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雷茵臉色慘白地跑進會診室找他,語無倫次地說著「紅色的光」、「雨朵平空消失」、「她親眼看見」之類的話後,村上隆史對於唬弄他的黎忘恩感到生氣。
他所認識的雷茵不是一個容易驚慌失措的人,而他也曾親眼目睹同樣的事,這下看黎忘恩怎麼賴!
沒有多想,村上隆史第一時間就衝去萬能事務所。
很多怪人怪事都在那兒發生,也只有回去那兒,才能找到解答。
「雨朵回來了嗎?」衝進事務所,他劈頭便問。
屋裡只有黎忘恩、村上憐一和聶蚊三人,看來風平浪靜。
「她應該跟你一起回來。」黎忘恩發現他身後沒人,轉而問:「她人呢?」
「我不知道,她——」再三思忖,他還是決定說出口:「她突然不見了。」責備的眼神鎖定知情不報的黎忘恩身上。
沒太多心思與他纏鬥,黎忘恩偏首問向一旁沉默的聶骉,「聶,你負責找她,我通知其他人。」
聶骉點頭,開始操作起手邊的電腦。
黎忘恩則忙著打電話,找回另外兩個流離在外的員工。
不到三十分鐘,兩個焦急神情不亞於村上隆史的男人殺進屋來。
「搞什麼!好好的雨朵交給你,你竟然讓她不見了!」來自魚步雲的炮轟,威力十足。
「你這就不對羅。」可法·雷口氣也好不到哪去,「如果雨朵找不回來或出了什麼事,村上老弟,你可要傚法日本武士道精神,二刀六眼切腹自殺以謝天下呵。」
最冷靜的,除了黎忘恩,就是村上憐一。
後者是在等待的時間中,約莫猜出大概的情況,縱使內心不敢置信,表面上依舊平心靜氣。
雨朵在被某道不知名的紅光射中眉心之後,平空消失在另一道包裹住她的白光之中,這說出去誰信?
「我需要有人給我一個解釋。」村上隆史急於得到解答,好有個線索找尋雨朵。
「這時候大家部沒空理你。」可法·雷站在聶骉後頭,注意電腦螢幕上的訊號。「嘿,你這套號稱連接美國通訊衛星的追蹤系統該不會沒用吧?」
聶骉回他一記「不要藐視我」的眼神作為答覆。
美國通訊衛星?村上憐一看向心上人。「他有本事竊用美國衛星?」
「別小看我們家的書獃,這裡的水電都是他偷接來的。」搶在黎忘恩之前,魚步雲獻寶似的說。
「這跟偷接水電是兩碼子事。」村上憐一語氣中的警告意味濃厚。「忘恩,我們有必要談一談。」看似平凡的萬能事務所,顯然有很多不平凡的內幕。
「不是現在。」
他頷首,算是接受。現在先找到雨朵比較要緊,改天再找時間好好質問她。
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再度回到聶骉桌上的電腦螢幕。
「喂,」不耐久候的魚步雲,推了推坐在位子上的聶骉。「到底有沒有用啊?半天都沒消息。」
「一定找得到,除非發信器不見或壞掉。」聶骉簡短說明。
「萬一你說的狀況發生,雨朵還找不找得回來?」
「……靠運氣。」
「這種答案你也敢說出口!」魚步雲算是服了他。
「村上老弟,」可法·雷一雙眼睨向村上隆史。這妮子遇到不愉快的事就會玩起瞬間移動,讓人擔心。「我家雨朵是不是在你那兒受了什麼委屈?不然她不會又玩起突然消失的把戲。」
不知為何,「突然消失」這四個字從萬能事務所的人口中說出來,自然得像吃飯、喝水一樣,而初聞這項消息的村上憐一,也鎮定得不像正常人。
只有村上隆史,焦急得差點沒咆哮捉狂。
一個人平空消失,而且不著痕跡,怎不教人心急?
她在哪裡?她好不好?從雷茵的描述來判斷,雨朵似乎受了傷……
「發生什麼事?」黎忘恩淡問。
村上隆史停住來回不斷的踱步,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
瞇眼細想雷茵說了些什麼,他沉吟道:「依照雷茵的說法,她跟雨朵在談話時,有道紅光突然從她胸口射向雨朵,雨朵痛得叫了一聲,之後全身開始發出白光,然後就跟白光一起消失不見了。」愈說愈覺得自己在描述科幻小說的情節。
雨朵的來歷說不定也跟他一樣「異」於常人,村上隆史首度正視這個問題。
自從認識黎忘恩及萬能事務所這群人之後,他才更瞭解什麼叫「千奇百怪」,什麼又叫「無奇不有」,這裡簡直就是怪力亂神大熔爐!
他和堂兄身上有日本傳說中鶴仙的血源,那他們呢?這個問題突然浮上心頭。
「紅光……」黎忘恩微蹙眉,忽然提問:「雷茵是天主教徒?」
這是什麼問題?「我不清楚。這跟雨朵有什麼關係?」
「找她問清楚。還有,要她不准把這事張揚出去。」
村上隆史點頭,立刻撥了通電話給雷茵,問清楚之後,他轉述答案:「雷茵的確是天主教徒,隨身配帶經教堂聖水淨化過的十字架項鏈,你怎麼會知道?」
「原來如此。」可法·雷點點頭,終於搞懂問題出在哪兒了。
「怪不得。」魚步雲跟著應和。
聶骉專心於尋人大業,無暇他顧。
村上堂兄弟則是有聽沒有懂。
心急如焚的村上隆史再也按撩不住,急躁地問:「誰都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同時,聲調向來平板的聶骉難得出現興奮的音頻,「找到了!」
一夥人注意力又回到電腦螢幕上,異口同聲地問:「在哪?」
「這裡。」他指出螢幕上的紅點,最上方還標明紅光所在的經緯度。
「我說聶啊,我們這兒除了你,沒人看得懂經緯線啊。」可法·雷無奈地拍頭,怎麼家裡活寶這麼多?唯一正常的就是他了吧,真是。「你說的『這裡』指的是哪裡?」
聶骉細讀螢幕上的紅點和經緯座標的數值,表情古怪。
村上隆史催促道:「在哪裡?你快說啊!」不吭聲是什麼意思?!
「那裡。」瘦骨嶙峋的手指指向通往內側的門。
「你指的那裡是——」黎忘恩瞇起鳳眼,通常這代表著風暴來臨的前兆。
聶骉吞吞口水,進一步指出——
「她在房裡。」
一票心慌意亂以至於捨近求遠、忘了要進房確認的人,個個臉色灰敗。
靜默籠罩現場長達三分鐘。
魚步雲率先發出暴吼:「哪個豬頭啊?!不會先進房去看她在不在啊?!」媽的!害他擔心得像只老母雞,丟臉丟到姥姥家!
至於在場的其他人,表情除了錯愕還是錯愕,沒有人說得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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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十二坪大小的房間,沒有開任何一盞照明的燈光,只靠黃昏斜照的夕陽透進窗戶,將臥房染成橘紅。
玲瓏有致的身影在橘紅微光下隱約可見,緩緩的呼息意味著佳人正在熟睡。
村上隆史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景象。
那曼妙身軀就這麼靜靜地躺在一副——
棺材裡!
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參考棺材的形狀所設計的床,六塊邊板圍起的空間安放著床墊,床邊則是同樣六邊形設計的蓋板,可以完全蓋住床,仔細一瞧,會發現它還能充當腳墊,雨朵的鞋子就擺在上頭。
定睛再看,方才引起軒然大波的可人兒,正以誘人的側臥姿勢,躺在這個以黑檀木製成的六邊形西式棺材裡,睡得既香又甜。
他想起她曾說過會認床的事。
如果長年累月睡在這麼「特殊」的床上,想不認床都難!
望著那張不解世事、略帶蒼白的酣然睡顏,他突然有股想大笑的衝動,因為放鬆,也因為終於找到了她。
但其他人是否也做如是想,那可就不一定了。
「不介意我扭斷她的脖子吧,大家?」魚步雲發揮民主精神,詢問眾人意見,指關節扳得喀喀響。
贊成票有三:黎忘恩、魚步雲、可法·雷。
反對票有二:村上憐一、村上隆史堂兄弟。
沒有跟進房裡的聶骉,視同廢票一張。
第七章
村上隆史擋住魚步雲欲衝上前的身子。
睡夢中的雨朵,恐怕想不到在自己熟眠的時候,會有人想扭斷她可愛纖細的脖子,而且還不只一人。
「不要阻止我!這妮子需要有人打她屁股,以示薄懲。」魚步雲猶不死心,抗拒村上隆史推他出房門的力道。
「就算得有人教訓她,那個人也不會是你。」心中無限延伸的遐想讓他紅了臉。「讓她睡吧。」
和村上憐一花了大把力氣,總算把帶有殺氣的三個人推出雨朵房間。村上隆史關門前,不忘確定棺材裡的人是否仍睡得安穩。
天主教、十字架、六邊形的西洋棺材——再推敲不出雨朵的來歷,他就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但,還是必須確認一下。
眾人悻悻然的回到客廳,咬牙的繼續咬牙,氣憤填膺的依然氣憤填膺,沉默寡言的也依舊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