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小事誰理它們。齊哥,你別放棄,我會幫你的。」
「琳琳,謝謝你。只是你想幫也幫不了了,小若她……她也許不會再見我們了。」因為她當時那種決裂的語氣已經表達出一切了。
「啊?」真有那麼嚴重嗎?趙琳在心中臆測。
「來。」邵凡齊找出最後的半杯酒。「琳琳,跟我乾一杯吧。」
「齊哥,別再喝了。」她伸手欲搶下他的杯子,卻被他擋了下來。
「讓我喝。喝完這一杯我就會忘了她,忘了一切,然後我會重新振作,好嗎?」他笑得好苦。
「齊哥!」趙琳心疼地哭了出來。「你別這樣,琳琳看了會難過的。」邵凡齊已經為她犧牲太多了,如今連他的感情也要一併埋葬嗎?
「傻丫頭,有什麼好難過的,我都不難過了,你在難過什麼?」
「你騙人!」
趙琳上前抱住他,在他胸前放聲大哭。她知道邵凡齊是強壓下心中的痛苦不讓她感到自責的。他眼底的那抹哀傷清清楚楚地透露出他的絕望,怎麼能說他不難過呢?想來,他是愛慘了衣若芙吧。
邵凡齊飲盡杯中殘存的酒,仰頭自嘲一笑。愛情釀的酒啊,好苦!忘了她吧,也許這樣會讓自己好過一點。而且除了選擇遺忘,他還能如何?
「鈴!鈴!」
電話鈴聲阻斷了趙琳的啜泣,她起身去接電話。
「喂。」雖然停止哭泣了,但是鼻音仍舊很重。「花嬸?!你別急,慢慢說。」
邵凡齊聞言也站了起來,酒全醒了。
花嬸打來的,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好,好,我們立刻過去。」趙琳的臉瞬間刷白,掛下電話後她急忙看向邵凡齊。「齊哥。」
「走!」邵凡齊順手拿了車鑰匙,拉著她就往大門沖,一刻也不敢耽擱,生怕一個遲疑,又會是另一個遺憾。
★ ★ ★ 衣若芙沒有再去替趙琳上課,她向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到南投去找衣若蓉,一來是去瞭解衣若蓉生活的情形,二來則是藉此機會去散散心,讓紛亂的思緒得以平靜下來,並且試圖尋回自己的心。
「小若!你回來啦!」風鈴甫一進門就看見衣若芙正伏案寫作,高興地上前摟著她的肩又叫又跳的。
「是啊,中午就到了。」衣若芙放下筆,轉身面對她。「怎麼?才一個星期不見,就開始想念我啦。」
「想啊,想死你嘍。」風鈴跳上床,盤腿而坐。
「少狗腿了。」衣若芙噓了一聲。「對了,你有幫我抄筆記嗎?」她請假前特地交代風鈴要幫她抄筆記,以免因自己的缺課而跟不上進度。
「安啦,我辦事,你放心。」風鈴得意地點了自己鼻子一下,這是她慣有的小動作。「好了,該你告訴我了,這次度假好不好玩?」
「度什麼假?我是去看小蓉。」衣若芙糾正她。
「好,好,好,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看」了一個星期的心得是什麼?小蓉兒過得如何?」風鈴與王昱之寒暑假常往衣若芙雲林的家跑,所以跟衣若芙的弟弟妹妹們混得很熟。
「小蓉一向很會照顧自己,所以她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很好,根本不用我擔心。」這點是衣若芙感到欣慰的,她那三個妹妹都很懂事,讓她少操了不少心。
「我就知道小蓉兒聰明伶俐。」風鈴封衣若芙的回答很是滿意。「那小水兒呢?」她接著問衣若水的情形。
「若水念的是她有興趣的美容美發,所以學起來特別認真,看她上卷子的樣子,還真的是有模有樣的咧。」衣若芙也抽空去看了衣若水的情況,同樣的,結果也是令她滿意得很。
「這麼說,等小水兒學成下山,我就可以洗免費的頭,做免費的臉嘍。」風鈴笑瞇了眼打著如意算盤。
「是啊,如果你願意當若水的白老鼠的話。」
「放心,我對小水兒的技術有信心。」
「謝謝抬愛。」衣若芙丟了一個笑容給她,隨即又轉身繼續埋首於桌前,振筆疾書。她的舉動引來風鈴好奇地引頸觀望。
「小若,你在寫什麼呀?」
「履歷表啊。」衣若芙仍是低頭繼續寫。
「履歷表?你在找工作?」
「當然。我又不像你,有劉維德幫你找好現成的工作。」
「可是我們還有半年多才畢業耶。」小若的未雨綢繆也太早了一點吧。
「現在開始寄履歷表,等到面試、筆試、初試、複試等,那些有的沒有的考試完成後,也差不多寒假了。然後下學期開始就能先以工讀生或實習生的名義進入企業見習,等到畢業後就能升為正式員工啦。」衣若芙仔細地解釋就業流程的複雜。
「喔。」風鈴聽的似懂非懂,真不知道小若為什麼知道那麼多,她們真的是同學嗎?怎麼程度差別這麼大。「那你的家教工作怎麼辦?」
原本已經打算忘記的事,被風鈴無心的一句話,再度教衣若芙面對這個傷口。「辭了。」她平淡地回答,刻意壓下心中陡升的痛。
「辭了?!真的辭了?」風鈴不太相信。先前還見她猶豫不決,如今卻說辭就辭,帥!「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我請假前。」衣若芙握筆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力道,那張一直啃食她腦神經的臉又再度浮現腦海,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翻騰了起來,他……有來找過她嗎?
她很想問風鈴,可是偏又開不了口,生怕一開口就會讓自己好不容易築好的心防瞬間瓦解,功虧一簣。因此,她緊咬牙關,發誓一定要熬過去,方能救自己於水火中。
但是不知情的風鈴偏偏又在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原來一個星期前你就辭了呀,難怪……」風鈴沉吟了一下才開口:「這個星期有一男一女每天都打電話來找你耶,大概就是你那個家教學生吧。她是不是不答應你辭職啊?不然……」
「不然怎麼樣?」她還是問出口了,一顆心被風鈴的話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好難受。
「不然他們的口氣怎麼那麼著急,活像你是不告而別似的。」風鈴老實地說出她的感受。
不告而別?
對趙琳來說,她或許是;但是對邵凡齊來說,就不能用這四個字來形容吧,她可是明明白白地告知,也清清楚楚地別之啊。那他著急什麼?那一夜她已經把話講得那麼白了,他應該知道她辭職的原因了,很自然的他理當代為轉達給趙琳知道才是,所以趙琳也「應該」知道她辭職的原因吧,那麼趙琳還找她做什麼?想來當說客嗎?或者,邵凡齊根本沒有告訴趙琳?
「他們……有說什麼嗎?」她想知道他們找她做什麼。
「沒有,只問你什麼時候回來。」風鈴偏頭想了一下才回答。
「那你怎麼說?」
「怎麼說?當然是實話實說嘍——我、不、清、楚。」
她笑得賊賊的,一臉皮樣逗笑了衣若芙緊繃的臉。
「鬼靈精!」
「不精,怎麼能保護你?昱之還怪我沒有盡心為你分憂解勞哩。」她忍不住又嘟噥起來。
「謝啦。」衣若芙拍拍她圓圓的臉頰。「謝謝你替我分憂解勞。」
「三八!朋友是幹什麼用的?」風鈴用手肘頂了她一下。
「當然是——」衣若芙故意拉長語氣。
「扯後腿用的!」兩人異口同聲,隨即哈哈大笑出來,紛紛往床上倒去。
「小若……你進步……步了。」風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臉紅通通的。
「哦?什麼進步了?」衣若芙也笑得肚子隱隱發疼。
「愈來愈懂我的幽默哲學了。」
「那當然,被你調教了四年,該出師了。」
「我會頒個結業證書給你的。」風鈴又倒回床上咯咯發笑。
「謝啦!」衣若芙搖頭失笑。這個寶貝蛋,天生一堆怪點子,還虧的劉維德受得了她。「好啦,別笑了。晚餐吃什麼?我去買。」
「隨……隨便。」風鈴還沒止住笑。
「排骨便當?」
「OK!順便幫我帶瓶奶茶回來。」
「知道了。」衣若芙拿了錢包,踩著拖鞋出門買便當去了,留下還在咯咯發笑的風鈴。
出了樓下鐵門,衣若芙仰望滿天彩霞。進入秋季,天黑的比較早了,此時月兒已悄悄爬上天空,伴著一、兩顆頑皮的星星笑看人間的繁忙。台北受光害所累,要看見滿天星斗是不太容易的,不像在雲林或是在南投,只要一抬頭,隨時可見快樂的星星無憂地在對你眨眼睛。若要在台北看到炫目的星光,除了上天文台之外,就只能登高了,像是上陽明山之類的。
陽明山!
想到此,衣若芙不期然地又想到那一夜。唉,怎麼老是揮不去那惱人的記憶呢?甩甩頭,不願再多想,她大步朝自助餐店邁進。
就在即將舉步之際,赫然發現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邵凡齊。
她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該繼續前進還是回頭拔腿就跑。左右為難之際,他已朝她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