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我會親自處理,村民那邊就煩請清叔替我安撫賠罪做些補償了,我保證這種事絕不再發生!」
拋下話,他便氣沖沖地直奔桑慕綺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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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怒之下,他連門都沒敲便推門而入,桑慕綺正坐在桌前數著她努力「賺」來的銀兩;讓他這麼一驚,失手將小心翼翼收在珠寶盒的銀兩撒了滿地.
她邊撿銀子,邊惱怒地斥道:
「喂,冷傲霜冷大堡主,你知道這樣不先敲門就闖進女孩家的閨房,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嗎?枉費了你成天把仁義道德、教條規範掛在嘴上,結果你自己一樣也沒做到.」
冷傲霜完全王理她的嘲諷,只是一個徑地盯著她看,冷冷地問:
「這些銀子哪來的?」
他質問的口氣立即引起桑慕綺的不悅,故意學著他的口吻說話:
「你管我哪來的,反正不是偷來的就對了!」
冷傲霜更加冷硬地駁斥:
「(偷)和(騙)對我而言,並沒有任何不同!」
該死!桑慕綺暗暗低咒.敢情有人輸了銀兩不服氣,在冷傲霜面前搬弄是非,告了她一狀?
她將裝滿銀兩的珠寶盒緊緊抓在身後,似乎深怕他會一把搶走似的,振振有辭地替自己辯解:
「願賭服輸,這些都日是我贏來的!」
她這無異是不打自招,讓冷傲霜整顆心都涼了.
「原來村民說的全是事實;妳不但聚眾賭博,還出千騙人,更將堡內的古董擺設,以及我送妳的金釵珠花拿去典當,妳實在太教我失望了!」
這是冷傲霜頭一回對她疾言厲色、大吼小叫,桑慕綺不但不伯,更不反省自,己,只覺得受了傷,而她也以一貫的強硬來掩飾受傷的感情.
「那些古董花瓶不是擺在(我)房裡的嗎?那些首飾不是你心甘情願送(我)的嗎?怎?難道我沒有任意處置的權利嗎?原來你冷傲霜是個小器鬼!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拿那些東西送我做面子呢?」她不但嘴硬,還反過來奚落他,偏偏就是不肯認錯.
她的冥頑不靈、桀驁難馴,不禁令冷傲霜怒火更熾.
「想我當日在台北蒙妳收留照顧,雖然妳常把錢財掛在嘴上,但我一直以為妳有口無心,一直以為妳是個重情重義、熱心善良的女子,沒想到……沒想到妳真如此市儈,而且視錢如命!」
「沒錯!我是視錢如命,那有什麼不對嗎?」她理直氣壯地反唇相稽:「你瞭解一個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的小女孩如何在台北那種現實的環境中討生活嗎?天大的事都得自己扛,受了委屈也只著眼淚往肚裡吞;上學、打工忙得頭黑天暗地的,也只能勉強養活自己.你嘗過肚子永遠處於半飢餓狀態下的那種滋味嗎?」她愈罵愈火大,氣急敗壞地止著嗓門對著他叫囂:「你不懂!像你這種含著金湯匙出世,天生有人伺候得好好的,只等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公子哥,你憑什麼資格教訓我?」
她是愛錢,也從不曾費力掩飾她對錢財的渴望,但其實她真正渴望的也只不過是自己始終久缺的安定感覺;她從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她,但冷傲霜的指責卻深深地剌傷了她,讓她整顆心如火灼般的疼痛.
冷傲霜凝視著她那倔強的小臉,心中一陣翻絞.他心疼她所承受孤單、現實的苦楚,但仍不認為那足以作為她拐詐騙的好借口.
「自從妳來到望月堡,我自認已盡了心力,努力讓妳不虞匱乏.慕綺,妳不該那麼做的!」他眼中淨是滿滿的失望.
她以燃火的雙眸迎視著他,絲毫不肯示弱.
「你以為我桑慕綺真的厚顏無恥,甘心一輩子當只依附別人為生的米蟲嗎?」
他駁斥:
「難道拐騙別人財物就是件光榮的事嗎?好!就算妳要銀子,大可開口向我要啊!為何要去騙那些無辜的村民呢?」
她是想過這麼做,但凌翠兒的出現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想到凌翠兒,就好像火上加油一樣,她心中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尖刻地加以嘲諷:
「自從那惺惺作態的翠兒妹妹來了以後,你冷大堡主就像流著口水的哈巴狗成天繞著她打轉,隨時等著提供你那厚實的胸膛,好供她傷心哭泣、昏厥在你懷裡,多美、多感人啊!你說是嗎?我桑慕綺哪還敢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為你冷大堡主這會還有心思關心我需要什麼呢!」
「妳別淨說這些推托之辭,無端將翠兒牽扯進來.」他眸中陰霾重重.「想當日我真心誠意向妳求親,是妳無情地拒絕我.」
「哼!我慶幸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打什麼如意算盤,還不就是想左擁右抱、亨盡齊人之福.冷傲霜,就算我桑慕綺這輩子沒人要,也絕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氣瘋了的她,口不擇言地胡扯:「只怕你早晚被凌翠兒迷得神魂顛倒,連我是誰都給忘了,到時候,我不是連半點好處都撈不到了,只好早一步替自己打算,努力在外頭(打拼賺錢),好早一日離開望月堡自食其力,免得待在這礙眼、惹人嫌.冷大堡主,你能說我錯了嗎?」
她的話令冷傲霜痛徹心扉,極至的失望像把利刃般無情地剌戳著他的心.
他英俊的臉龐,如今岩石般的嚴峻;一向溫柔的眼神,也冷得似冰一樣.
「好!既然如此,那我成全妳.妳大可上帳房去取銀兩,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想往哪去就往哪去!」
拋下話,他絕望地拂袖而去.
桑慕綺追到房門口,嘶聲大叫:
「謝了,冷大堡主!我這就去拿,拿到我拿不動為止,最好是能讓你冷傲霜傾家蕩產、一文不值!」
他沒有回頭,桑慕綺瞪著他闊步離去的身影,淚水逐漸模糊了她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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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慕綺真依言而行,上帳房去取銀兩,只不言她沒有完全實踐諾言,搜刮盡冷傲霜的家產,只取了她需要的那部分.
既然話都說出口了,再也沒臉待在這,她定這會就離開望月堡,再也不回來了.她唯一肯定的,只有身上這筆巨款的用處,至於往後她該何去何從……唉!她幽幽歎了口氣,最多也只不過再回復以前自食其力的日子擺了!她強振信心、誇下海口,憑她桑慕綺,啥事難得倒她?因為,她早就練就(金剛不壞之身).
谷揚陪博士一早上山採藥去了,這會連個挽留她的人都沒,當然望月堡的人不用說了.她甚至敢發誓,他們個個面露喜色,一副恨不得她被掃地出門的模樣;就算他們在她一腳跨出望月堡大門檻時燃放炮竹以滋慶祝,她也不會有半點驚訝.
難道她真的沒人緣嗎?桑慕綺忍不住自怨自艾.
好歹這些人也跟她相處了好一段日子了,雖然有時興之所至,她會點小玩笑,偶爾捉弄捉弄他們,但她也時常告訴他們在台有的新奇事物,讓他們大開眼界啊!怎麼他們一點感情都沒呢?只記得她壞的時候,優點全忘得一乾二淨,就跟他那沒心、沒肝混蛋堡主冷傲霜一模一樣!
哼!人情淡漠的望月堡實在沒啥好留戀的,她如此安慰自己,卻仍拋不開被剌傷的難過,心底濃濃的惆悵,讓她怎麼也瀟脫不起來.
她拖著沉重如鉛的腳步朝大門口走,沒想到卻前庭遇上了凌翠兒.
「桑姑娘,怎麼妳真要走?」凌翠兒看著她的瞳眸中,明擺著有些懷疑.
一向不屑虛偽矯飾的她,亦大方地點點頭,一點也不想掩飾話裡的嘲諷.
「沒錯!我這會就走,以後妳就不必在冷傲霜每次看著我的時候,費神地裝病、裝痛來博得他的注意力了,那可真累人啊!」
「看來,妳把我當成眼中釘了.」凌翠兒不怒反笑,但笑意根本沒有傳進眼中,透著精光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她看,悻悻然說道;「其實傲霜貴為一堡之尊,將來三妻四妾並不為過.桑姑娘,妳實在太急躁了點,只要妳按捺得住,在我和傲霜拜堂成親之後,我會大方地讓傲霜納妳為妾,咱們可以做對好姊妹,一起伺候夫君,難道不好嗎?」
凌翠兒的愚昧無知和故作寬大為懷的模樣,讓桑慕綺氣得噁心想吐、七竅生煙.
她跳腳、火辣辣地駁斥:
「妳這個傻女人!我桑慕綺可是堂堂二十世紀的新女性,可能如此貶損自己,跟別人分享老公?就是妳們這些不曉得尊重自己的女人,才讓男人自以為三妻四妾是件天經地義的事!」
她氣得忘了自己此刻是身在數百年前的時代裡,「男尊女卑」乃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反倒是她的言論偏激得令人瞠目.
「看來,妳是不甘心當小的.」凌翠兒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她背在身後裝滿銀兩的布包,夾搶帶棍地說道:「我瞭解妳對錢財的渴求,想必如此,才不肯屈居於我之下.桑姑娘,妳真的太沉不住氣了!你現在能拿的也只有眼前,只要肯等,好歹將來也是望月堡的姨奶奶……我相信自己有雅量,會做個好姊姊,絕不會虧待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