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她也不能隨便將妹妹交到一個浪子的手中,他不收斂濫情的習慣,就不能碰尹家人任何一根手指。
眼見他發呆過久,卓伶受不了地出聲召回他的神智。
「我們開門見山的說吧,如果你是抱持著好玩的心態接近麗涓,我先警告你最好馬上離她遠遠的。你也知道她外強中乾,長相雖然凶悍,其實內心脆弱得要命,受不了再一次的受傷。如果你願意以真心相待,我們還能有商議的空間,但不表示我支持你染指我妹妹。別跟我裝傻,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見他欲開口反駁,她先一步地堵了回去。
心緒混亂的展翼也不多說什麼,靜靜地沉澱胸口忽然激起的漣漪。
卓伶把沙發留給他,自己帶著奸詐的笑容走開。
他趕緊做好心理準備吧!她的商議空間是很大、很曲折、很不安好心的喔!
展翼不習慣白費腦力在想不透的事情上,現在他雖不能釐清麗涓在他心中的定位,不表示他們會永遠處在模糊地帶。也許明天忽然靈光一現,所有的問題全沒了,那麼他此刻又何必在這裡自尋煩惱呢?
輕輕撥弄頭髮,展翼瀟灑地從沙發中站起,他認為直接面對問題人物才能找到真正的感情導向,他不做無謂的思考,也不願浪費時問等待,積極爭取是他一貫的作法。
繞過大半的英式花園,他終於在一座不顯眼的涼亭前發現麗涓的身影。
她隨性地坐在台階上,身邊散佈著各式酒杯與餐點。從她的笑容看來,他可以確定她醉得差不多了,因為她從不會以好臉色迎接他,現在她居然笑臉盈盈地招手要他靠近,由此可見她已經神智不清了。
「你應酬完了嗎?我剛好少一個酒伴,過來跟我喝兩杯吧。」揚起手中的調酒,麗涓極不秀氣地打了酒嗝。
展翼不認同地搶下她的酒,口氣微慍的說:「我待會還要開車,不想喝酒。」
「真可惜,這裡的酒都很好喝的說。不過沒關係,我有這個,你還是可以坐下來跟我聊天。」
她從身後拉出一壺錫蘭茶,獻寶似地遞到他面前。展翼哭笑不得地接下,卻沒有坐下來喝茶談天的興致。
麗涓見他有點遲疑,補充解釋道:「你一定很奇怪我喝酒就喝酒,幹嘛藏一壺茶在背後?其實也沒什麼特殊原因,我只是聞到茶很香,看茶壺很美,所以順手帶了出來。你一定會笑我無聊吧?」
說著說著,自己倒先笑了出來。展翼看了,不住地搖頭,再次肯定她絕對是醉了,否則話不會這麼多。
無可奈何的他只好在她身邊坐下,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麗涓順勢貼向他的肩膀,眼裡的金星因此少了些。
「可以問你努力喝酒的原因嗎?」感受她燒燙的體溫,展翼的心情居然也跟著溫熱,語調柔和的問。
靠在他身上,她舒服地合上眼睛,含糊地應著:「失戀的人不都是喝酒解悶的嗎?」
「你覺得有用嗎?」
「除了身體上的麻痺外,我不認為酒能解決問題。不過,到這裡來我有意外的收穫。」她輕輕吁了口氣,此時此地的氣氛平和得教人想永遠沉淪下去。
也許是這裡風水好,讓她忘了惱人的俗事,就連身邊的杜展翼也變得可愛,所以她才能安心地閉著眼睛享受初秋的涼風。
「是嗎?」展翼不想破壞兩人之間難得的融洽,所有動作都盡量放輕,不願打擾到她。
麗涓繼續冥想似的自說自話:「剛剛我被你的一群仰慕者圍堵,她們很好奇我跟你的關係。我沒有解釋,劈頭就把她們教訓了一頓,說她們只是盲目崇拜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你這個人。後來我自己想了想,那些話好像是在罵我自己,我對那個讓我失戀的他不也是一種偶像式的傾慕嗎?暗戀他那麼久,我只選擇性地挑我喜歡的看,故意忽略他的缺點,所以我才沒發現他真正的性向;現在會失戀也是自找的,誰教我盲目呢?但是今天我找到了癥結,也有所發洩,明天我就是全新的尹麗涓了!」
說完,她突然跳起來伸了個懶腰,轉頭對他一笑。展翼的心跳居然因此漏跳了一拍,開始嫉妒那個讓她目光追逐多年的呆頭鵝。
嚥不下心頭那口悶氣,展翼煩躁的說:「你的目的達成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要回家,立繡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一定會擔心。」麗涓用力地搖頭強調。
依立繡的個性,一定會胡思亂想,然後眨著一雙水眸逼她招供。現在的她沒有多餘的力氣應付,所以絕對不能回去。
「你能去哪裡?卓伶那嗎?」
「不要不要不要!我才沒笨到去自投羅網咧,今天神智不清地送到卓伶手中,明天就會體無完膚地被她踢出門。我又不是笨蛋,幹嘛自己送上門供她消遺?」她非常瞭解自己姊姊有多喜歡趁人之危,堅決不入虎口。
展翼發現她的酒品好得嚇人,她是醉了沒錯,思緒卻很清楚,還能分析利害關係。
「你直接告訴我,你還能去哪裡?」
「隨便一家飯店或旅館都好,就是不要去那兩個地方。」只要能洗澡、能睡覺,要把她丟在哪裡都無所謂。
第八章
最後,無計可施的展翼好人做到底,決定收留麗涓一夜。
將一個酒醉的單身女子丟在人口混雜的旅館裡,實在不是君子的作風。
不過對方似乎無法理解他的用心良苦。
「你別以為我喝多了,行動遲緩,就沒有自衛能力;我的腦袋清楚得很,你休想佔到任何便宜!」
一坐上沙發,不再需要展翼的攙扶,麗涓立刻與他保持距離,抄起一個抱枕護在胸前,嘴裡的嚴正警告聽在展翼耳裡著實不是滋味。
「要擔心酒後亂性會被怎麼樣的,應該是我吧?」
「誰說的?按照常理,每次受傷害的都是女性。」她疲憊地靠在把手上,整個人昏昏欲睡。
「你若能用常理衡量,你就不是尹麗涓了。」
他從沒看過像她這樣彆扭又隨性的女人,前一秒還氣勢驚人地捍衛貞操,後一秒卻毫無防備地睡倒在男人面前,而且那個男人還是她眼中的淫亂代表。
等不到她的反應,展翼無奈地走過去搖醒她。「你要睡覺,總得先找張床,卸下一身的行頭才能去見周公吧?」
她無意識地揮開他的手,沒有清醒的意思,展翼乾脆坐在她身邊輕拍她的臉頰。不預警地,麗涓突然睜開眼睛,挺起身傾向他。他來不及反應,呆楞地盯著她的臉在他眼前逐漸放大,直到兩人的鼻端距離不到零點五公分,他才聽見麗涓的低喃。
「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女人味,絲毫不能引起男人侵犯的意念?你們男人是不是比較喜歡像立繡那樣柔情似水的女人?至於我這種女夜叉根本就不屑一顧?」
展翼被她吹到臉上的氣息惹得有點心慌,必須多費點力氣才能理智地回答問題。
「愛情這種問題是見仁見智的,沒有任何一個典型保證受歡迎。就算被大多數人認定是好伴侶,可是傾慕的那個人不以為,這種優勢也沒有意義。」
說話當中,她一直張大眼睛鎖住他的目光,強迫他必須正視她過近的面容,直接感受她輕拂過臉頰的呼吸。
他知道自己的心越來越不受控制,無力確定她是否只是在夢遊。
這種情境實在太詭異了!
過了許久,麗涓才重重點了一下頭,語氣仍然縹緲的說:「說的也是,男人喔,都是沒有原則的野性動物,隨便一撩撥就意亂情迷,我何必為了迎合大眾而屈就自己呢?」
她一邊說話,一邊驗證地在他身上亂摸,一下碰碰他的臉頰,接著又摸上他的胸膛。展翼呼吸急促地捉住她的手,再讓她玩下去,她很快就會知道她剛剛發表的偏見都是真的。
被人限制住雙手,麗涓也不反抗,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後接著說:「不過我還是要脫胎換骨,不想再當從前的尹麗涓了。不幸二十多年了,總該輪到我神氣的時候吧,你說對不對?算了,你的意見沒有參考價值,說了我也不會聽,不要吵我。」手一揮,她倒頭就睡,深眠的程度好像從沒清醒過。
看著乍然空虛的雙手,展翼苦笑著搖頭。她真的是他見過酒品最奇怪的人了。
為了避免吵醒她,她又會舉止詭異地對他胡言亂語,展翼任勞任怨地抱起她走往客房,再體貼地幫她擦去臉上的妝。
手指戀戀地劃過她細嫩的臉頰,霎時間,他有了答案。
現在他能確切地回答卓伶,對於麗涓,他是認真的。
愛情來得沒有理由,不挑時間,不選對象,心動就是心動了,他不會找借口迴避。
只是他從沒想過他的戀情居然也是一條不歸路:莫名其妙地愛上麗涓已經夠離奇了,更困難的還在後頭,他該如何讓她回應他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