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的懷抱既溫暖又安全,他獨特而好聞的男性氣息,像迷藥般蠱惑了她, 她必須強忍著閉上眼睛,阻止自己陶醉在他懷裡的強烈衝動。
祈威再度挫敗地低咒,猛然放開她。「該死的!你竟然一副樂於從命的模樣!」
她粉臉一紅,但黑暗的夜色遮掩了她的窘境和心虛。她佯裝驕傲地斜睨著他。
「你希望我尖叫?掙扎?」她眼裡寫滿了嘲諷。「我知道有些男人有某些變態的索 求,我絕不可能低聲下氣,哭哭啼啼的滿足你的幻想、增加你的快樂。」
他變態?
哦——此刻他倒真希望自己是個變態,那麼或許他就真能下得了手,活活掐死她, 讓她那張伶牙俐齒的小嘴乖乖地閉上!
「你放心,即使天下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強要你!」事實上,不僅她,他絕不 會強迫任何女人。
程羽蝶把他的話當成是羞辱,氣鼓鼓地反唇相稽:「你也一樣,我寧願去當尼姑, 也不會要你!」
「既然我們同樣厭惡彼此,又為甚麼非要糾纏在一塊呢?」祈威不解地仰天長歎: 「程羽蝶,為了氣我而丟下一切,值得嗎?」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說真話,卯上祈威,還真替她枯燥乏味的生活添上幾許色 彩。
「你難道不需要工作,不需要……」
她一徑地搖頭,讓他霍然明白了一切。原來這小妮子終日無所事事,所以才會無聊 得將他當成是消遣的玩具。
「捉弄人是有錢人的專利嗎?」他話中充滿了十足的火藥味:「富家千金就有權利 干擾別人的生活嗎?」
程羽蝶理直氣壯地反駁:「我老爸有錢錯了嗎?我家不需要我賺錢錯了嗎?」
「當然沒錯,你命好。但我希望你和邱浩唐這一對富家公子哥兒和千金大小姐,別 再來打擾我們升斗小民平靜的日子可以嗎?」
「你為甚麼對我和浩唐有這麼深的成見?」她生氣地質問。
祈威冷冷地回了一句:「那就要問你了。」
天啊!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會記恨的男人。
「好了,我沒空再跟你胡鬧下去,你最好立刻停止跟蹤我的無聊行為。」他接著說 道:「上車。」
「你不是才命令我不准跟著你嗎?」他那種嫌惡的眼光,既令她憤怒,更有一點被 刺傷的感覺。
「你幾時變得那麼聽我話了?」他無奈地直搖頭,程羽蝶的難纏堪稱世界之最。「 從明天開始,可以嗎?現在你最好乖乖上車,跟著我下山,我可不想留你在這發生甚麼 意外。」
他關心她?
不知怎地,他的話極有效地撫慰了她心中的不悅;但他的下一句話,卻再度挑起她 更狂猛的怒火。
他十分不耐地瞪著她看,臉部表情像尊石像般冷漠。「其實你發生任何意外都與我 無關,但我不想成為最後見到你的人,而惹上一身麻煩。」
「你——」她真恨不得此刻手中握有一根大鐵棒,她會毫不猶豫地揮棒向他,打碎 他冷如冰霜的臉寵。
他重複命令:「上車!」
程羽蝶賭氣地不予理會。「你憑甚麼命令我?你以為我真的喜歡看見你那張死人臉 嗎?本姑娘想在這欣賞夜色,你滾吧!」
「你不走?」
「不走!」
「好,你就在這欣賞夜色欣賞個夠吧!」祈威惡意地嚇唬她:「希望不會有人,或 者鬼魅來打擾你。」
她嘴硬:「跟你比起來,我寧願享受他們的陪伴。」
「很好,那麼我祝你玩得愉快。聽說這裡不太平靜,前頭常常出車禍,我確定一定 會有『人』來跟你作伴的。」
丟下恐嚇,祈威氣煞地上了車,留下她絕塵而去。
程羽蝶的勇氣在他離去後,立刻消失無蹤。他的話已在她心中埋下恐懼的種子,她 忍不住害怕地梭巡著黑漆漆的四周。
方纔祈威在的時候,她一點也不覺得有甚麼不對;他一走,甚麼都不對了。
陰沉沉的夜色,似乎處處隱藏不知名的危險,就連風聲聽起來,都像鬼哭神號般的 淒涼恐懼;她豐富的幻想力就如長了翅膀般的任意翱翔,愈想,她渾身不禁起了一陣一 陣的戰僳。
恐懼一點一滴地滲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真的想轉身逃之夭夭,但又害怕祈滅就在 前頭等著看她笑話;面子和恐懼在她心頭,展開了一場拔河賽。
終於,恐懼戰勝了一切。就在她決定上車離去之際,忽然發現前方閃過一道車燈, 她立刻探頭查看,霍然發現那是去而復返的祈威。
「欣喜」不足以形容此刻她心中的感覺。他的出現對她而言,就好像是突然大放光 明的海中燈塔,給了她這彷似陷落暴風中的孤帆一線生機。此刻陷於極度恐懼中的程羽 蝶,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形容有點誇張。
祈威在她身邊猛踩煞車,噴了她一腳沙,接著像只暴躁的怪獸般對著她嘶吼:「我 給你三秒鐘,立刻上車!」
如果乖乖聽令,她就不是程羽蝶了。隱藏住強烈的釋然,她故作姿態地瞪著他。
「走開!你幹嘛管我?」嘴上這麼說,她心裡卻又暗暗祈禱,他可別真的丟下她不 管才好。
他沒走,但他那陰鬱的臉色,幾乎就跟鬼怪一樣恐怖嚇人。
他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為甚麼要管她?為甚麼不丟下她走了算了?
祈威氣她,更氣自己,但……他就無法這麼丟下她不管。
他氣鼓鼓地揚聲喊道:「一——二——」
在他即將喊出「三」之前,她終於有了動作,開始走向她的座車。
「這可是你求我的喲!」
妥協之前,程羽蝶還不忘保住面子,得意地宣稱。但當祈威猛踩油門,作勢要狂飆 而去之際,她立刻迫不及待地鑽進車裡,發動引擎,尾隨上去。
下山的這一路上,她的顏面神經就像「失控」了似的,始終笑得像個白癡。
哦——她真的很開心!即使祈威總是擺盡臭臉給她看,更不時對她冷嗤熱諷、憤怒 咆哮,但他終究為了她而折了回來。
或許,他並不如她原先以為的那麼壞!
***
祈威照例在下班後,趨車到「立祥」樓下接葉夢荷。
很快地,他看到她走了出來,但一雙粗黑的濃眉卻立刻緊蹙成一直線;因為程羽蝶 正緊挨在葉夢荷身邊,一起朝他走來。
他不禁幽幽歎口氣,哎——程羽蝶比鬼怪還可怕,真的是陰魂不散!
「夢荷跟我要去逛街,你走吧!」她趾高氣揚地揮了揮手,那種口吻就好像在吩咐 泊車的小弟似的。
一如以往地,他也不肯給她好臉色看。「無所事事、混吃等死是你的事,夢荷可是 忙了一天,沒道理下班後還得犧牲休息時間陪你清遣。」
「瞧你說的,好像我在奴役她似的!」程羽蝶不平地抗議。
「差不多。」他冷嗤。
「真正在奴役夢荷的是你們祈家兄弟吧!」她伶牙俐齒地反唇相稽:「夢荷總是一 下班就趕回家,忙著替你們兄弟燒飯、洗衣,永遠有忙不完的家務,她連逛個街也需要 你的批准嗎?真不知到底是誰在奴役她!」
祈威竟一時為之語塞。當然他對葉夢荷有太多的尊敬和愛,絕非如程羽蝶所言,毫 無愧疚地利用她;但葉夢荷對他們祈家兄弟無怨無尤地付出和犧牲,卻是再真不過的事 實。
「祈威沒有。」葉夢荷站出來替他說話,並在程羽蝶還來不及抗議前,接著說:「 你也沒有。我知道你們兩個甚麼事都能吵,但拜託,千萬別為了我吵。」
葉夢荷最後的幾句話是帶著幽默、詼諧的。事實上,祈威和程羽蝶都心知肚明,葉 夢荷其實就是他們倆水火不容的癥結所在。
「你以為我喜歡跟他吵嗎?」程羽蝶白了他一眼。「對,我誣賴他,錯在先,但他 一個大男人心眼也未免太小了吧!每次見面,都非得刺我一下才甘心。」
捫心自問,她的話有百分之八十是事實。其實,他並不總是那麼小心眼的,但一碰 上程羽蝶,他就……控制不了自己。
他討厭程羽蝶的任性刁蠻,討厭她的驕傲跋扈,討厭她終日無所事事、遊戲人間的 生活態度。看起來,她就是那種毫不知關心別人、唯我獨尊、被人寵壞的嬌嬌女,彷彿 她生下來,就只是等著人奉承似的。別人吃她那套,他祈威偏不。
他悻悻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說:「既然如此,我真不知你為何不避我避得遠 遠的,幹嘛老在我跟前打轉?」
「好了!」葉夢荷趕緊擋在他們之間,以阻止一場勢必會發生的唇槍舌戰。她轉向 祈威,和聲說道:「我和羽蝶去逛個街,你和祈軒也需要幾件新襯衫了。」
既然夢荷說了,他又怎麼能反對?祈威瞪了程羽蝶那得意洋洋的臉一眼後,上車離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