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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未央

  「別說得像在訣別,又不是要去地獄。」該被照顧的人是輕舞自己才對,只是本人一直不願意承認她也無能為力。

  「嗯。」她輕聲回應著靠在背後的侍書。

  浮萍,最後該與百川一樣,回歸於海。

  ***

  同樣的一座地獄,不變的大殿,這次,她卻一路暢行無阻,順利的相當詭異,連她都不禁要懷疑,這裡真的是以戒備森嚴著稱的鬼域嗎?還是,這道門早就等著她來敲響。

  趕去通報的鬼方很快的回到大殿裡,隨後又領著她前往東院,走在曲折迴廊裡,樓輕舞囤積數日的燎原烈火可保存的相當完整,準備在見到那個小人時全數還贈回去。

  她可以孤獨的一個人飛,但不代表能眼睜睜看著其他人受到傷害。

  綿延不絕的迴廊像是永無止盡,跟著走在前頭的鬼方,繞過一個又一個彎,穿過一段又一段的環結,她確定自己正走在迷陣裡沒有錯,剛開始她還能記住幾個點,到最後,徹底放棄認路的腦袋,這路子根本亂得沒有章法可以依尋,乾脆專心三思的恨起逼她到走頭無路的人來,這樣實際得多了。

  最後,來到一處偏僻的院落。

  滿院孤零的梅樹,不若紅楓的恣意,未結芽苞的枝椏像在等待秋的遠去,冬的來臨。

  梅樹下,同樣等待的身影,卻顯得瀟灑得意,像老早預料到她遲早會出現在他面前。

  「你來了。」

  她毫不猶豫,筆直的朝勾起嘴角的人走去,纖手一揚,揮出了滿腔的怨怒與沉積多年的害怕。

  從沒想過會對這張俊臉動粗,垂握在側的手心有些發麻,發抖的身軀需要靠不斷地喘息才能澆滅難以消除的心火,她氣他在重重的傷害別人之後,還能笑得如此坦然不諱,那笑,刺傷了她的眼睛,她甚至還不願相信他是這樣自私的人。

  揉了揉麻痛的頰,東祈伸出手要鬼方退下。

  「你的脾氣挺大的。」兩道眉有些意外的挑了挑,想不到在柔弱的表相底下,她藏著一顆如火的心,她是怎麼藏的?怎能藏得如此小心,如此秘密?

  他的大方沒得到她感激的回應,僅讓沉默懸宕在執拗的兩人之間,偶爾經過的秋風捲走一院窒人的氣流,然後又覆上新的沉默,原本想一嚐報復快感的東祈,此刻卻不知道令他笑不出來的情緒是否就是所謂的得逞。

  於是他放棄原先擬訂好的復仇計劃,從來沒有過的,首先軟化了高踞的姿態。

  「人你打了,氣也該消了吧?」欲執起柔荑的手被無情的撥開,墨瞳在瞬間躍上兩小簇跳動的火苗。在鬼域,除了王父與王母之外,任何人都該服從他的命令,他都已經先低頭了,她還想怎樣?更何況她還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敢羞辱他的人。

  「別得寸進尺。」他沉著聲冷冷的警告她。

  「要是換成我先捅你一刀,再跟你說聲對不起,請問你這位少主作何感想?」這個人平常都是這麼威脅別人的嗎?他的屬下怕他,她可不怕,當初她真是看走了眼,才會以為他是個溫柔的人,什麼溫柔,根本就是個自以為是的土霸王!她浮腫的眼圈讓素顏更顯慘淡,平日簪好的髮髻有些歪斜。

  面對咫尺間憔悴的嬌顏,讓向來自視甚高的東祈胸臆升起一絲叫做罪惡感的東西。

  「我……」掩蓋過方升起的不悅,他開始檢討起自己的不應該,是不該這麼對付一個女人,手段的確卑劣一點,方法也太不光明磊落了一些……慢,話先說回來,是她沒依照約定來找他,怎能怪他使出殺手鑭?

  「是你失約在前,我只是用個好方法提醒你而已,如今你不也還活得好好的。」明明就是她不對在先,還說得義正言詞,他可是很忍耐的等了她好些天,心裡也是有很多氣的……該死!他要說的根本不是這個!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還剩一口氣在,不論旁人的死活都與你無關就是了,哼!鬼域的濫殺無辜今天我總算是見識到了,還多虧了你這位恩將仇報的少主所賜。」氣到瞇起的眸子像是無語的指控,凌利而傷人。

  「恩將仇報的人明明是你!」一把捉住她的肩頭,東祈怒不可抑的火氣朝她噴吐,就算她的危險是他一手策劃的,那也不過是在討回他盡失過的顏面,況且他還派鬼方暗中保護她,這樣就已經很仁至義盡了,她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她的嬌笑、她的溫柔呢?全都該死的躲到哪裡去了?

  「生氣了?那正好,取了我的命順便把鐲子取回去,那麼我就再也不欠你任何東西。」嘲笑的撇了撇唇,目不轉睛的瞅著他臉部繃緊的線條,既然敢來就不怕他會這麼做,她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你這女人根本就不知好歹!」他根本沒想到,逼使她來所得到的,竟會是這樣的反效果,還以為她會像上回一樣找上門來求饒,而他也能樂得解決這一樁煩人的小事,反觀現在,倒是他被這表裡不一的女人氣得自亂了陣腳,她說的沒錯,殺人對他來說的確是簡單得多,一命解決她再拿回鐲子是最快最好的辦法,但……偏偏他不想這麼做。

  正當他氣極敗壞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之際,西遙的話閃進紛亂的腦子……

  是了,硬的不行,他怎麼就忘了還有軟的沒用上?

  臉色一變,兩片完美到挑不出缺點的薄唇隨之勾起,平日相佐的冷靜飛也似的跑回來坐鎮,東祈一手溫柔的托起她倔強的下巴,很滿意自己所熟悉的模樣,正一點一滴的回到這張冷冷的臉上。

  「你……你想幹嘛?」對他翻得很快的變瞼絕技感到不安,樓輕舞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被大野狼盯上的小綿羊,毫無反抗的力量。

  知道自己這回的戰略無誤,東祈捉住機會,趕緊再端出款款柔情,蠱惑的對她說:「輕舞欠我的,可不止這些。」指腹撫上幾乎能掐出血的嫣紅唇瓣,這抹含羞帶怯又不做作的神情,才是他眷戀的原因。

  「別!」樓輕舞撫著心口,急忙推拒他湊上來的臉,火燒似的頰早就不是因為生氣。好可怕的誘惑,那令她想起那晚曾在唇上逗留的滋味,是多麼的滾燙撩人,更忘了來這裡的原因是什麼。

  「小可憐,你害怕了。」雙手鍥而不捨的捧起一張發燙的臉,挑逗意味十足的將額抵著她的,摩挲起指間下軟嫩的頰,盡責的扮演起壞男人的角色,嗯,這招比讓人追殺她來得有趣多了。

  「我才沒……」還沒說完的話讓他用唇給偷了去,小嘴趕緊閉了起來,很氣惱自己竟被眼前的美色所惑,甚至……一點也不想反抗,她真的熱昏頭了。

  「想知道我找你來的原因嗎?」讓他抵著的秀額搖了搖,他笑著又啄了她一下,愛慘了她唇上的香氣。

  「婚事,我們的婚事。」吵死了!是哪個不識相的傢伙在那裡鬼吼鬼叫破壞他的好事?

  「婚事……」她傻傻的跟著他呢喃念著,遠遠的,好像聽見侍書在叫她。

  「嫁給我。」只差一步了,再不快點答應他,待會兒肯定又要大出血。

  「嫁給你?」她沒聽錯,那確實是侍書的聲音,秀眉微微蹙起,不自覺的往聲音的出處看去。

  「給我放開她聽見了沒有!你這個淫魔!」兩手被捉在背後的侍書盡其所能的咆哮,兩條腿還氣得猛踱地面出氣,只差沒蹬出幾個窟窿。

  「侍書!」推開東祈的胸膛,她睜圓眼的望著被捉住的侍書。

  「你怎麼會在這裡?」秀眉蹙起,難不成……侍書是跟著她來的?

  「我擔心你啊!你總是這樣什麼也不說,我只好偷偷的跟在後面保護你,沒想到你居然又到這個鬼地方來,還騙我說要回問君崖……」

  侍書開始指責起同居人的不是,在輕舞的心裡她到底算什麼,輕舞根本一點也不在意她的關心。

  「我……我也是不想讓你擔心。」垂下的眼睫相當過意不去,她沒想到自己的好意卻連累了侍書。

  「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高興嗎?說到底,你根本就沒把我當成自己人。」侍書難過的撇過頭去,不意卻接觸到從剛才把她捉來,直到現在還站在旁邊的男子笑得詭異的唇畔。

  他、他在笑什麼?呃……那個眼神好像是看出什麼了?那抹別具意味的笑容真令人討厭。侍書不安的眼珠不時瞟向隔壁。

  「你可真會挑時辰來攪局。」東祈拉長著臉,萬丈波濤也在瞬間平息下來,到底這件小事還要煩他多久才能解決。

  「沒辦法,在西院捉到這個東西不得不先帶來給你發落。」西遙皮笑肉不笑的指了指讓鬼僕捉住的人,要不是住的地方來了個不速之客,他才不會讓女人這種東西污染了他高貴的手指頭,一想到剛才碰到的部位……他就覺得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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