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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晨希

  「地獄冥王哈德斯是宙斯的弟弟,擁有一半世界的權勢,可惜祂雖然具有令人迷眩的力量,奧林匹斯山的女神卻沒有任何一位願意嫁到地獄冥府。於是,哈德斯決定到人間去找。不久,祂便在西西里島上,對掌管四季的大地女神狄蜜特的獨生女──春神泊瑟芬一見鍾情,只可惜對方並不愛祂──」

  「真可憐。」

  「嗯?」

  「先愛上對方的人總是輸家,明知道不一定能得到對方的回應,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可法·雷深深一笑,繼續未完的故事:「哈德斯是個不太愛用腦筋的男人,第一個念頭就是找祂哥哥求救。於是,宙斯就送給祂一株水仙花好引誘泊瑟芬前來摘花,在泊瑟芬因為想摘花而靠近的瞬間,哈德斯即撕開地表將泊瑟芬擄至冥府,強留在身邊。」

  「然後呢?」

  「你認為應該有什麼樣的結局?」

  唐思琪想到今天和秘書的談話,笑出聲,「我沒有太過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套用我秘書透露關於言情小說的普羅公式──女主角最後愛上男主角,甘心留在冥府?」

  「你自己的想法呢?」

  「對於一個不問我願意與否,就強行拘禁我的男人,想要我動心是不可能的;男女之間的感情,應該是立足於相互尊重的基準點,這份尊重無關外在條件,而是有沒有把對方放在心裡──」

  「我勾起你的傷心往事嗎?」

  「早就過去了。」面對他的笑容,有放開的豁達。「我流過淚、傷心了好一陣子,但事後仔細回想,是因為仍愛著他,還是知道自己被背叛,才這麼難過──我發現,後者居多;也許四年真的太長了,一開始的感情漸漸地變鹹習慣、變成責任,雖有情愛,但已不像最初那樣濃烈。愛情真的有它的保存期限,不是嗎?」

  忍不住疼惜地輕觸她臉頰,感應到的是表裡如一的真實──她並沒落淚,這讓可法·雷有點驚訝。

  他以為她在逞強,原來她是真的釋懷了。

  拿得起,放得下。有多少女人在感情上能如她這般灑脫?這讓他賴在她身邊當個護花使者的心思,顯得非常多餘。

  不過……目前的他卻不想放手,因為他還不想放開這個特別的女人。

  「後來呢?」不自知擾亂他的心思,聽出興味的唐思琪好奇故事的結局,催問:「結局如何?該不會是灑狗血的王子、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吧?」

  可法·雷回過神,牽唇一笑,「哈德斯最後放了泊瑟芬。」

  「祂捨得?」

  「如果不放,泊瑟芬的母親狄蜜特會繼續傷心,無法掌管大地和四季更迭,地面上的人類會因五穀不生而餓死,所以哈德斯將春神還給狄蜜特,這樣的結局,你滿意嗎?」

  「哼,祂的愛情就只有這點堅持,這麼輕易放手?」令人不齒。

  「嘿,女人,你真的是矛盾的最佳代言人。」圓滿結局嫌老套,悲劇收場嫌對方愛得不夠。「你又有何高見?」

  「解決的方式有很多種──」務實的個性立現,她扳指頭細數:「哈德斯可以搬到人間住,或者邀請丈母娘到冥府兩代同堂;再不就分居,傚法牛郎織女,一年見一次面;或者他到人間住一個月,泊瑟芬下冥府住一個月,瞧,我隨便一想就有四種。如果是真愛,就應該想盡辦法經營下去。」

  「如果泊瑟芬並不愛祂,而且可能永遠不懂愛、不會愛上祂呢?」

  唐思琪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是我的話就會放棄,得不到回應的感情,最後受重傷的是自己。」

  「倘若你是那個被深愛卻不懂愛的春之女神泊瑟芬呢?」

  「嗯……不懂愛卻被愛上也不見得好過。」苦惱寫上她疲累的俏臉。「你難倒我了。」

  見她表情凝重,他有些哭笑不得。「我的天,別太認真了,這只是個神話故事好嗎?」

  「換作是你呢?不管是哈德斯或泊瑟芬,你會怎麼做?」

  不意她會反問,可法·雷凝起臉。

  「怎麼樣?」

  他板起嚴肅的俊顏湊近她。「我會──」

  「嗯?」初次見他嚴肅的一面,唐思琪不禁屏息以待。

  「──先睡一覺再說。」下一秒出人意表的打出呵欠,「現在已經很晚了,哈……呼……」

  此舉非常──欠、人、扁:「可法·雷!」

  「早點睡吧,別工作到三更半夜,美容覺多睡點,可以避免皮膚暗沉。」

  暗示她膚質不好嗎?「你什麼時候變成我的管家了?可法·雷先生。」

  「唉,你幫我這麼多,又不准我以身相許,真是不懂你,這麼合算的事,你竟然不要?!」

  一個人哪來的本事自戀如斯?那西色斯也不過如此。「我就是不要你以身相許,敬謝不敏。」

  「就因為你是這麼一個沒有眼光的女人,害我不知道該為你做點什麼。恩是要報的,偏偏你什麼都不要,讓我無從回報。」

  這說法令她有點失望。「我以為我在幫朋友一點小忙,這不算什麼。」

  朋友?這詞兒聽起來有點刺耳。可法·雷俊美的臉上透露著古怪表情。「若我不打算當朋友呢?」

  「什麼?」

  「你難道沒想過,像你這樣的單身女子收留一個男人很危險?」

  呵。「我只是覺得有個男傭挺好,尤其他又很會作菜。」

  「如果我說,我對你是抱持朋友之外的想法呢?」他想找出自己這麼在意她的原因;也許交往是個不錯的方式,以前就常這麼做的。「比方說──」

  「姊弟?」她搶接下話。

  去他的姊弟!一句髒話不假思索地沖上心頭,突兀得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除了姊弟之外。」

  「兄妹?不會吧,你比我小耶。」

  該死的兄妹!又一句髒話。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那尾魚男污染了。

  「如果我說,我想追求──」

  「我會請你搬出去。」

  俊容微露出難色,可法·雷用力吐出;「那如果我說,我現在想吻──」

  「把你推下樓。」

  咕嚕!口水困難地通過咽喉。

  此女──可怕的程度不亞於家中大老闆。「我很榮幸擔當貴府男傭的角色。」先退求其次,保命要緊。

  聞言,得勝的笑意浮上她未點胭紅的唇。

  「你應該多笑一點。」

  「謝謝,晚安。」唐思琪說完,轉身就走進屋內。

  「這麼在意一個女人的情緒,對我來說是少有的事吶。」可法·雷搖搖頭,對水仙花說起話來。「不過──」捧高其中一朵皎白俯首親吻,沁涼粉軟的觸感令他笑了。

  感覺還不錯呢。

  第七章

  每天不定時送到冠亞集團投資部門的花束依舊,不過比起剛開始的熱烈,已稍有減退的跡象。

  只是,從慇勤名單中消失的都是有家室還心癢難耐的商界人士,單身貴族男的追求依舊熱烈不已。

  茫茫花海間,柳探春抱起其中一束,對這少見的花感到好奇。

  有別於常見、叫得出名字的玫瑰、百合、桔梗、雛菊,這一束花開得不若上述花種奔放絢麗,小小的花苞含羞帶怯地彙集在枝頭,顯得小巧可愛。

  「這是什麼花?」

  經過正好聽見她喃喃自語的唐思琪瞥了一眼,便道:「HELIOTOROPE,天芥菜。」

  「經理?」

  「你男友送的?」素日嚴謹的表情突綻出柔和微笑。「很幸福。」

  「咦?」愣了下,柳探春發現上司會錯意,連忙解釋:「不是啦,這是張總今天送給經理的花,只是這偶──這花粉少見──」

  唐思琪難得一見的笑容又斂了回去。「探春,你的台灣國語溜出來了喔。」

  「啊?啊啊!真是的,怎麼會這樣?夭壽哦!」哎呀!只要一過度緊張,承襲自老爹的台灣國語就忍不住給他說出口,丟人呀!「對了經理,為什麼你說收到這花會很幸福?那個HELI……什麼的──」

  「HELIOTOROPE,天芥菜,丁香科,原產於南美洲,花語是──」

  「是什麼?」

  「愛到永遠。」這四個字,令她像在說一個新學到的詞句似的艱澀拗口。

  「經理怎麼知道?」

  「……一個朋友說的。」遲疑起因於想起向她解說花語的男子的臉,到今天仍然不懂他當時的表情意味著什麼。

  在她以為他認真說話的時候,下一句話偏是純然的逗笑,而在她以為是說笑之際,對方又突然認真起來,變動之間完全沒個准。

  誰說女人變臉比翻書快?那位仁兄的變臉功力才叫高絕。

  「什麼樣的朋友啊?」不枉自己名字裡有個「探」字,柳探春發揮得十成十。「男的女的?」

  回過神,她想了會兒得力秘書的探詢。「只是個朋友。」她說,無視瞬霎在心底湧冒而出的遲疑。

  「新朋友嗎?」她猜。

  唐思琪不懂秘書所指何意,疑問地望著她。

  「因為經理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哦。」哼哼,她柳探春是何等人物,是未來站在秘書金字塔最頂端的人物哩!怎會沒注意到主子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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