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有自信、獨立,甚至有點傲氣凌人。」曾經有一度,他告訴自己要娶能與他並肩同行的女人。
摟抱在臂彎裡的人兒往後退縮,直到後背頂上另一側邊板,像個受盡委屈的可憐小媳婦。
「你應該去找黎或者雷茵,她們都跟你形容的一樣。」
原來,他不欣賞她。雨朵覺得眼眶酸澀。
「的確如此,但是雨朵,我愛的是你。」
遇上她之前,他的確以為自己鍾情於女強人的類型,畢竟一路走來,身邊始終都是這類型的女人,然而,不知是老天刻意作弄,還是命中注定,讓他遇上了她,成為自己生命中最珍愛的意外。
雨朵迎視他的眸寫著疑問:「欣賞跟愛有什麼不同?」
「不一樣。」將她拉回懷裡重新躺好。「不要離開我,一個人躺在這張床上很恐怖。」
「嘻,膽小鬼。」奚落一句,雨朵的不開心來得快也去得快,為自己找到舒適的枕處,乖乖貼緊他。
村上隆史收攏雙臂,這張床他無論如何也不想一個人躺的。「對我來說,欣賞是為了交朋友;愛,則是為了找伴侶,當然不一樣。」
她明白了,卻也不由得同情起雷茵。「雷茵她……」
「什麼?」
「沒事。」真要她說,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乾脆不說了。
「雷茵對你說了什麼重話是嗎?」
「話有輕重嗎?怎麼秤?」
唉。「我指的是口氣。她對你的口氣好不好?」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聞過她的嘴巴,怎麼知道她口氣好不好?」
「雨朵……」無可奈何的歎息,村上隆史實在拿她沒辦法。
「但是我感覺得出來,她喜歡你。」
村上隆史聞言,噗哧低笑:「傻雨朵也知道什麼叫感覺?」真令人驚訝。
「別笑,我、我是認真的。」
「是。」他拍拍她的頭。
「雷茵她、她、她想請你吃她的豆腐……」話語頓住,雨朵翻身壓住他。「可是你答應過我,只吃我的對不對?」莫名的疼揪住她的心,急欲得到他肯定的允諾。
不知這代表什麼意義,只知道如果他點頭,她的心就不會再這麼痛。
「我是說過。」
「所以你不能吃她的豆腐,不能!她、她、她……她不好吃!」
如果他還有多餘的力氣,一定會狂笑出聲,但是她異常嚴肅的表情相慌張的眼神,讓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真的只是雨朵單方面想太多嗎?「告訴我,雷茵跟你說了什麼?」
「嗯……我忘了。」她記得的不多,只依稀記起他欣賞的女人是什麼類型。「欣賞跟愛真的不一樣嗎?」不安的心亟需一個能讓她安穩的保證。
「不一樣。」他說得斬釘截鐵。「舉個例,你覺得可法如何?」
「他照顧我,對我很好,我……」腦子裡轉過幾個關於感情的字彙,最後她選擇了——「欣賞他。」
「你愛他嗎?」
她皺眉思忖片刻。「那不一樣。」
「我就是這個意思。」
「什麼意思?」她憨然反問,又讓一切回到原點。
呵……傻里傻氣的雨朵呵!他發現自己竟然看不膩她嬌憨的模樣,真的是中毒太深了。
「傻瓜,就算不放心我,也該對自己有信心啊。」
「信心?哪裡有賣這種東西?黎說錢能買到很多東西,包不包括信心?」
唉,他自認才疏學淺,無法充當解惑的名師,決定跳過這個問題不答。
「相信我,在我心裡沒有人比得上你。」話才說完,他忍不住張嘴打了大大的呵欠。
確定她會乖乖偎在他懷裡,村上隆史調整睡姿,閉上雙眼。
「真的?」
「真的……」意識逐漸遠揚。
「沒騙我?」
「沒騙你……」安心之後,濃濃的睡意如浪潮向村上隆史襲去。
「可是——」
「沒有可是呼……」陣亡。
耳畔傳來細微鼾聲,雨朵才知道枕邊人已沉沉睡去,引頸抬眸,確定他真的睡熟。
他睡著了,那誰來回答她滿腹疑問?微惱地瞪視熟睡的狼狽臉孔,才想起他剛說自己五天沒睡了。
他為自己擔心到睡不著,她應該有罪惡感、覺得他好可憐才對,可她竟然想笑。
這幾天,他是為了她才睡不安枕……愈想,唇角上揚的弧度愈高。啊,原來她也很壞心哪。
「呼……呼……」
呵,他睡覺會打呼呢!她為這發現感到驚喜。
過了十分鐘,靜靜看著他睡顏的雨朵開始覺得無聊。
想下床,偏偏被抱得緊緊的,不能動彈。
那、那只好自言自語,自己娛樂自己了。
「雷茵說她愛你,還說她愛你很久了。」
不說會內疚,說了會傷心,雨朵的小腦袋所想得到最好的方法,就是趁他睡覺的時候說。
一樣是說,只是他聽不見,不能怪她,對吧。
然後,她會把雷茵的話忘掉,不會再想起來。「你不能讓她愛,也不能愛她,知道嗎?」
「呼……」鼾聲持續著。
「愛我,只愛我,也只讓我愛,好不好?」
軟軟愛語,字字真心,可惜男主角睡得像豬那麼熱,渾然無所覺。
若醒來後發現自己錯過佳人的告白,想必村上隆史會猛捶心肝、淌下英雄淚吧?
真睡著了嗎?
「呼……呼……」
是真的睡著了。
叮咚!
門診室旁的燈示隨著聲響跳到下一號。
雷菌以酒精消毒剛替病患觸診的雙手俊,埋首於之前的病歷,並末抬頭。
「你覺得什麼地方不舒服?」
「心。」熟悉的聲音響起。
「心有毛病應該去掛心臟科,找骨科沒有意義。」
「中國人有句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我來找我的心藥。」村上隆史自動坐下來。「雷茵,我想跟你談談。」
「在門診時間?」來找她算帳嗎?早料到的事。
「再過一分鐘就是午休時間,我看過你的排班,下午沒有門診,而我正好是你今天最後一個病人。」
「你只要有心,想做什麼都能成功。」家世淵遠、背景優渥,「天之驕子」四個字簡直是為他創設的。「真羨慕你,要什麼有什麼。」
「你不也是。」
不,至少有一樣東西她要不到,或者該說她曾經擁有,後來卻失去了,而且再也要不回來。
他的心,她要不回來。
「其實我也料到你會來找我。等我一下。」雷茵轉身花了幾分鐘交代護士處理善後,才又看向他。「到我辦公室,我們邊走邊談。」步出門診室。
「也好。」他跟在後頭。
「她都跟你說了吧?」她猜測,像雨朵那樣柔弱的女人,能派得上用場的武器大概只有哭訴撒嬌、搬弄是非了。
「說什麼?」
「別裝傻,她一定萬般委屈地窩在你懷裡,跟你哭訴我對她又抓又打的。」
「雨朵是不可能哭鬧的。」她只會把旁人逼得快捉狂。「雷茵,你真的這麼做了?」
「她怎麼說就怎麼著,反正你只會相信她說的。」
「問題是,她什麼都沒說。」一句認真的「忘了」,讓他連問都不必問。
如果她說忘了就是真的忘了,怎麼逼她也想不起來,這種差勁到家的記憶力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雷茵冷冷一哼,擺明了不信。「我不覺得自己有錯。」
「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何來的對錯?雷茵,就算已經不是情人,你也應該還記得我的為人,而我也知道你的,你不是這種人。」
「呵,原來我在你心裡的評價這麼高。」雷茵打開辦公室門,走了進去。
村上隆史跟著進去。「我對你的評價一向很高,我最欣賞的就是你很理智,從不會感情用事。」
「但是遇上了感情,」她點了根菸,吐出一口白霧。「還能不感情用事嗎?」
拾手欲吸第二口,卻被村上隆史搶先一步把菸截走。
「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歡菸味。」
他定定端詳她黯然的臉龐,緩緩舒了一口氣,重申:「雨朵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謊。」
「是真的,我不想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打轉。我要答案,你跟雨朵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
「吵架,我跟她吵架。」
墨眸寫滿不敢置信。
他的雨朵會跟人吵架?
「恕我無法想像雨朵和人吵架的樣子。」那比台灣六月天下大雪還詭異。
「我跟她還打了起來。」
打?!一樣教他無法想像,錯愕地張大嘴。
「你不相信?」
「我……難以置信。」
「那你以為呢?你不笨,用用你的邏輯思考能力去推想啊。」
村上隆史正經八百地瞧著她,像在看診似的,好半晌,才抿起笑紋,「我所能推想到的不多。大概是你想跟她做正常人的溝通,卻被她無厘頭的對話逼急,而雨朵想走,你卻執意要把話說完,之後發生小小的拉扯,然後——」他指指她領口。「雨朵不小心扯開你的領口,露出你配戴的十字架,之後就發生那件事了。」
雷茵聞言,雙眸瞪得像銅鈴般大。
「我說對了?」
「……她很奇怪。」一個人就這麼平空消失,如今回想起來,不是自己眼花就是瘋了。「即便如此,你還是選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