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殿下拉了拉領口的領巾,似乎想透一口氣。他清了清喉嚨,走到桌上一個大地球儀旁邊。「事實上,那是個愛爾蘭的爵位,我親愛的。」
發現維奇沒有抗議反對,王子的表情一亮。「你可以做選擇。瓦特福郡的布萊克瓦子爵,或是——嗯,我瞧瞧,另一個是柯克海岸的金賽爾子爵。」
沙維奇的目光追隨著王子的手指在愛爾蘭上面移動。「謝謝你的幫忙,殿下。」他拿出黑色天鵝絨袋子,像魔術師由帽子中變出兔子般地展示那耀眼的項練。
喬治的臉上漾開大大的笑容,他忍不住將那串火和冰握在手中。「它們真是璀璨奪目,這一來那位女士將會知道我有多麼珍視她。」
「恕我僭越,提出這個建議,殿下,我認為一頂由珍貴寶石鑲成的頭冠,會讓一位女士感覺像王妃,所有人也會視她如王妃般地敬重她。」
喬治的臉龐一亮。「你有這種珠寶?」
維奇淺淺地笑。「是的,殿下。」
喬治閉上眼睛,不敢去想沙維奇這次又會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但他知道他會不計代價得到它。內心裡他知道瑪麗絕無法得到王冠,但他可以奉獻給她一頂私人的王冠。沙維奇開口了,打斷了他的沉思。
「雖然我忙碌得幾乎無法抽身,我會盡快拜訪這兩處產業,並讓殿下知道我的選擇。」
「很好,這兩處都是古老的城堡,維護它們需要很深的口袋。」喬治警告道。
維奇鞠躬退開。他有的正是很深的口袋!
安妮一起床,昨夜的驚悸經驗立刻又回到腦海中,她的精神立刻沮喪了起來,心情沉重。她再也無法一個人承受這一切了,她必須找人想辦法,但她又不想嚇著她的外婆。
安妮決定和柏克談,由於羅絲很少在十點前下床,早餐後,她便告訴柏克她需要和他談談。
柏克早為安妮擔心了有一陣子,也一直希望她能和他談談。在側廳中,她告訴柏克昨夜的車下驚魂記。
「老天!昨晚你回家時已受了傷,我卻沒有為你做些什麼。」柏克驚歎道。
安妮搖搖頭。「我只是受了驚嚇,及有一些瘀傷,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我真是嚇壞了,柏克,我並不怕面對藍伯納,我會無畏地在決鬥場上和他面對面。但現在他是偷偷摸摸地追蹤我,我永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再下手,突然間我變得全然地脆弱及害怕。」
柏克的唇角嚴厲地抿成了一線,他憤怒地握拳。「那個骯髒的懦夫,他的心靈根本是扭曲、邪惡的,小姐,我們必須通知你的監護人。從現在起,無論你到哪裡,我都會跟著你,而且帶著武器!」柏克一直覺得拯救藍莊的擔子落在一名柔弱女孩的肩上是太重了些,一開始由安妮假扮安利似乎是個好主意,但他實在不該同意的。他早該知道藍伯納會鍥而不捨地想辦法來害死藍莊的繼承人的。
安妮的肩膀垮了下來。「想到要告訴沙維奇,並承受他的輕蔑,就令我痛恨不已。但我想我沒有選擇,我沒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半月街嗎?」
柏克提議他們不要一起走,而是他跟在安妮後面,這樣一來他可以觀察是否有人盯著安妮,並保證她安全。
他們安然無事地到達半月街,安妮先上樓等柏克,正好維奇也要下樓外出。
「安利,我正要找你。我去國會遲了,不過再遲個幾分鐘也沒什麼差別。我希望你能幫我個大忙——到愛爾蘭去。」
「愛爾蘭?」安妮立刻想到這正是可以擺脫藍伯納的方法。
「是的,信不信由你,我就快加入空洞無實的貴族階層了,」他嘲弄地道。「儘管只是個愛爾蘭貴族。殿下接受我的賄賂,允許我自己選擇城堡。但現在我忙得無法抽身,而且又對古堡一無所知,不過我想你……」
聽見這個好消息,安妮的精神飛揚了起來。「的確,我的少年時代專門不務正業,研究一些古老的建築。」
「現在你可以把你的本領派上用場了,我希望你去拜訪瓦特福郡的布萊克瓦,看看那地方怎樣,也許下個星期我能抽空去看看柯克海邊的另一處產業。之後我會到布萊克瓦加入你,我們再一起回倫敦。」
柏克這時候正好也進來了。「早安,柏克,也許你可以陪安利去愛爾蘭。上樓吧,我叫雷恩告訴你們如何去那裡,並帶一筆資金去。最好的路線是由布里斯托搭船過去。」
柏克可以看出安妮還沒告訴沙先生昨夜的事,顯然她相信這趟愛爾蘭之旅可以救她。柏克知道這只是暫時延遲最後那不可避免的告白。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不能揭穿主人的秘密。做決定的人必須是安妮。
考南街的路上,安妮的腳步輕快了許多。「柏克,我要感謝你沒有強迫我坦白。離開英國,我覺得安全多了。你不介意和我一去起去吧?」
「我陪著你去才合禮,而且我也很想再造訪我的家鄉。」
安妮緊張地回頭看向身後。「我們必須非常地確定我的堂兄沒有跟蹤我們,如果他跟來了,愛爾蘭會比倫敦還危險。」
他們回到家時,羅絲已在餐室用早餐。「你們是早起出門回來了,還是剛回家?」
「當然不,我被召喚到半月街,而且我乖乖地要求柏克陪我去。」這只是個小謊言。「沙先生就將成為一名愛爾蘭貴族,他要我幫他去看看瓦特福郡的一座城堡。他看過我在伊甸莊幫的忙,頗信任我的意見。當然,柏克會和我一起旅行。」她趕在羅絲反對之前附加道。
南夫人及柏克交換了意味深長的一眼。「安妮,我不想讓你難過,因此我沒有說。但昨天我看見藍伯納在街角,我要你絕對確定他沒有跟蹤你們。」
安妮對這趟愛爾蘭之旅的喜悅突然消失了,心中的憂慮又浮了上來。
「我有個提議,」柏克道。「你何不穿回你原來的衣服,以女士的身份旅行?」
「真是好主意!」羅絲同意道。「我會跟你們到驛車站,送你們離開。你們先買到巴斯的車票,到巴斯後再買剩餘路程的票,看到你的人會認為你是安妮,和其他女士一樣剛由溫泉區回來。」
安妮想了一下,覺得他們說得頗有理。她打開衣箱,打包自己的衣服,並找到她在威尼斯穿過的那件金色上衣,她的手碰觸它,那些親暱的回憶浮了上來,她很快地用安利的衣服遮蓋,不想要羅絲看到。她收拾些過夜用的衣服。
安妮選了件綴天鵝絨邊的淺綠色禮服在旅途上穿。她放下頭髮,梳成長卷垂在肩上,戴上一頂綴羽毛的帽子,再次穿上撐箍及襯裙的感覺好奇怪,而且拘束。穿褲子她可以騎馬及隨意行動,穿裙子就得注意舉止。
羅絲另外為她準備了兩件禮服,安妮堅持這樣已夠多了。一等他們踏上愛爾蘭的土地,她就要再穿回男人的衣服。
布里斯托離倫敦有一百二十哩,他們必須在驛站過夜。安妮很慶幸有柏克做伴,他的愛爾蘭機智紓解了不少長途旅途上的寂寞。她覺得自己的衣服非常地不舒服,她寧可坐在馬車駕駛旁邊,但她必須承認做女性打扮,異性總是彬彬有禮地對待她。
馬車在驛站停下來,安妮瞭解她再也不能大搖大擺地走進酒吧,喝啤酒、抽菸,這令她更加察覺到她所處的是個男性為主的世界。
離倫敦愈遠,她對藍伯納的恐懼及憂慮也逐漸消失了。到達巴斯時,她已把她的堂兄完全丟出腦外,並發誓在回到倫敦前再也不想他。他黑色的陰影已經籠罩了她太多天,她決定要好好享受這段空閒。
布里斯托是個繁榮的海港,英國海軍的船艦、西班牙戰艦、印度商船及漁船全擠在一起,到處都是水手。
安妮在碼頭換上安利的衣服,以男人的身份和柏克訂兩張到丹葛凡港的船票,這個港口就在瓦特福郡海岸。過海時船顛簸得厲害,柏克一路都在暈船,安妮一路照顧他,也算是回報這位老管家過去對她的照顧。
丹葛凡港事實上只是當地的一個小漁港,他們在那兒租了輛小馬車。安妮向柏克保證她會駕馬車時,他顯得頗憂慮,而當安妮告訴他她贏的那場比賽時,柏克直搖頭。
布萊克瓦位在離海邊約十二哩處一個翠綠的小山丘,安妮駕車穿行於蜿蜒的山徑中,聽著周圍鳥兒歡鳴,看著春花盛開,遠遠地,他們已可見城堡的城垛高出於樹梢後。接近後,他們看見城堡矗立於俯瞰河邊的一處懸崖上。
安妮駕著馬車穿過一道拱門,經過爬滿籐蔓的城牆,穿過中古時代的城門,進入院子裡。看顧城堡的人緩慢、好奇地聚了過來。小廝、園丁、管家全都有著友善的臉孔,他們前來看是誰拜訪他們古老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