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愛上可法或魚或聶,但她會愛上他,會因為他的話而覺得傷心難過……甚至想哭……
「雨朵?」
「我、我想回家。」她幽幽說道,身體似乎變成了透明,從千萬個毛細孔中透出亮白珍珠色,先是淡淡白芒,而後是愈來愈強烈的白光。
「雨朵?!」村上隆史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更是抱緊她不放。「別這樣,停下來!你不能這樣做!不……」
話未說完,白光乍閃即滅,連同懷裡的人兒一同消失。
「雨朵!雨朵!」
秋風蕭索吹過,手背乍起涼意。
他俯首,是三滴水珠——
是噴水池飛濺的水珠,還是她的淚?
「該死!」他低咒。
老天,他剛剛究竟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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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知道她人在哪兒?」冷冷的聲音由北海道那端傳來。
「你一定知道,黎。」村上隆史第一時間想到的人就是黎忘恩。「雨朵一直很依賴你。」
「她依賴我的程度,還不至於到會為我離開熟悉的環境,遠嫁番邦。」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他緩和了口氣,聲音中滿滿的淨是懊悔。「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你想,她有可能回到台灣嗎?」
「利用瞬間移動回台灣?我應該說過,她能移動的範圍不大。」那端的黎忘恩瞇起眼,表情凝重,只可惜透過電話,對方看不見。
「你的意思是範圍不出京都?」
「應該是如此。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我……」
「你要我收回把雨朵交給你的話嗎?」黎忘恩瞪了眼打擾她講電話的村上憐一,回到正題:「我隨時可以接她到北海道。」
「不,你已經把她交給我,我有責任照顧她。」
「只是因為責任?」
「……不,不光是責任。老天,我已經快瘋了,她現在有可能出現在京都任何一個地方,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長得又漂亮,可能會有不肖人士圖謀不軌。」
「閉嘴!」他吼住她的冷言冷語。
他已經夠心焦了,不必她再軋上一腳。
「是你打電話找我。」她提醒。
「夠了,真是夠了!雨朵現在人不見了,你卻無動於哀,我急得都快發瘋,你還猛澆冷水!」
「人是誰弄不見的?」始作俑者還敢對她發脾氣?「注意你的措辭,沒掛你電話已經算客氣了,村上隆吏。」
「我知道造成這局面的人是我,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啊。」
「沒錯,那你還磨蹭個什麼勁?」
喀!這是黎忘恩最後從話筒中聽見的聲音。
「你堂弟掛我電話!」她覺得不可思議。
「你活該。」村上憐一說著風涼話。「相對於他的緊張,你是太鎮定了。」
「你不是要我放手讓他們單飛嗎?」黎忘恩似乎真的無動於哀,如果雙手沒有暗中扭絞的話,會更有說服力。
「有時候有些事是不能放手的。」他解開她差點打結的手握在掌心,邊交代立於角落的管家,「查詢最快到京都的班機,幫我訂兩張機票。五分鐘後,我要車子在外面等我們上路。」
「是。」
第十章
客廳裡只有當家的村上美奈子、管家谷口,以及村上隆史三人。
「我已經請我的朋友在京都一帶找雨朵了。」未成年的村上龍突然走進來這麼說。
「她不會出現在遊樂園。」雙手合十、始終低頭不語的村上隆史終於有了動靜。「叫你朋友不要白忙。」情緒不佳的他無心感謝沒有助益的幫忙。
五個小時了,她人到底在哪裡?「雨朵……」村上隆史握緊拳,忍住害怕的顫抖。
他說這是什麼話!「我沒告訴你,我朋友是警察局交通課課長嗎?」未免太小看他了。
龍少爺什麼時候跟交通課打上交道的?谷口分心想。
石田宏明也在這時走了進來。「我也請一些朋友上街閒晃找人。」
「這件事還用不著黑道分子插手。」村上美奈子警告著,「如果不想你的朋友一夜之間少掉二分之一,就叫他們回去管好自己的手下,在雨朵找回來之前不要見獵心喜,欺負女人。」
「什麼意思?」
谷口代為解釋:「夫人已經請京都警察署長加派人手巡邏,聽說連刑事組都出動了。」
石田宏明聞言,趕緊衝出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對黑幫十分好奇的村上龍也跟了上去。
「不成材!」村上美奈子歎氣,回頭看向兒子。「這裡也有一個不成材的。」
「媽,我沒有心情跟您笑鬧。」
「我也沒有。」她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谷口,有任何消息回報嗎?」
「目前沒有,夫人。」谷口彎身恭敬地道。
「聯絡署長再加強搜索,就說是我的請求。」
「是。」
「我以為您不歡迎雨朵進門。」待谷口離開後,村上隆史出聲,「雨朵並不是您理想中的媳婦人選。」
「沒有什麼事能完全符合我們的期望,兒子。」村上美奈子迎視兒子質疑的眼神。「就像我希望你們兄弟接手京都的羽織屋,結果呢?你們一個跑去當冒險家,一個成了醫生,你們必須慶幸有我這麼開明的母親。」
「我不懂,我是為她好,可是她卻……」手背上冷涼的濕意猶在,雖然水珠已乾,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他握緊拳頭,像告解似的將宴會中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道盡。
村上美奈子聽他說完後,捧杯啜口茶後,才又開口:「你要她做你的妻子、做孩子的媽,這些我不認為有何不妥,但你不是早已把她當作妻子看待,而她也即將成為一個孩子的母親了嗎?」
「但她對自己的身份並沒有自覺。」
「在生下你們兄弟之前,我也沒有當母親的自覺。」村上美奈子道,引來兒子詫異的目光,「隆史,人是在遭遇環境變遷之後,才會試著做些改變來調整的,我認為你想太多了。」
「因為雨朵想得太少,我擔心她無法適應。」
「就我看來,她適應得很好,只是你沒有發現罷了。」這真的是她那個看似大而化之、實則心細的兒子嗎?她不禁開始懷疑。
無視於兒子的訝異,她繼續說:「至少分家的孩子很喜歡接近她。就拿龍來說吧,你也知道,他不是一個會輕易親近陌生人的孩子,但他喜歡她,而且如你方纔所見,他也擔心她。如果連龍這麼彆扭的孩子都接納了她,沒有人會排斥她。」
「連媽您也——」
「我沒這個意思。」村上美奈子打斷他的忖思。
「但我是為她好,真的。我希望她遇上像今晚那樣難堪的場面時,能夠保護自己,別落人那麼難堪的境地。」
「是她覺得難堪,還是你覺得難堪?」
「媽?」
「依她的個性,再加上佳乃她們說的又是日文,她應該是不以為意吧?」相處沒多久,村上美奈子已摸熟了未來媳婦的性子。
「……是的。」他無法否認。
「而我認為她說得沒錯,為什麼要學會聽懂別人不入流的話?那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咦?「可是她要在這裡生活,怎麼可以不學?」
「我們家的人都會說中文不是嗎?」溝通根本不是問題。
「但她會出門,總得會說上一兩句。」
「雨朵是喜歡出門、與人交際的人嗎?」她反問,「再者,你要她是因為她有資格做你的妻子,還是因為她是她?」
「我——」村上隆吏終於明白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只要我是我就好了,他們都是這麼說的……
想起她說的話,想起她說這話的表情,那種傷心難過、還有困惑的神情。
是的,困惑。因為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說那些話,正如同他不明白自己所表現出來的行為是在試圖改變她!
「如果她符合你所期望的樣子,她還會是一開始就吸引你,讓你愛上她、照顧她的雨朵·席拉嗎?」
母親的最後一句話重重敲醒了他。
「我傷害了她!老天……」他抱頭,後悔莫及。「覺得難堪的人是我,真正在意的是我自己,我以為這麼做是為她好,但不是,而是……為了我自己。」
「很好。」懂得反省,不愧是她村上美奈子的兒子。「現在仔細想想,她有可能在什麼地方?」
雨朵可能出現的地方……
我想回家……
她說她想回家,而她的家——
「媽,日本這邊就交給你。我去機場,坐最近一班飛機到台灣!」他說,頭也不回地衝出門。
十分鐘後,客廳突然闖進兩個人。
「好久不見,美奈子姑姑。」l這是村上憐—的聲音。
「我來帶回雨朵。」這是黎忘恩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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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總要等到失去以後,才會醒悟自己對心愛的人做了什麼蠢事?!
村上隆史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煎熬、這麼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