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單純讓他所屬的世界更顯複雜,汲汲於功利、自相殘殺,不為群體的融洽只為個人私利。
想起會議室發生的那件事,他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位居總經理的沈修德居然無的放矢,當著與會的高級主管的面指責他瀆職,有意解除他的職務以自己人取代。
他的無知真叫人同情,執行秘書長的職位聽來卑微,實則大權全掌控在手中,直接授命董事會監督公司運作,只有總裁才有調動他的權限,遑論是開除。
而年邁的總裁早已多時未管事了,集團的內部管控由他一人負責,論起級別他還高總經理一等,沈修德根本越級了。
樹大有枯枝,該是動手修剪的時候,不把惡瘤剷除終成禍害,他享有太多福利。
胡翩翩開口打斷他的冥思。
「為什麼房子是你的,一開始你怎麼不說清楚,害我以為撿到便宜可以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發瘋。」要是知道她會多個「室友」,她一定會堅決反對搬家,絕不受任何威脅。
竇輕涯笑眼一瞇,非常親和的道:「原先你也不是一個人住。」
他暗指著她的前後矛盾。
「那不一樣,他是我的金主。」
「並無不同,你現在的金主是我。」以前的事他可以不予計較,以後她只能屬於他一個人所有。
他的女人不能有任何的情感走私,他將是她的唯一。
「嗄?!」
「包吃、包住、包睡不就是你開出的包養條件,我可以一一履行。」他會在短期內實踐金主的義務。
他會讓她「睡」得忘了其他男人的存在,包括他浪蕩成性的侄子。
事態嚴重了,他不會把她的玩笑話當真吧!「呃,竇……痞子先生,你的包養和我的包養定義是不同的,你搞錯了。」
「你叫我什麼來著,要我親自教你我的名字怎麼念嗎?」冷然逼上前,他托起她的下顎低視。
「這個嘛!嘿嘿,人家害羞叫不出來啦!」訕笑地迴避他的視線,坐立難安的胡翩翩眼神輕飄卻不見羞色。
心底莞爾,但他仍用不笑的神情盯著她。「信不信我的耐性即將告罄?」
苦著一張臉,她非常不情願的囁道:「輕……輕涯哥哥,你不會真以為包吃、包住、包睡就是字面上的含意吧?」
威武不能屈,不過一次兩次沒關係,反正她又不當文天祥。
「不用加上哥哥兩字,我和你的關係將會變得密切。」他期待著。
「密切?」她沮喪的垂下雙肩。「我沒有真的被包養啦!我們只是鬧著玩,絕對無姦情存在,我的眼光沒那麼差。」
啊!這樣說也不對,不就間接指蝶姨沒眼光。
收回、收回,是不入她的眼,青菜豆腐各有所愛,不能以偏概全,再醜的癩蝦蟆都有人搶著要,何況他還長得人模人樣。
「現在是真的了。」不論真假,她都會成為他的女人。
胡翩翩的表情當場一垮,不知該說什麼才能扭轉局勢。她明明是辯才無礙的法律系高材生,為什麼一遇上他全施展不開,變成空有滿腹文章的落第書生。
她勤快一點自己搬回去總成吧,窩在狹小的學生宿舍也好過天天面對這張不怎麼和善的臉,她不愛他呀!
驀地,她想到那間小鬼經營的愛情當鋪,心裡略顯沉重。若她不曾典當愛情,那她會選擇愛他嗎?或依然無動於哀的不受影響。
「小腦袋瓜別用太多心思,專心當我的女人,不許心不在焉的想著別人。」他看得出她的心緒飄遠,到一個他無法到達的地方。
「哪有別人……」除了他,誰會用盡心機拐她。
薑是老的辣,她現在覺悟會不會太遲了。小母狼鬥不過老狐狸。
「嘀嘀咕咕念什麼,去把手洗一洗,我帶你出去用餐。」包養的第一階段——吃。
餵飽了她才有藉口為所欲為。
「你跟我一樣,不會煮飯是不是?」她像找到知音的跳到他面前。
原來他也有不完美的一面,不夠標準。
「不。」讓她失望了。他眼神一柔地輕撫她的臉,低頭一吻。
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胡翩翩怔了一下,不像先前那麼激烈的反抗,她開始有些認命的接受他的吻。
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習慣生活中有他的存在,沒見到他的身影會下意識的尋找,直到他一如往常地走入她的視線,她起伏不定的情緒才稍稍安定。
若說她常常因他的意外之舉受到驚嚇,倒不如說她期待被嚇,看到成雙成對的戀人在街上走著,落單的她也會感到寂寞。
不管是人還是狼都需要同伴,有沒有愛情的成份不重要,她需要的是相互依偎的感覺。
畢竟她才二十一歲,心智還沒成熟到一個人也無妨的豁達,在冷漠的群體社會中,每個人都會主動尋求一份溫暖,不讓跳動的心凍結。
「慶祝我們同居的第一天,不值得吃大餐嗎?」他願意寵她。
「沒必要大費周章吧,說不定我們三天就拆夥了。」她又得打包行李走人。
「這是詛咒嗎?我的愛人。」他笑著輕撫她的耳朵,順著頸線停在咽喉。
她的願望不會成真。
「未雨綢繆嘛!也許我們該先訂個契約。」
這是愛情當鋪給她的靈感,先保障自己再說。
「契約?」
「對呀!譬如萬一我們個性不合分手了,你看我厭,我看你膩,不如好聚好散,別撕破臉對簿公堂,你是有頭有臉的社會人士,一定禁不起醜聞的殺傷力,我也不會過河拆橋的揭你瘡疤,大家好來好去……」
「說重點,翩翩。」言不及義,廢話一堆。
「就要說到重點了嘛!你別一直催我。」
市儈的人重利,就知道他會迫不及待的想維護自己的權益。
「你不讓我被其他人包養,我也不好意思跟分手的男朋友要分手費,哪天我們彼此生厭的時候,你千萬別急著趕我走,房子我可以先幫你看著,別人絕對偷不走,你就包養我到經濟獨立,有能力搬出去為止。」
竇輕涯給她的回答是一記纏綿悱惻的深吻,吻得她天旋地轉,差點因忘了換氣而窒息,整個人失神地只顧著要大口呼吸。
想當然耳,她的要求全盤遭到否定。
談感情的人不會預設何時會各分東西,她的提議簡直是把別人的感情踩在腳底踐踏,難怪會遭受差點被吻到窒息的懲罰。
所幸羊奶推銷員上門按鈐,否則被吻得腦袋空空的她怕被一口吞了,哪能衣衫不整的逃回房裡,反省她的遭受誘惑。
☆☆☆☆☆☆☆☆☆☆ ☆☆☆☆☆☆☆☆☆☆
「竇大哥你在想什麼,看你眉頭皺得緊緊,似在煩心,有沒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她不喜歡遭人冷落。
甜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略微失神的竇輕涯極快恢復淡然神色,不流露出一絲個人情緒地望向座位對面的沈幼梅,心思百轉千折的圍繞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沒什麼,是公司準備改組的事困擾著我,我想我能解決的。」這次要把沉積物一併清除。
恬雅一笑,沈幼梅體貼地替他遞調味料。「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相信老爺子看得到你的傑出表現,不致做出錯誤的決策。」
他早就被當成繼承人訓練,登上金字塔頂端是必然的事,她所看上的男人絕非泛泛之輩,他會成為一流的企業人士,也是她攜手一生的最佳伴侶。
對他,她誓在必得,不是為了沈家而是為了她自己,只有最優秀的成功者才配得上她。
「承蒙老爺子的錯愛,我只是虛心求教做好份內的事,期勉自己更上一層樓。」竇輕涯謙虛的說著,不帶真心的予以回應。
「老爺子是我們這些外人對他的稱呼,怎麼你也跟我們瞎起哄地叫起老爺子,那可是大不敬喔!」她以取笑的口氣點出他的身份。
他是韓老爺子的親生兒子是不爭的事實,兩人外貌相似到叫人不會錯認親子關係,昭而不宣的秘密眾所皆知,只是尚未正式向外公開。
「不,我也是個外人,他姓韓,我姓竇,我尊重他對事業的用心。」油盡燈枯的老頭再活也沒幾年了,他會有一個平靜的晚年。
窗外的行道樹鬱鬱蒼蒼,位於忠孝東路旁的西式餐廳裡正飄揚著悅耳的橫笛聲,一對外表登對的男女面對面坐在二樓雅座用餐,言談拘謹地互有保留。
或者說他們的立場是對立的,但兩人都是偽裝高手,若無其事的閒聊近況,拉攏感情,算是一場互有目的的約會。
沈幼梅的居心昭然若揭,她十分積極的展開行動,不怕挫折地一再提出邀請,主動參與他的生活加深印象。
她是那種一旦定下目標便強力執行的人,不管前方有多少險阻,她會想辦法一一剷除,以求學問的心態去經營感情,凡事以數字為依據。
這是他們第三次的約會,前兩次都因為碰到熟人而提早結束,讓她有所遺憾,未曾有機會為兩人的感情加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