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了!江丞得意地看著爐火上漸漸滾開的一小鍋熱騰稀飯。
那麼再來就是醬瓜了。
醬瓜……醬瓜……醬瓜……
江丞努力的在廚房裡的各個儲物櫃東翻西找,搜尋著罐頭堆裡是否藏有醬瓜的蹤影,但是找了好半天,卻是徒勞無功。
「哎!糟糕,沒有醬瓜耶!」江丞皺皺鼻子的懊惱著。「嗯,那這下只好出去買嘍。」
打定主意,就在她要走出廚房門口的瞬間,往昔的片段記憶倏地跳進腦海裡頭。
哎呀!對了!
她想起來了,朱雋奇是不吃醬瓜的呀!他從小就不愛吃醬瓜、醬菜之類的東西,所以每次朱伯母煮了這類的美食時,只要她是座上客的話,十之八九都會全進了她的肚子裡頭去的。
哎,這就難怪他庫存的罐頭堆裡會瞧不見醬瓜的影子了,他壓根兒是不吃的嘛。
可是他現在肚子不好,又不能配別的菜吃……
嗯,這樣子的話嘛,那就放點鹽巴進稀飯裡頭吧,有點鹹味,請朱雋奇勉為其難的、將就著吃嘍。
OK!就這樣子啦!想好了變通的辦法,江丞於是又倒轉回廚房裡頭。
嗯……鹽巴……鹽巴……
鹽巴?!忽地,雙手正在櫃子裡忙著找鹽罐的江丞怔住了。
記憶的門鎖在不意間猛然被叩開,她想起了不久前陳敏娟才對她說過鹽巴和甜辣醬的比喻……
她終於徹徹底底的明白陳敏娟為何用心良苦地對她說「鹽巴哲學」——
因為太重要,所以往往在不知不覺中和自己的生活融合成一體,成為習慣。因為習慣,所以無所覺,反而倒過頭來讓人不覺得重要了!
除非是失去、或面臨差點失去的危機,否則最重要的常常是最被忽略掉的,而最諷刺的是……它往往近在我們身邊咫尺而已。
差一點她就要犯下這個錯誤了!
幸好有陳敏娟、有駱學長、還有她的及時醒悟,這才來得及捉住那差點從她指縫中溜走的最平凡、卻也最真實的——她的「Life Salt」、她的「鹽先生」——阿奇!
「噴!好鹹!」
江丞伸出食指沽了點倒在小碟子上的鹽巴,放入嘴中吮了吮,不意外的嘗到了鑽透牙關的鹹鹹滋味
而也在同一時刻,另一道鹹味克制不住的緩緩滲進嘴裡,澀進了心底……
「?你怎麼了?」朱雋奇被江丞叫醒起來吃藥,可是卻發覺她眼睛明顯的紅腫。
「啊?沒有啊,我哪會有什麼事呀。」江丞對他掩飾的笑了笑,將已稍稍降溫的鹹稀飯遞給他。「哪!你先吃一點,然後再吃藥,嗯?」
朱雋奇接過飯碗,雙眼仍狐疑的瞧著她。
「你真的沒事?」他不相信她沒事。「你的眼睛……怎麼了?你……剛剛在哭嗎?」他說出重點。
呃!江丞身子一僵。「沒……沒有啊,你看錯了啦!」她臉上浮現被識破的微赧。
「真的嗎?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騙我?」朱雋奇不太高興的微瞇起眼眸。 「你的樣子明明就像是剛哭過,為什麼你要瞞我?」
「呃……我……」江丞侷促的支吾著。
「你是擔心我生病,所以哭嗎?」朱雋奇自然這麼猜想。
「呃……對。」江丞連忙順著他的台階下。
「哎,我已經說了呀,你別這麼擔心,相信我,我一定會很快就好起來的,嗯?」知道她是為了他的病而擔憂,讓朱雋奇緩下了不悅的神色,釋然的對她露出一抹要她放心的笑容。
「嗯,好。」江丞點點頭。「哪,你快吃吧,冷掉就不好了,這可是我煮的呢。」她精神一振,對他笑道。
「咦?」朱雋奇先是納悶的低頭瞧了眼手裡的白稀飯,隨即笑了起來。「你還記得我不愛吃醬瓜呀?」
「對啊,所以我放了鹽巴。」她笑。
「謝謝!」他感動地道。
「哎,心動不如行動呀,你既然這麼感謝我的話,就要趕快好起來嘍廠江丞顏以她的方式拐個彎對他話關心。「對了,阿奇,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也是剛好生病,結果你們班導師還托我幫你帶作業回家?」
「當然記得呀。」那次他的作業裡頭有一項「蠟筆畫」,扛丞繡當場就幫著他大展身手起來,結果把他的被單床褥也一起上色了,他媽媽後來一看,差點沒昏倒。
「你還記得那次的『蠟筆事件』啊?」看他笑得那麼賊,江丞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想起了什麼。
「嗯啊!」朱雋奇笑著點頭。
「哎!那次是意外、意外呀!」
「是、是!」他仍是忍不住笑。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那次是吃壞肚子吧?而我就是在那時知道你不愛吃醬瓜的。」江丞回憶著。「那時候我看到伯母幫你準備了鹽巴稀飯。」
「哦?原來你那時就發現啦?」
「是啊。」江丞點點頭。「好啦,你別再和我說話了,多存一點元氣,這樣才恢復得快呀。」江丞適時打住了他和她的閒聊。
陪著他吃了飯、吃了藥,然後再度睡下,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他。
她細細看著他睡著的臉龐,將每一道全然放鬆好眠的線條悄悄的、深深的烙進眼底,一筆一劃的在白紙上頭描繪下來……
朱雋奇隔日醒來,便在餐桌上看到這幅栩棚如生、以他為主角的安睡臉龐肖像畫。
畫紙被一個繫著紅絲帶的透明玻璃鹽罐鎮壓著,而圖畫下方的落款處揮灑著一行飄逸的字——My dear Mr.Salt!
第十章
陳敏娟又被朱雋奇給攔下來了。
「嘿!朱先生,你已經康復啦?恭喜!恭喜!」瞧見朱雋奇一臉神清氣爽、活力充沛。的模樣,陳敏娟不禁佩服他病癒的神速。
「嗯,還好啦。」朱雋奇其實也很訝異自己這麼快就沒事了,破天荒第一遭呢。大概是昨天照顧得好吧。他如是認為著。
「喂,你確定……你是來找我的嗎?」陳敏娟懷疑地瞧向他。
「對,我是來找你問一件事的。」這回朱雋奇沒有任何遲疑的肯定道。
陳敏娟這下可「受寵若驚」了。哇!她何時客串起「主角」來啦?
「你要問我什麼事啊?」
「我想……你是的好朋友,那……她的一些想法,你應該是會蠻瞭解的,對吧?」 。
啊?!原來他想問的還是江丞嘛。
哎,害她以為他轉性了呢,原來是她想太多了。
「咳咳廠她輕咳了兩聲。「嗯……理論上,你這樣說是沒錯啦!但是,我可不能保證,我又不是丞肚子裡的蛔蟲,哪可能知道她所有的心思啊,你說是吧?朱先生?所以,我只能說『盡量』,OK?盡、量!」
「那你知道……如果將一個人以『鹽巴』來形容,那代表什麼意思嗎?」朱雋奇正是為了今天一早起來見到的那幅江丞給他的畫而來!
「啊?鹽巴?」陳敏娟聞言一愣。
「嗯。」朱雋奇點頭。
「呃……你是說……丞用『鹽巴』來比喻一個人嗎?」
「嗯哼。」
「是……是誰啊?」喔,希望答案是……
「我!」朱雋奇眼眸瞬也不瞬的瞧著陳敏娟。
哦!天……天啊!丞那丫頭終於開竅了耶!畦!真是太……太可喜可賀啦!
陳敏娟高興得亂感動一把的,她興奮不已的抓著朱雋奇的衣袖,又笑又跳的——
「你……你……恭喜你啦!朱先生!你終於苦盡甘來了,哈哈……」
「啊?」這……她是什麼意思啊?朱雋奇怔愣著,還沒摸透她的言下之意。
「哎呀,我這是在恭喜你否板泰來了耶!」
「嘿!你說明白一點吧?我實在不瞭解你的意思呀!」
「哎……事情是這樣子的啦……」
陳敏娟於是不再賣關子,將先前她對江丞說的那番「陳氏鹽巴論」對他蠅娓道來……
聽完陳敏娟的話,朱雋奇足足有好幾分鐘說不出話來。
天啊!他感覺自己像是漫步在雲端的飄飄然……
震驚、難以置信、興奮、狂喜……種種情緒在他心中瞬間變幻翻湧,最後是無法言喻的深深喜悅與感動充斥在胸臆間……
「……她呢?她現在在嗎?」被濃烈情感席捲包圍的朱雋奇,急欲在此刻見到那道強烈撼動他心靈的人影。
「喔,她呀,剛剛駱學長把她找到別處去了。」陳敏娟蹦出驚人的語句。「不過應該是快回來了,因為我們快要開始上課了。」
朱雋奇的臉龐倏地整個黯淡下來,彷彿瞬間由天堂掉進了地獄般……
「呃!駱學長……把…………找出去了?!」
「哎,你先別那麼失望呀,朱先生,既然丞都已經當你是她的鹽巴了,那你根本就用不著擔心了呀,說不定……她只是和駱學長『說清楚、講明白』而已嘛,你說是吧?」陳敏娟輕鬆的安慰他道。
呃……他當然是這麼希望啊,可是,事情真會有這麼順利嗎?朱雋奇真的很懷疑。
「那不然這樣好了,你等一下是要上圖書館去的吧?」陳敏娟突地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