目光,心卻因為他的話而風雨飄搖。
萬一真是這樣,她該怎麼辦?要她將剛覺醒的愛強壓回去嗎?
那會很痛、很痛、痛到她這輩子無法再感動。
「你別沒根據地亂說話,如果韓澈這麼盲目,他就不是韓澈了。」萸君立刻反駁。
她認識的韓澈是個頭腦清醒、思慮周詳的天才,怎麼會搞出這種烏龍呢!
「我也只是猜測,用不著當真吧!」
他好無辜喔!是卓伶逼他想的,說出意見又要被圍攻,這年頭好人難做呀!
「你不問問他嗎?」意殊理智的提議。
「他很忙。」說到這她不禁又要歎口氣。
試問:世間有哪個人下午被求過婚後,晚上還能一頭栽進書堆翻翻寫寫,忙得不亦樂乎?甚至坐飛機也要帶本泛黃的古文書研究?
三天下來,他跟她說過的話不超過她跟娜塔莎十分鐘的量。
還沒結婚就成怨婦了,遠景一定更淒涼吧?
「出國前當然忙嘍。」
展冀突然砸下一顆飛彈,轟得卓伶措手不及。
「你說什麼?!韓澈不是才剛從日本回來,他還要去哪裡?」她一把揪起展翼的領子,用力的程度讓人窒息。
展翼求饒的說:「卓伶大姐,請你冷靜點,力道放輕點,這樣我才有辦法說話!」
缺氧的他只有一個想法:尹卓伶一定有暴力傾向,韓澈不要命了才會答應她的求婚。
她不耐地放手,渾身散發出的殺氣卻絲毫沒有減退的跡象。
乾咳兩聲後,展冀很合作的解釋道:「美國那個考古學權威基頓教授愛死韓澈了,所以軟硬兼施,極力要把韓澈挖角過去,以研究資源考量,紐約的確適合韓澈發展.他自己也還在考慮中,不過結果應該是可以確定了。」
「你的消息可靠嗎?」她在掙扎,不願意接受這項事實。
她沒聽韓澈提過,就連已經自稱為她好友的娜塔莎也沒透露出半點風聲,肯定是展翼弄錯了,搞不好這都是他風流到腦筋短路所產生出的幻覺。
從她的眼神中,展翼清楚的察覺到自己的人格正被歧視,他委屈地深吸了口氣,用力敲碎卓伶的僥倖心理——
「昨天我去接機時韓澈在車上親口跟我說的,那時候你睡得像豬一樣,當然錯過了興師問罪的機會。」
轟隆一聲,卓伶又傻住了。
她怎麼一直都在做浪費時間的蠢事啊?!
「去說清楚吧,別再繞圈子了。」輕輕怕著她喪氣的肩膀,意殊好心的給她鼓勵。
虛弱地咧嘴一笑,卓伶深刻體會到所謂的因果報應是什麼意思了。
第十一章
婚禮結束後,卓伶直奔回家?她再不願耽誤任何一分鐘了。
打開門,她很高興地發現客廳的燈亮著,這表示在書房閉關的韓澈終於肯出來跟她聊聊了。
「韓澈.我有事要跟你——」套上拖鞋,抬起頭看清狀況後她突然呆住.直直望著沙發上的人,忘了反應。
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不是回美國了嗎?
「喔!伶,我親愛的小孫女。」一聲熱情的呼喚立刻朝她襲來。
搶在娜塔莎之前,基頓一見到卓伶,立刻衝過來狠狠將她抱住,鎖在懷裡:卓伶因此差點悶死在他勁瘦的腹肌中。
奮力一推,她好不容易救了自己一命,忿忿地瞪向眼前這個瘦高的灰髮美國人,極度不悅的開口:「基頓先生,我已經二十七歲了,不是你家那個小瑪格莉特,請不要隨便對我摟摟抱抱,我們東方人是很矜持的。」
這個基頓真是個不良怪叔叔,明明年紀比她爸小,卻愛半路認孫女,第一次見到她就跳起來抱著她猛親,說她像極他今年剛上小學的孫女,粉嫩的臉頰可愛得讓人想一口咬下。
聽他這麼說她一點都不覺得榮幸,倒是全身毛骨悚然,噁心得受不了,滿心懷疑他這種人為什麼會揚名國際!
基頓不像她印象中位高權重的老學究,沒有禿頭、沒有臃腫的啤酒肚、沒有笨重的大眼鏡,全身唯一像個教授的地方大概只有唇上那兩撇保養得宜的鬍子,他很高、很瘦,弱不禁風的樣子很難讓人相信他也能帶隊遠征南美叢林和非洲沙漠十數次,而且他長得很好看,從他深具成熟魅力的輪廓看來,年輕時一定也是個少女殺手。
早知道念考古的都像基頓或韓澈那樣,當初選志願時她應該先選了再說。不要管以後會多辛苦,有帥哥看最重要!
「喔,我親愛的伶,我好想你。」不甘寂寞的娜塔莎也跑過來湊熱鬧,將她自基頓手中拉過來,再給她一個結實的擁抱。
被人甩來甩去的卓伶再次印證一個結論:她真的討厭美國人!
濫情、誇張、暴力、又沒禮貌!
厭惡過後湧上來的卻是另一股不安。
他們不會沒事出現在她家客廳,來了就一定是大事。
「你們不是要回紐約嗎?怎麼又到台灣來了?」她的聲音有點乾啞。
「我們本來已經回到美國了,但在機場基頓先生突然想要早點確定韓澈的答覆,於是買到候補機位,換班飛機我們就過來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基頓先生是要來勸韓澈到美國留學,我聽到時又驚又喜,你的反應也跟我一樣吧?」
娜塔莎盡好友之實很詳細的回答,卓伶卻是愣愣地望著遠處的韓澈。
他真要走了?他真要拋棄她嗎?
「韓澈,我們需要談談,跟他們討淪結束後留點時間給我吧!無論多晚,我等你。」心痛地閉上眼睛,她疲倦的說。
「我們的討淪早就結束了,他們是特地留下來等你的。」韓澈微笑道。
一觸及他的笑容,卓伶有種奇怪的感受。自她求婚以來,他的表情從沒換過,每次她看到的都是這種別有深意的淺笑,看久了會讓人覺得毛毛的。
「是啊,我今晚還想跟你擠同一張床呢!我好懷念在京都的日子,我可以跟你一起洗澡嗎?」娜塔莎樓住她的肩,一副好姐妹的樣子。
卓伶歉然地說:「對不起,今晚不能跟你們好好聊,明天我請你們吃午餐陪罪。你們坐了這麼久的飛機也累了吧,先去休息好嗎?我跟韓徹有點事情要處理。」
「可是我——」
娜塔莎還想說什麼,卻被卓伶懇求的眼神打斷,基頓也適時地給了她暗示,兩人體貼地讓出客廳,各自走回房間。
「你要跟我說什麼?」走回沙發坐下,韓澈猶是帶著笑意。
深深呼吸一回,提起所有決心與勇氣,她終於說出口:「我們就事情發生的順序一一攤開來講明,首先,你為什麼要答應我的求婚?」
「那是你深思熟慮後的結果,我一向尊重你的決定。」
他很紳士的說,臉上的平和讓卓伶恨得牙癢癢。
「我貿然要求你娶我,你不問我原因嗎?你甚至連我愛不愛你都不確定,就點頭說好,會不會太隨便了?」她總覺得他好像在玩一個遊戲,一個絕對能獲勝的遊戲.所以才顯得這麼從容。
「因為你發現你是愛我的,所以才要求結婚的不是嗎?」他說得很有把握,自信得教人眼紅。
「呃……這麼說也沒錯啦!」卓伶尷尬地低下頭,當面把感情說破實在不是件浪漫的事。
韓澈好笑地靠過來樓住她,這是幾天以來他們最親近的一次。
渾身一顫,她愣愣地轉頭看他,眼中浮現激動的波光。
好懷念喔!被抱來抱去還是只有韓澈的懷裡最舒服。
不顧現在還在談判中,她腳一縮,慵懶的窩進他肩窩,享受得瞇起了眼睛,語調也跟著嬌嫩:「這幾天你為什麼對我不理不睬的?」
「已經決定的事需要一直掛在心上影響日常生活嗎?我對你的態度從沒變過,我們雖住在一起,但仍保有各自的空間,忙自己的事,這不就是你要的自由與獨立嗎?以前我們是這樣過的,現在有必要改變嗎?」聞聞她身上的清香,韓澈也很想念她軟軟的味道。
卓伶不甘地嘟起嘴,她是要自由沒錯,但她更希望有時候他能不守約定地跨過界來親親她、碰碰她、他應該知道她最愛他完美的皮相跟他的靠近呀!
「要去紐約的事你也沒跟我提。」說到疙瘩處,她緊張地直起身子,哀怨的瞅著他瞧。
「我打算一切就緒後一併跟你說清楚,而基頓教授的來訪縮短了準備時間,今夜我就可以告訴你我的決定。」
「你要去美國?」辛苦地嚥下口水,卓伶覺得全身燥熱得讓人煩悶。
看到韓澈堅定的點點頭,一瞬間,她覺得世界都扭曲了。天花板在頭頂旋轉,他的樣子也慢慢模糊.她害怕地緊扯住他的手臂.脆弱的問:「那我怎麼辦?你要拋棄我嗎?在你答應我的求婚後,你還能狠心不要我嗎?」
韓澈又笑了,在這種情況下他還笑得出來,卓伶簡直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