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住店的客人。」他提醒她。
「我知道呀,可是我好無聊,他們又好忙,如果我來幫忙的話,那麼他們就不忙而我也就不無聊了。」她一鼓作氣地說完,有點兒喘。
他皺眉,「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她一副小可憐的模樣,「對不住,可是我真的沒法子再躺在床上,我躺到都快斷氣了,沒病也躺出病來了。」
這是什麼論調?
辛煙波瞪著她,命令道:「乖乖回房去。」
「可是……」她依依不捨地看著這裡的熱鬧。
「還是要我把你扛回去?」他威脅。
愛兒眨眨眼,一驚。「呀,那倒不必了,我自個兒走就行了;我很重的,怕會壓昏你。」
辛煙波啼笑皆非,卻還是搖搖頭地監督著她,一步一步往樓上走。
這個小妮子,究竟在搞什麼鬼?
☆☆☆
晚上吃飯的時候,照慣例又是辛煙波替她端著飯菜進房。
愛兒看著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替她端茶送飯伺候著她,心頭不禁一陣溫暖。
她下了床,幫忙擺著飯菜,辛煙波放置好了她的晚餐之後,就轉身要離去。
「大哥。」愛兒忍不住叫住他。
他回頭,揚起一邊的眉毛。「什麼事?」
「咱們一道吃吧!」她紅著臉邀請道。
辛煙波凝視著她,口吻淡然,「你先吃,我還有事情要辦。」
「什麼事?都已經晚上了,你不用休息嗎?」她好奇地偏著頭,「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說吧!」
「大哥平時究竟在做什麼差事?」
他淡淡道:「為什麼這麼問?」
「我就是好奇呀!」她嬌憨地道:「難道,有什麼不可以透露的嗎?」
他一怔,搖搖頭道:「不是。」
「那麼你究竟是做什麼差事的?」她頗有興味地問。
「我是京城的捕快,直接受命於皇上。」他淡然道。
「嘩!」愛兒愣了老半天,才崇拜地看著他,「你好了不起。」
他聳聳肩,「這不算什麼。」
愛兒期待他多說些自己,可是沒想到他說完這些話後就悶聲不吭了,跟個悶嘴葫蘆沒兩樣。
她只好有耐性地走過去拉住了他的手,硬把他拖到椅上坐下。
辛煙波不好違逆,只是挑著濃眉看著她,不知她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
「咱們來聊聊天,好不好嘛?」
「聊天?」
「是啊,就是我說話你說話,我問話你回答。」她提議,「好不好?」
他不置可否。
「你也一道吃嘛!我自己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的,這些你吃得夠嗎?要不要再多叫幾碗飯來?」她熱心地道。隨即向小二多要了一副碗筷。
他只得被動地舉箸進食。
他不喜歡與人聊天,可是面對她那天真的小臉,拒絕的話始終說不出口,所以還是藉吃飯來避開她的聒噪。
愛兒雙手撐著下巴,充滿興味地問道:「大哥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只有我。」
「真的?」愛兒突然有點感傷起來,「我現在也是一個人,也許我有家人有朋友,但是我統統不記得了。」
他停止進食,深深地望著她。「我會替你找到你的家人的。」
「我知道,我對你有信心,可是……」她眼兒輕垂,「如果我沒有家人,或者是怎麼都找不到我的家人,那怎麼辦?」
他不說話。
愛兒的心情稍稍低沉了一下,隨即自我鼓舞地道:「沒關係,反正咱們就走一步算一步,每一天都充滿新奇和發現,這樣也不錯。」
辛煙波唇邊勾勒出一抹笑意,「你很樂天。」
「要不然怎麼辦?每天躺著哀聲歎氣?我才沒那麼傻。」她微笑。
他點點頭。
「大哥要在這裡停留多久?」她又找到了新問題。
「不一定。」他繼續吃著飯。
「我們可不可以找一天出去玩一玩?」
「再說吧!」
「是不是吃飯遠比和我聊天兒有趣?」
他給了她一個「想當然」的眼神。
愛兒一拍額,翻了翻白眼,「哎呀,我認輸了!」
看來她還是別指望可以藉著他來解悶了。
辛煙波看著她生動的表情,唇邊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
☆☆☆
愛兒身上的傷口漸漸復原了,雖然後腦的傷還沒好,記憶也依然空無一物,但是她至少已經可以起身活動了。
清晨梳洗過後,她便跑去跟店小二要了盆水和漱鹽,吃力地捧到辛煙波房門前。
她與他的房間僅一牆之隔,這帶給她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她雙手捧著水,稍嫌困難地用手肘頂著門,頂了半天才想到房門一定是反鎖的,她不禁暗笑自己的迷糊。
「大……」她才張嘴要叫,門扉陡然開放。
俊美冷漠的臉龐依舊淡然,但是眼眸中卻明顯地閃過了一抹溫柔的色彩。
雖是剛剛醒來,但是他整個人還是那般冷靜清明,烏黑的長髮未綁,瀟灑不羈的披散在身後。
「這麼早?」他道,眼睛看向她手上的水盆,本能伸手接過。
愛兒一閃,險些兒把水潑了出來。「不行不行,我是要服侍你,所以不能讓你端水。」
「你身上有傷。」
「早不礙事兒了。」她不待人請,自行進入房間內,「你到那兒坐好,我擰帕子給你擦臉。」
辛煙波眉頭微蹙,「你身子還沒好,不要這麼費勁兒!」
愛兒習慣性地擰好了濕帕,交給了他,一臉討好。「試試,會不會太冰了?」
他接過,若有所思地擦拭著臉龐。「靈兒,別這麼服侍我,你並不是我的丫頭。」
她眸光低垂,剎那間充滿羞怯。「可我是你的靈兒呀!服侍你是應該的。」
辛煙波凝視著她,片刻後才緩緩搖頭。「總之,我不習慣被服侍。」
愛兒的心立刻受傷了,難道他嫌她是個礙手礙腳的累贅嗎?
不知怎麼的,她骨子裡頭那自卑的血液驀然作祟起來,望著卓絕冷靜的他,她突然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他那麼出色,自然不需要她這種笨手笨腳的笨丫頭服侍他。
愛兒腦子突然躍出了一個景象——俊美無儔、瀟灑冷漠的煙波,身畔有著幾名美麗動人,溫柔婉約的女子依偎著他,恭敬的伺候著他。
她的心被重重一擊,「我明白了。」
一定是的,大哥是這般出色的人,一定早有美貌與智慧兼具的名門千金來匹配了,她……又算什麼呢?
只不過是個他撿回來的孤兒罷了。
煙波凝望著她失落的眼神,倏然一股刺痛的感覺襲上心頭,但是他卻不知道這種滋味究竟是什麼,只知道他痛恨看到她難受。
「你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他努力放柔聲音,心下有些忐忑。
她低垂著螓首,用力地搖著頭。「大哥,那我還是先回房去了。」
辛煙波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話,他也只能無力地看著她意興闌珊地舉步離開。
靈兒的出現,給了他很大的衝擊,有許多從前沒有的感覺,全都湧了上來。
「靈兒……」他喚住了她。
她腳步一頓,幾乎是滿懷希望地轉過頭來。「什麼事?」
他沉默了半晌,最後只是低低地道:「我上午要去查案,所以中午你在客棧裡先吃,別等我了。」
愛兒咬著唇瓣,強忍住巨大的失落,乖順地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辛煙波看著她的背影離去,深沉的黑眸內漾滿深思,不過他依舊面無表情,迅速地取過長劍在手。
今日他將到幾個地方去找尋線索,他懷疑喀什爾王爺的猝逝,背後的原因並不簡單。
仇恨和利益的糾葛是他首先調查的重點,而戒備森嚴的王府,兇手是如何知曉地形,這是很可疑的一點……若非王府中人所為,想必就和那一夜貝勒爺的賓客有關聯。
他沉思著,腳步堅毅地步出房間。
☆☆☆
愛兒抱著雙膝坐在床榻上,悶悶不樂。
門外陡然傳來敲門聲,她臉兒倏亮——是大哥回來了?
「辛姑娘,辛大俠早上吩咐過了,要小的把午膳送進來。」店小二討好地喊道。
她滿臉的興奮霎時消失,有氣無力地道:「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吃。」
「那怎麼行?辛大俠吩咐……」
「我又不是病人,我想出去吃。」她悶著聲走了出去,打開房門道:「樓下還有空桌吧?」
「有有有。」小二看著甜美的她,臉紅紅道。
「那麼我下去吃。」她整整嫩白色的鑲金邊衣裳,宛若一隻小粉蝶般翩然下樓。
店小二替她找了個清靜的角落,還幫她把原本就乾淨的桌面再費力地擦上好幾下。
「這兒坐,今兒個想吃什麼?」
「藕粉荷香羹。」她衝口而出。
「啊?」
愛兒也被自己的話嚇住了,「啊?」
「辛姑娘,小店裡雞鴨魚肉各色熱炒點心都有,可就是沒有什麼藕粉荷香羹。」
「沒事,你隨便幫我配點兒菜吧!我吃的不多。」她有些失魂落魄地道。
「是,馬上來。」
愛兒取著筷子,滿臉思索地把玩著。
奇怪了,她是打哪兒聽來「藕粉荷香羹」的?
「咦?這不是那位無緣的小美人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