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跟著你出來的,這兒可是尹府的禁地,你卻給誤闖了進來,萬一被人發現,有你好受的,咱們快走吧!」
這片鬼林子是禁地?慕容雪真想弄個明白,這兒禁的是什麼。「只要你不說,誰知道我來過這兒?」
「不成,此地不宜久留,除了少主和柔卿姐外,任何人皆不許踏入這林子一步。你才來尹府沒多少時日,自然還未曾有人向你提及。這會兒你既已知道,快快隨我離去吧!」婉秀無論如何也不依,府裡有府裡的規矩,若隨意逾矩,輕則施以杖刑,重則被砍去胳臂或斷只腿,然後逐出尹府,這可是了不得的懲罰。
慕容雪見婉秀緊張得冷汗直冒,也不好為難、連累她,只好暫且按捺下非探不可的決心,先隨她回去,待來日再想法子溜進來揭開此處的神秘面紗。
* * *
從林子回來後,慕容雪一直魂不守舍,來至偏廳內,跪坐在鋪著連珠鳥紋地毯的燕尾翹頭案前,拿出荊士巖臨別前送她的玉石,呆若木雞的望著。
記得家鄉也有一大片樹林,小時候荊士巖總會帶她到林子裡尋寶。有一日,他拾獲了一隻沾滿泥濘的玉珮,說是送給她當成生辰賀禮,著實讓她感動了好些天。
對她而言,他是知己、是兄長,總是有法子為她排憂解悶,這輩子能結識他,真好。
也不知尹千負是何時進來的,當她回過神時,腰際被他雙手輕輕圈住,順勢滑入他懷中。
她想掙扎,他卻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愈想掙脫,我愈不放手。」
慕容雪終於安靜下來,就這樣任由他摟著,感受被他強烈男性氣息包圍的滋味。
「少主,您不是去春風得意樓了?幾時回來的?」說話之時,她想將玉石收入袖袋內。
尹千負忽地抓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舉動,沒回答她這無關緊要的問題,開始打探起玉石的來歷。「這玩意兒……是你那位青梅竹馬所贈?」
慕容雪不想每每與他針鋒相對,這回倒溫和的據實以告:「在我要離開家鄉時,他以此相贈,盼我能賭物思人。」
「他是你的男人?」尹千負的態度竟一點也不溫和,甚至隱含了深沉的殺意。
慕容雪對他此般失禮的問話反感,乾脆來個相應不理。
尹千負認為她不吭聲便是默認了,略微粗魯的將她托出懷中,咬牙說:「我要你忘了他。」
「這是奴婢的事,少主無權過問。」慕容雪冰冷著一張俏臉,字字堅定。
他可以控制她的人,但控制不了她的心,她不要連這點自由也被剝削,明知這麼說又會惹來他的怒氣,可她就是忍不住。
「這世上還沒有我管不著的事,你最好給我老實的照做,免得害那小子平白丟了一條小命。」
「你想怎麼樣?」慕容雪慌了,掙脫他的手,杏眼圓睜的盯著他。
尹千負很滿意的看著她眼中的恐懼;「不管他在天涯海角,只要我一聲令下,你想,他還能活命嗎?」
「你……不可理喻。」慕容雪真是氣極了,顧不得主僕之分,斥了他一句。
尹千負索性讓她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不可理喻,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玉石,剎那間將之捏個粉碎。「有關他的記憶,你馬上給我清除得一乾二淨,今後不許再想他。」
慕容雪氣憤難當,舉起手想往他臉上揮去。
他準確的攔住她急速揮落的手,將之強置於她身後,她心有未甘,另一隻手相繼出馬,卻同樣未能得逞,反而遭到相同的命運。
「你以為你還有第二次打我的機會嗎?雪兒,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
「放開我,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我恨你!」慕容雪不依順的拚命想脫困,他卻絲毫不肯鬆手。
他無視於她的怒罵,以舌挑逗她的雙唇,她想躲開,嫣紅小嘴卻在一眨眼間被他攫獲。
為何在她面前他總可以如此放肆?她實在想不通;自己可以為了拒絕張員外的迎娶,大膽且毅然決然的離開家鄉,開始一段茫茫未可知的旅程,可對他的予取予求竟一點法子也沒有,或者……她內心深處對他的予取予求竟是默許的,所以……
不!她立刻激動的否認這個可笑的想法,他不正是個混球嗎?她怎麼就這樣許他無法無天?可能她將思緒拉回後,竟發現自己居然回應了他的吻,不知不覺被釋放的雙手一點採取抗拒的意願也沒有。
她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反應,腦子裡混沌不清,立刻使勁推開他,逃避似的狂奔而去。
尹千負坐在原地回味著唇上殘留的美好,臉上泛起一絲滿意的笑意,他能感受到她牢固的心防逐漸被瓦解,所以她迷惑、痛苦、不敢面對。
「小東西,你以為你還逃得掉嗎?」他胸有成竹的說著,望向散落四周的玉石碎屑,心中有些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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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個是糟得一塌糊塗!
慕容雪發覺自己愈來愈無法神態自若的面對尹千負那個「偷」心漢,所有男子能有的缺點在他身上盡數可見,她找不出任何足以使她戀上他的理由,但……她被他軟化了是事實。
柔卿的話她也用心想過,可誰知他們主僕是否沆瀣一氣,自後那次他欲強逼她成歡後,她便自覺看透他了,不想他竟身懷通天本領,一點一點的偷了她的心。
說到柔卿,這會兒她倒看見柔卿端著簡單的素菜,左顧右盼一陣後,悄悄地出了後院大門。
「她去樹林裡究竟搞什麼名堂?」慕容雪非得解開神秘樹林之謎,索性提起裙擺,躡手躡腳的跟了去。
柔卿對這樹林似乎很熟悉,一路未曾停步,直接來到那間竹製小屋前,從袖袋中拿出鑰匙將門上的鎖打開。
她進屋後,慕容雪便湊至窗邊,留意裡面的一舉一動。
「夫人,吃飯了。」柔卿張口說著,將碗筷擺好。
只見一名披頭散髮的婦人笨拙的從床榻上下來采,滄桑滿佈的面容沒有絲毫表情。
婦人看來約莫二十幾歲,卻面黃肌瘦,身上穿的羅衫、黃裙及足上著的翹頭鞋似乎陳舊不堪,雙手枯瘦得仿若快要支撐不了手腕上那隻手鐲的重量。
「終於有東西吃了,你們存心想將我餓死是吧!你回去告訴尹千負,乾脆一刀讓我解脫算了,何苦折磨我這許多年?」婦人有氣無力的聲音聽來格外淒涼。
「這也不能怪少主,若不是當年你勾結外人謀殺親夫,今日也不會有這種下場。」柔卿語帶諷刺,但仍是不慍不火的模樣。
婦人靜默了,垂頭喪氣的開始享用她得來不易的一餐。
柔卿在一旁陪著,沒再多說一句話。
半響,婦人放下碗筷,探探地問:「少主……打算何時放我出去?這些年來我在此靜思己過,受的苦也夠了,反正大錯已鑄成,再也無法挽回,留下我這條爛命又有何用?要不就殺了我,否則便放我一條生路吧!」
「你真是異想天開,只要讓少主掛在心坎兒上的人,不管是恨的、愛的,這輩子還有自主的權利嗎?你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柔卿頓時想到了慕容雪,她不正也是尹千負心坎兒上的人?
不想在此多做逗留,柔卿收拾完碗盤後,迅捷的將門鎖上,隨後急忙離去。
待柔卿走後,慕容雪才從一棵大樹後探出頭來,這下她終於恍然大悟,這屋子裡關的便是大爺的夫人。
「夫人,你是大爺的夫人吧!」她從窗欞便可清楚的看見屋內的動靜。
婦人聽聞窗外傳來呼喚聲,連忙來至窗邊,與慕容雪對望著。「你是何人?尹府的人怎肯讓你來此?」
「是我擅自闖入的,本只想來此探探虛實,沒想到會發現夫人你……」
「別這般稱呼我,我已不是什麼夫人了。小姑娘,若你不嫌棄,凌是我的姓,月是我的名兒,你稱我一聲凌姐吧!」或許是被囚禁久了,每日每夜沒個說話的對象,凌月對慕容雪這個看來頗為良善的姑娘挺有好感,便無話不談,彷彿想將這些年悶在心裡的話全傾瀉而出。
「凌姐,你叫我雪兒就成了。我是尹府新來的丫環,曾聽下人粗略談過你的事,我還以為你早不在人世了。」慕容雪覺得凌月處境堪憐,自然和她親近起來。
凌月冷笑一下,雙眼充滿苦澀,「我害死你們少主的大哥,他怎會善罷甘休?他告訴所有人,我因羞愧而自刎了,其實我被關進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每日痛苦的挨日子,他存心讓我生不如死,尹千負果然是個不可小覦的厲害角色,我大概會終其一生待在這兒了。」
尹千負的作法雖殘忍,但她弒夫的罪行也不輕。慕容雪決定為了這個和她耗上。
「咱們能見面,也算是有緣,我知道你成天悶得發慌,不如趁這個機會,將你們之間的恩怨告訴我吧!我想不通,究竟是怎樣的一名男子讓你情願攬上這種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