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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雯琪

  「去去去!沒什麼好看的,少管閒事。」秦鳳娘氣沖沖的驅散人群後,惡狠狠甩了慕容雪一個耳刮子。「死丫頭!不知好歹,承蒙人家張員外不嫌棄,對你情有獨鍾,之前和你的好事辦不成,如今鍥而不捨,想和咱們家結為秦晉之好,你還擺什麼架子?難道你天生命賤,甘願一輩子過這種寒酸的日子。」

  慕容雪用著戒慎的眼神看向她:「你老實說,你究竟拿了人家多少好處?」

  秦鳳娘頓時心虛起來,但隨即又變得理直氣壯:「我這全是為你好,張家的聘金我已經收下了,這筆錢正好可以用來醫治爺爺的病,我這麼做錯了嗎?」

  「我不相信你會這麼好心。」慕容雪咬牙切齒的回了她一句。這句話惹得理虧的秦鳳娘惱羞成怒,舉起手,眼看又要賞慕容雪一巴掌。

  一旁的荊士巖一把攔住她揮落的手,用力甩了回去。「你太過分了,當心我告官去!」

  秦鳳娘橫了他一眼,譏誚道:「告官?你憑什麼?我們雪兒的終生大事自然是由我這個做嫂嫂的作主,你算哪根蔥?你該秤秤自個兒幾兩重,雪兒將是張家的九姨太,你少和她糾纏不清,以免壞了她的清譽。」

  慕容雪對秦鳳娘著實寒透了心,這更堅定了她想去杭州的決心,就算在異鄉飢寒交迫、貧病交加而死,也比在這兒天天提著膽子,處處防著自家人,擔心受怕的過日子要好得多。

  她是不會屈服的。她一再如此告訴自己,她絕不讓任何人擺佈她的未來。

  「嫂嫂,你說到哪兒去了?士巖從小和我一塊兒長大,村裡的人皆知,誰會嚼什麼舌根,倒是你多慮了。」

  「這個暫且不談,你快去準備準備,這幾日張員外一定會來問我要人,你就等著嫁人張家享福吧!」秦鳳娘仍未打消這個念頭,如今她已騎虎難下,大筆的聘金都已經收了,此事再不成,她不被張家那些手下剝去一層皮才怪。

  慕容雪心裡早有了打算,便不再和她爭辯,更勸住急欲反駁的荊士巖。

  「嫂嫂,給我幾天時間考慮。」

  秦鳳娘以為慕容雪的心意有所動搖,不禁喜出望外:「識相點兒好,這樣才甭吃苦頭。」心情大好之餘,她接過慕容雪買來的竹夫人,歡天喜地的進拿進屋裡給爺爺享受一下。

  荊士巖不明白慕容雪的心思,急著向她問個明白:「雪兒,你怎麼回事?你當真想嫁給那個老頭?」

  「你是知道我的,我怎麼可能答應?」

  「可你為何……」

  「今晚我就帶著爺爺動身前往杭州,此地果真不能再待,再不逃離,總有一日,我定會讓嫂嫂徹底出賣。」慕容雪始終不願讓自己真正去恨任何人,在她認為,每個人皆有劣根性,之所以會使壞全是逼不得已,截至目前為止,她一直以此等理由說服自己原諒秦鳳娘的諸多惡行,但眼見再多理由也快要無法替秦鳳娘再三的壞心眼找脫罪之辭,她終於確定自己該是離開的時機了。

  「你決定了?可……你哪來的銀兩當盤纏?」荊士巖感到無比失落,又找不到好理由說服她留下。

  「我身邊唯一值錢的東西便是我娘留給我的翡翠鐲子。這鐲子若拿去當了,大概可換得不少銀子。到杭州這一路上,我也可以做些散工賺取盤纏。我會照顧自個兒的,你甭擔心。」慕容雪認為他多慮了,取笑似的看了他一眼。

  這麼說來,這合該是他們的最後一面,明日後便天涯兩茫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見了……思及至此,怎不教他黯然神傷?

  「若這一別便成永訣,那我……」

  「別說傻話,咱們會再見的,或許我會再回來,又或許有朝一日咱們會在杭州相見,說什麼洩氣話?」慕容雪面對離別,心裡也失落,卻逞強的不願表現出來。

  她果真外柔內剛,連滿腹離愁也不願流露一絲一毫,或許經歷過人生的生離死別讓她變得內斂、堅強。他知道她有著堅忍的性子,不管身處何種逆境,絕不輕易認輸。

  「我知道你心意已決,說什麼都不會一改初衷,我……」他從袖袋中拿出一塊用玉石雕刻的龍紋飾件,傻愣愣的遞給她:「這是方纔我在草市買的,本就想送你,此刻可真是個好時機,日後你……睹物思人。」

  慕容雪嫣然一笑,收下了他的心意。

  其實她不知,這塊玉石是荊父留下的傳家之寶,該是將來贈與荊士巖的妻子的;然而,他卻毅然決然給了她……

  *  *  *

  不需慕容雪多作解釋,慕容爺爺便依了她的決定,他清楚他這個心思縝密的孫女,如果不是情勢所逼,她也不會作此打算,只是,擔憂自己重病纏身會拖累她,原要她獨自離鄉,可她無論如何也不肯,無奈,只好帶著滿心歉疚和她一同上路。

  經過她一番盤算,決定將身上所有的盤纏拿來搭乘快速便捷的舟船和馬車,只盼早日到達揚州。

  曉行夜宿,歷經千辛萬苦,祖孫二人總算來到了繁榮熱鬧的杭州城。

  在大唐,杭州是個商賈並湊的東南名郡,時人有「駢檣二十里,開肆三萬室」的記載,比起江山之秀、羅錦之麗、管絃歌舞之多、伎巧百工之多的益州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盼了許久,慕容雪總算將杭州盼至眼前,可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爺爺的病情日益惡化,原本想設法攢足路費的她只得打消此念頭,寸步不離的守在爺爺身邊照顧著。

  眼下,盤纏幾乎已經用盡,可當務之急先得找間客棧住下,再給爺爺找個大夫,待身上僅存的幾文錢全不剩後再想法子賒帳吧!

  「掌櫃的,給我一間普通客房,順便替我找個大夫來。」慕容雪想讓爺爺安穩舒適的睡一覺,不自量力的訂下一間客房。

  不知是否因為她長得標緻,店主對她似乎格外慇勤,說話時目不轉睛的盯她盯得緊。

  一會兒,店小二領著他們來到客房內,隨後沏了壺熱茶進來,聽了店主的吩咐後,趕緊上街找大夫去。

  慕容雪點燃木桌上的釉色燈盞後,扶爺爺在床榻上躺下。這一路上,爺爺咳個不停,此時又咳了起來,咳出的血染紅了她及時遞上的帕子,一片血紅惹得她怵目驚心。

  「爺爺,您不要緊吧?都是我不好,明知道您身子虛弱,還硬拖著您來杭州……」她在半路就後悔了,可爺爺全無責怪之意,反而覺得對她虧欠了。

  「傻孩子,咱們繼續留在鄉下,同樣沒有好日子過,來到這兒也好。」

  慕容雪盡量不在爺爺面前落淚,怕他憂心,只將淚水往肚裡吞,努力強顏歡笑:「您放心,明兒我就出去打聽表舅爺的下落,您安心歇息。」

  打聽?人海茫茫,不知該從何打聽起,她的心沉如重石,對未來有些絕望。 

  *  *  *

  待客棧打烊後,慕容雪找上店主,硬著頭皮想與他商量一下賒帳的事。

  「什麼?你身上只剩幾文錢?」店主瞪大雙眼,有些忿恙:「姑娘,你愛說笑吧!我開的可不是慈善堂,哪有讓你白吃白住的道理?」

  「掌櫃的,我並非存心白吃白住,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讓我在這裡打雜或跑堂,我很勤快的。」慕容雪真心誠意希望他接受此提議。

  店主以不信任又帶點揶榆的眼神朝她上下打量,捋了捋鬍須:「瞧你生得這般弱不禁風,哪經得起幾番折騰?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咱們店裡欺侮弱質女流。」

  「不!我可以的,請讓我試試,只要你讓咱們祖孫二人在這兒待上一段時日,什麼活兒我都能做。」慕容雪擔心他以貌取人,以為像她這般花為肚腸,水為肌膚的弱女吃不了苦,或許她當真嬌弱,但光靠心中那股毅力,再多苦她都能受。

  店主毫無預警的抓住她的柔荑,在手掌中磨蹭,一臉想入非非的神情。「好細嫩的小手,讓你做粗活,我也不忍心,不如告訴你一個既輕鬆又可攢錢的法子……」

  慕容雪完全了悟他的企圖,一張俏臉立刻凍成冰雕,使勁推開他:「下流!你給我聽著,我不會賴帳的,不管多少銀兩,我設法籌給你便是。」

  她不屑向這種人求助,雖沒多大能耐,卻忍不住撂下這番話。

  「姑娘,我勸你還是別說大話,若你真有法子,方才就不會低聲下氣來求我了。」

  慕容雪不理會他的嘲笑,轉身就想回房去。

  「我給你兩天的時間,到時你若是無法了結這筆帳,休怪我上衙門告你去。」店主將她的不識抬舉記恨於心,有意刁難。

  慕容雪不語,有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感覺,只怪自己過於天真,早該明白人心險惡,到處充斥黑心惡人,來至此等繁華複雜的大城市,本該有些警戒心的……

  此時,店主輕蔑的瞄了她一眼後,不再搭理她,轉而向店小二吩咐起明兒個店裡迎接貴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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