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豐富的想像力怎麼也想不到,在這凌晨三點,製造窸窸窣窣的竟然是——
「哎呀。」訝異的嬌呼聲柔如絲絨,在村上隆史疾衝向樹叢的同時響起。
就著路燈,他因為看清對方的長相而瞠大雙目。
「雨朵?」是那無緣一親芳澤的美女。
蹲坐在地的雨朵,由下往上盯著他瞧,唇邊彎起絕美的笑靨,露出的虎牙為她添注一絲天真可愛。「是黎要你來找我的嗎?」
他晃回神,「什麼?」
「不是嗎?」
雨朵站起來,頭頂在他肩膀的高度。
以他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來說,她已超過一般女子的平均高度,村上隆史訝異地注意到這點。
姣美的人兒正歪著頭看他。「我誤會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強迫自己視線離開那張迷死人猶不自覺的瞼,他發現她肌膚白得足以反射路燈的微芒,讓她看起來像被光芒包裹全身,有種如夢似幻的飄然——
如果她嘴角沒有那鮮紅細絲的話。
「你流血了?」指腹唐突地觸上那顯眼的鮮紅,輕輕拭去。
「咦?」她叫了聲,抓住他的手,盯著他染紅的拇指指腹。
最後,決定舔去那鮮紅的痕跡。
村上隆史錯愕地瞪著她。如果他沒看錯,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好似看見她的瞳孔變成了……燦金色?
緊接著,包裹在她身上的光芒似乎愈來愈明顯,明顯到幾乎將她包圍起來成為光芒的一部分。
然後,光芒不見了,和她的身影同時消失在他面前。
他揉揉眼,再看看四周,依舊只有他—個人。
「現在是……七月嗎?」他知道農曆七月是鬼節,但現在才四月多啊!
難道萬能事務所的雨朵·席拉是——
鬼?!
☆☆☆☆☆☆☆☆☆☆ ☆☆☆☆☆☆☆☆☆☆
「你見鬼了?」冷冷的聲音從萬能事務所的大老闆黎忘恩口中吐出。
村上隆史用力點頭,他昨天晚上是見鬼了沒錯。
「就是你家那位。」指尖遙點辦公桌前忙著抹眼影的雨朵。「她在我面前突然消失不見。」
「年紀輕輕就犯老花,可憐哦!」大腳丫掛在桌上,正翻著雜誌的魚步雲出聲譏笑,不改賤嘴本色。
「我真的看見她從我面前消失。」
又惹事了。黎忘恩責難意味濃重的瞪了眼一臉無辜的雨朵,最後回到他身上。「你有聽過鬼在白天出現?」
「沒有。」
「那不就得了。」這事好解決。
俊秀的臉孔畫下三條黑線。「原諒我中文造詣不如閣下,聽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是白天,她在這裡,所以不是鬼。」說明結束。
哇哩咧!這也算解釋?
早知道她怪,但怪成這樣會不會太離譜?「忘恩,我想知道得更詳細一點。一個人怎麼可能平空消失?」
「想知道嗎?」
移眸看了雨朵一眼,再回頭,他頷首。
「很簡單,就這樣。」黎忘恩伸手摀住他的雙眼。
什……什麼?!
「現在你看不見我了吧。」
這……這算哪門子的平空消失!她根本就是在敷衍他嘛!
結果到最後,村上隆史還是沒有得到令他滿意的答案,而雨朵之於他,愈來愈像個謎團,好端端一個人,卻大半夜在街上遊蕩,甚至平空消失!
真的是自己眼花嗎?在場所有人都堅持他眼花,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去找眼科醫生檢查眼睛。
目光不由自主又栘向雨朵——陰風立時襲上背脊。
這女人還是少接近為妙,本能的警覺如此告誡自己。
☆☆☆☆☆☆☆☆☆☆ ☆☆☆☆☆☆☆☆☆☆
「喲,我說大忙人啊,是什麼風把你吹到台灣這座蕞爾小島上來啦?」酸冷足以讓人牙齒發麻的語氣,完全感覺不到招呼來客的熱情。
村上隆史冷不防縮了縮肩。呼!陰風慘慘。
「我好像來錯時間了。」
對方抿出明顯不和善的笑紋,帶點危險訊息,「不不不,你只不過是在我忙碌的門診時間軋上一腳,佔去我一個病患的名額。我說你啊,想用出人意料的方式登場,何苦跟病人搶?租架直升機傚法○○七情報員從天而降,豈不更驚天地泣鬼神?」
「幾年不見,你損人的功力還真是有增無減。」
「就專門用來對付你這種人,你的骨頭沒病,腦子卻病入膏肓!」
「等等等等!」村上隆史趕在被更多負面字眼打得落花流水之前,揚掌阻止。「雷茵,我來找你不是要聽你酸我,純粹是為敘舊而來。」
「是嗎?」辦公桌前的白袍女醫生丟開筆,厲眸橫射過去。「對於一個早在一個禮拜前就來台灣,卻直到現在才想到要聯絡朋友、通知朋友他人在台灣的男人,你要我怎麼想他?」敘個鬼舊啊,呸!
「你怎麼知道?」
「你那位英明神武的母親大人,上個禮拜打電話來詢問她兒子的下落,認為她那寶貝兒子極有可能為了躲避相親,遠渡重洋來在下敝人我的蝸居避難。」
看雷茵的表情,不用問他也知道,兩個同樣強勢、有個性的女人,必定有過一場唇槍舌戰。
「因此……你在生氣?」
「哈!身經百戰、經歷過無數桃花劫的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她都已經丟筆、雙手抱胸、蹺高腳、一臉凶神惡煞、血壓升高、全身毛細孔擴張——白癡都知道她雷大小姐在生氣。「想當年,當你的女朋友受盡萬般呵疼,現在當個朋友卻可有可無,讓你村上先生一個禮拜後才想到要通知我你來台灣的消息,我真可憐。」
「要我提醒嗎?從見面到現在,你罵了我整整五分鐘。」而他只是—進門說了聲「嗨,好久不見」。
雷茵看看子表,確定已過了五分鐘。「MISS張,請下一個病人進來。」
「嘿,你——」
「如果你是想要我幫你的手腳打上石膏,作為久別重逢的紀念,就儘管留下來,否則最好等十二點過後再來找我,我下午沒門診。」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厲害的女人。」
「多謝稱讚。」
「就這麼說定了,下午見。」他說,離去前不忘對—旁的護士小姐眨眨桃花眼,惹得對方臉紅不已。
「嘖!」雷茵低嗤了聲。
這個一年四季都發春的大和桃花男!
☆☆☆☆☆☆☆☆☆☆ ☆☆☆☆☆☆☆☆☆☆
在等待的時間裡,村上隆史已經一連四次謝絕醫護人員的邀約,其中有三位是護士小姐,一位是營養師。
當然,清一色是女性。
「謝謝,但我在等人。」第五次婉拒邀約,村上隆史難掩得意之色,往醫院中庭走去,遠離人潮較多的室內。室外應該可以找到些許清靜吧,他想。
才經過一座花圃,便聽見不遠處飄來說話聲,循聲望去,供人休憩的座椅上坐著一對男女。
其中,有一位是他認識的。
「雨朵·席拉?」村上隆史喃念著,腳步好奇地栘了過去,只聽見交談聲愈來愈大,但似乎都是男方在唱獨角戲,女方則毫無動靜。
男方一手抱花、一手緊握住雨朵纖腕,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熱情,吱喳傾吐滿腔愛意。
這個書面看起來應該唯美浪漫,如果男方不是挺著一圈啤酒肚、身高不到一七○、中年微禿的話。
同為男人,村上隆史為這幕「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景象深表同情。
然而,當他看見中年微禿的男人強要摟抱雨朵入懷的時候,那份同情立刻讓怒火取代,尤其在看見雨朵不快的蹙眉後,更是火冒三千丈!
是男人就要有氣度接受求愛被拒的難堪!
冷哼一聲,村上隆史綻著迷人自信的笑朝兩人走去,渾然忘記不久前才警告自己要離她遠一點。
「你放開我!」這個人好討厭!雨朵惱鎖雁眉,扭動手腕想甩開這男人。「再不放我就——」好想逃,想消失不見!
被糾纏的厭惡感驅動了雨朵的本能,薄薄的白光自她全身毛細孔透出,淡淡地覆在雪白的肌膚上,只不過現在大白天的,很難察覺。
「真巧,在這裡遇見你。」決定介入的村上隆史自然也沒注意到雨朵的異樣。
雨朵轉頭看見他時,不知怎的,身上的白光褪去,臉上浮現「得救了」的欣喜神情。
看出她的表情所傳達的訊息,讓前來救美的村上隆史忍不住得意起來。
「老兄,小姐都已經拒收你的花,拒絕了你,幹嘛把事情鬧得這麼難看,你說是不?」
中年男子氣得漲紅了臉,甩動手中花束。「拒絕?這花是她送我的,如果不是對我有意思,送花給我幹嘛?」女人送花給男人還有別的意思嗎?「你少管閒事,這是我跟她的事。」
「你送花給他?」不會吧?
做人要誠實。雨朵點頭,「花是我送的。」
「你喜歡他?」這個疑問一問出口,村上隆史只覺得心頭不太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