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再度回復溫和的笑容,像疼寵妹妹的大哥哥般睇凝她,她只能以泛滿玉膚的小疙瘩做為回報。
「翩飛,其實一開始我甚至期望能將妳延攬進組織,只是認識妳越深,便越清楚絕不能讓妳知道組織的存在。」
如果可能,他並不想欺騙她,但天生存在於她骨子裡的正義感,雖然在多時被她隱藏住,但於大處,她絕不違背自己的原則。
倘若她可能放棄她的原則,進入組織與他合作,那麼以她的才華,與他的謀略,只怕組織早已易主,至少那個男人無法如此有恃無恐。
她嘲諷的笑了笑,再也不會相信他無害的溫柔面具。
沒錯,最好別告訴她,因為她一定會想盡辦法破壞那個聽起來無惡不做的組織。「那麼現在為何告訴我?因為你準備殺人滅口了?」
平澤恩無奈的歎口氣,「我說過,我是真心待妳,所以我不會傷害妳。」
「那我可真不知道在你的世界裡,所謂『傷害』的定義。」她冷著臉,輕道。
在他早將她徹底傷害後,竟還有臉一再強調他不會傷害她?她是再正常不過的人,有著很尋常的七情六慾,她可沒法子同他一般雲淡風清!
「怎麼做妳才會相信我呢?」
「我的信任對你很重要?」翩飛不敢置信的冷笑著,一個大騙子會在意他人的信任?
「當然。」
「那好。」她揚起眉,要她信任也可以,「立刻將『天使夜未眠』銷毀,離開你口中的組織,別再幹那些讓我瞧不起的勾當。」
「別為難我,翩飛。那是不可能的。」
「正好。反正我也不可能再相信你了。」
「世就是說,我們的友誼完蛋了?」惡魔露出惋惜的眼神,長長的尾巴已高高揚起,一觸即發。
「當你決定欺騙我,我們之間便不存在友誼。」而她觸下那顆發動惡魔攻擊的按鈕。
「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惡魔不動聲色的接近她,眼裡閃爍著不為人知的光芒。
「沒有必要。」
「那就太可惜……」一句話未能完結,平澤恩的手臂迅速揚起,一手刀砍在翩飛頸項上。她眼前一暗,倒入平澤恩懷中。
當她醒來時,她已置身休息室中,對面的工廠也已燃起熊熊大火,她一驚,立即往門口奔去,才發現門外站著兩名黑衣大漢,兇惡的瞪視著她,阻擋她的行動。
她被拘禁了。
到此時,她才逐漸感受到平澤恩所言的真實性,只怕她真是招惹了可怕的黑社會組織,為自己引來災禍了。
她無法對抗剽悍的打手,只得坐回休息室,凝視著一場妖嬈熾烈的魅焰火舞。
情緒逐漸冷靜,在乍然知曉自己被利用這麼多年的氣惱逐漸退去後,她開始感到極沉重的悲哀。究竟是哪裡出了錯,為何她真誠的對待,最後竟換來無情的傷害?她做錯了什麼嗎?
一向最疼寵、關愛她的大哥,倒頭來只是貪她的研究成果,利用著她做盡一切可怕又可恨的勾當,讓她對他的信任與敬崇成了最蒼涼的笑話。
而這一切,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都知道,卻什麼也沒對她說,放任她任人傷害。
「為什麼你從不對我提起?」她再次詢問將她抱在懷中的男子,口吻裡有怨懟也有更深的無奈。
陽格輕吻她的發,心疼的將她摟得更緊。「對不起,我不是刻意隱瞞妳,只是我單方面的說詞妳不見得會相信。」她一向將朋友看得很重,這種有破壞他們友誼之嫌的話,他說了,她也不會相信。
是啊!若非親眼所見,及平澤恩的親口承認,恐怕她也不會輕易相信這傷人的事實。
到頭來,這一切還是她咎由自取,是她太有自信,才讓人有機會傷害她,一切都是她的錯……
「我現在才知道,我做人真失敗,」她扯著一抹苦笑,「所有接近我的人並不是受我個人的特質吸引,而是看中我身上的附加價值,一個個都是另有目的,一旦利用價值消失了,他們便毫無留戀的離去。」
陽格緊皺著眉,聽出她話裡影射的不只平澤恩,還包括他。她仍然介意著他對她的隱瞞,並未真正釋懷。
「翩翩,別這麼說妳自己,妳不該這麼想。」他輕聲安慰著,面對她的哀傷,他真的束手無策。
「不然,我該怎麼想?」
「妳應該相信妳自己,妳應該相信能讓妳看上眼的人,絕不會是個混蛋。」他想歎息,緊摟住她的堅實臂膀不願讓她為了平澤恩而將他摒除在心門外,他會受不了的。
「我最無法相信便是我自己!我失去所有判斷能力了。」她輕輕歎息,一顆晶瑩的淚珠滑下嬌弱的臉龐。「我把我全部的信任給了我的大哥,把我最真摯的情感給我最愛的男人,結果呢?我得到什麼?我最信任的大哥原來從頭到尾都在利用我,我深愛的男人對我處處防備、事事隱瞞。請你告訴我,你還要我相信什麼?我還能相信什麼?」
「妳這麼說對我而言並不公平,也許我沒有向妳坦承全部,但我從不試圖隱瞞妳、防備妳。」他努力為自己辯白。
她抬起頭,清澈的大眼凝望著他,似要穿透他的靈魂,看透他的心思。
「你將我蒙在鼓裡,從未想過對我坦誠,我甚至必須透過別人才能知道,你是什麼人?你在做什麼?甚至是……你人在哪裡?這難道不是隱瞞?不為了防備?」
最靠近他心窩處的低喃,一字一句擊打著他,幾乎令他啞口,他想解釋,卻詞窮,幾度試著開口,最後只是艱澀的說著:「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她平靜的輕喃,像幽谷中迴盪不絕的低歎。「擔心我一時不慎透露案情而讓歹徒有所防範?還是擔心我知道後,會礙於私人交情而向你心中的疑犯通風報信?」
陽格搖著頭,濃眉幾乎糾成死結。他沒想那麼多,沒想過瞞著她究竟為了防誰,然而對她一項項的指控,他竟完全無法為自己辯白。
「不論你究竟擔心什麼,」她繼續說,「都只證明一件事,你根本不信任我。」
「別這樣,翩。」他低喊,將她精緻的小臉緊緊壓在自己心房上,似要將她揉進體內。「別讓我覺得妳好像隨時準備離開我,我不答應,絕不!」
她被困在他懷中無法動彈,汩湧而出的淚水在他懷中靜靜淌流。她不知道是否想離開他,她只是好難過好難過,心中滿溢受傷的情緒,卻找不著宣洩的出口。
「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傷害妳,一切都是無心的。原諒我,倘若我使妳覺得受到傷害了。無論如何,請妳一定要原諒我,我不想失去妳……我不能失去妳……」他密密吻著她的發,不停低喃著乞求原諒。
他看起來慌亂極了,他寬厚結實的胸膛隨著狂亂的心跳巨大的起伏;他精壯有力的臂膀隱隱顫動著;他甚至開始語無倫次了……
看來,她真的嚇壞他了。
她從他懷中抬起頭,柔軟纖細的雙手捧著他的臉,輕輕一笑。
「我會原諒你。可是你知道嗎?不是因為我可以不再介懷,而是我太愛你,我根本無法想像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麼過。」
他盯著她哀戚的小臉,心中為她的言語而激烈擺盪。他因她的深情原諒而安心,也因她話裡的無奈而心悸。
他細細的為她抹去臉龐上的淚痕,吻去她眼角溢湧的水珠,以最虔誠的姿態對她起誓,「我向妳保證,我絕不再令妳傷心,絕不再讓妳受到任何人的傷害,包括我自己。我會補償妳,為我這次的過失,我一定會補償妳!」
她其實並不需要他的補償,已經造成的傷害再多的事後彌補並不能改變什麼,她既然離不開他,只好自己學著放下,否則將來兩人都苦。
她不忍看一個平時顧盼飛揚的偉岸男子為了她而顯得慌張失措,她微笑安慰,「你不需彌補什麼,我只是一時傷心,需要宣洩罷了,你別太在意。」
「不,無論如何,我會補償妳。」他對著她被淚水刷洗過而顯得特別明亮晶燦的雙眼暗自起誓,這輩子,他絕不讓她再流下傷心的淚水!
「先別說這些了。」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實踐自己的諾言,而現在有更要緊的事。「妳知道平澤恩為何要拘禁妳嗎?」
「也許他仍希望我能為他進行研究吧。」他不提,她都幾乎忘了她仍身陷險境,而他,則是自投羅網。
「平澤恩背後恐怕有個未知的力量在支持他,我擔心他拘禁妳會對妳不利,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目前最重要的是確保她的安全,其餘的可以慢慢解決。
「嗯。」
陽格拉起翩飛,門外自然有人守著,他試著從他進來時利用的小窗帶她出去,但未能走到窗邊,身後傳來一串流暢宛轉的男低音,流利的英文像吟詠古詩般好聽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