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夢荷清了清喉嚨,不得不招供:「你皮夾裡放了張跟他的合照。」
「好啊!你——」程羽蝶以指責的眼神瞪著她。「原來你偷翻我的皮夾!看不出來 你會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我本來還對你深覺愧疚呢,原來根本沒必要!」
葉夢荷紅著臉為自己辯駁:「遇上這種『非常』之事,當然得以『非常』的方法來 解決。」
程羽蝶挫敗地嘟起小嘴。「我還以為自己演得很棒,贏得了你完全的信任呢!」
「你是演得很棒,但我更相信祈威。其實打從一開始,我就不相信你對祈威的指控 ,我瞭解祈威那孩子——」
「孩子?」程羽蝶誇張地挑起秀眉。「你的口吻真像是他媽咪!」她同時想起了祈 軒曾說過的話;看來,葉夢荷和祈家兄弟的關係,真不是她所想的那回事。
葉夢荷美麗的臉上泛起一抹追憶的微笑。「我雖然只比祈威大了五、六歲,但我剛 來祈家時,他才只是個中學生呢!所以我總覺得自己是一路看著他們兄弟成長的人。」
「你既然打一開始就不相信我,後來又識破了我,為甚麼不揭穿?」程羽蝶不解地 問。
葉夢荷柔柔地一笑。「我想你會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不如先留你下來,免得 ——」
「免得我真的走投無路之下去尋死?」程羽蝶替她說完。
既不相信她,卻又擔心她的安危,葉夢荷真有一顆慈悲的心;程羽蝶不免又多喜歡 她幾分了。看來,浩唐這次是選對了人,她暗下決心,將傾盡一切方法,非讓浩唐贏得 美人歸不可。
葉夢荷關切地看著她。「你喜歡邱浩唐是嗎?」
「我愛他。」程羽蝶接著解釋:「但不是你所想的那回事;浩唐是我唯一的表哥。 」
「你是邱浩唐的表妹?」這倒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程羽蝶直勾勾地望進葉夢荷的眼眸深處。「你該不會不明白浩唐對你的情意吧?」
她明白,但卻苦惱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就因為好奇,想看看我,所以撒了這漫天大謊?」
程羽蝶老實地招供:「我以為你和祈威是一對同居的戀人,怕浩唐被騙,所以我為 了打探虛實,不得不演這齣戲。」
「祈威要是知道真相,不氣瘋了才怪!」一想起勢必會有的「腥風血雨」,葉夢荷 也不禁搖頭興歎。
程羽蝶也同時想像著那畫面;祈威如果知道了事實,一定恨不得以洶湧的怒焰,將 她焚燒殆盡……「我可不怕他!」
她嘴硬,但已打定主意,將央求葉夢荷再多替她守秘一個晚上,等明早她離開後, 再說出事實真相;到時候鞭長莫及,諒祈威也不能對她怎麼樣了。
接著,她又忍不住好奇的追問:「對了,夢荷,你為甚麼會來祈家的?」
她和祈家兄弟既非親非故,為甚麼會同住一個屋簷之下這麼許多年呢?
「緣分吧!我想。」
葉夢荷避重就輕地一語帶過,不願回想那讓她自覺幸運卻又傷痛的往事。
***
程羽蝶在祈家公寓樓下打住腳步,躊躇不前。
「怎麼了?」邱浩唐回首,疑惑地看著她。
「我突然想起來有急事要辦!」她找了個既老套又可笑的借口。
邱浩唐一語揭穿她:「你該不是在害怕吧?」
害怕?
她程羽蝶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不是怕,她只是有點心虛罷了。一想到祈 威不知會怎麼對付她,她真的想轉身逃之夭夭;但打死,她都不會承認。
「笑話!」她嗤之以鼻,誇張地反駁:「『害怕』這兩個字怎麼寫?我早在八百年 前就忘了!」
「那好,走吧!」邱浩唐催促。
「表哥,我只是覺得沒必要嘛!」她像小孩般使著性子。「那又不是甚麼大不了的 事,我何必登門道歉。」
「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邱浩唐溫和地數落著:「如果祈威願意,他可以告你毀 謗、誣陷的,你太任性了!」
「我還不是為了你!」程羽蝶自覺委屈地抗議,一張紅唇不依地微噘著。
邱浩唐親暱地摟了摟她纖細的雙肩。他深知這個難纏表妹的脾氣,她是吃軟不吃硬 的,他自有一套對付她的辦法。
「我知道,但你好人再做到底啊,就當是為了你表哥我吧!」
一抹頑皮的笑意,自她美麗的唇邊溢出。「利用我來博得夢荷的好感?你這叫甚麼 ?見色忘『妹』!」
「誰教你是我最疼愛的小表妹呢!為了我,委屈一下吧?」他柔聲誘哄。
她可以拒絕任何人,即使是她老爸,唯獨浩唐例外。撇除了親情之外,對這唯一的 表哥,她還有一分深切的歉疚。
她要浩唐忘卻過去,得到幸福;無論要她做甚麼,她都願意……包括向祈威道歉。
「走吧!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麼樣!」挺起胸,她闊步往前走,宛如一名即將上戰 場殺敵的戰土。
邱浩唐急急跟了上來,邊軟言軟語地警告:「我是要你來道歉,可不是來跟他對決 的。」雖明知道程羽蝶從不知「謙卑」為何物,他還是不放棄地叮嚀:「記得!千萬別 亂髮睥氣,不是有句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只要你表現得深具悔意,我想他不 至於太讓你難堪。」
哼!她可不這麼想。
祈威有全世界最差勁的風度;他們就像天敵似的,打一開始,他就沒給她好臉色看 過。
果然,一見到她,他那張臉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一雙有神的瞳眸,則像 已結冰的地獄般冷冽。
「你來幹嘛?」他立即毫不客氣地質問:「這回你又想指控我甚麼?」
邱浩唐搶在程羽蝶之前接口:「她是專程來道歉的,很抱歉我表妹給你添麻煩了。 」
祈威冷冷地斜睨著她。「最好的道歉方法,就是別讓我再見到她!」
程羽蝶的自制力一向像張白紙般的薄,她立刻想發作,但一接收到邱浩唐乞求的眼 神,只得硬生生吞下已到舌尖的反駁和怒斥。
「我們不能先進屋再說嗎?」她費了所有力氣,才使自己不對他吼叫。
「我們之間沒甚麼可說的。」他毫不留情面地拒絕。
「你不覺得自己太沒風度了嗎?」她清亮的嗓音已因這難忍的怒氣而緊繃。
他一向很有風度,但對程羽蝶例外。
這可惡的小妮子!為了這麼可笑的一個理由,而編派了這麼離譜的謊言,替他安上 了這麼大的罪名;在將他平靜的生活搞得一團亂之後,又拍拍屁股逃之夭夭,害他滿腔 怒火無處可宣洩。這會,她自動送上門來,他豈會放棄這可以羞辱她的大好機會!
「羽蝶!」葉夢荷循聲走了出來,意外地看著她和邱浩唐。「經理?你們怎麼來了 ?』
「夢荷!」一見到她,邱浩唐就感到如沐春風般的舒適,即使每天和她工作在一起 ,他仍看不夠她。
「夢荷,你想自己有權利請我和浩唐進屋坐嗎?」程羽蝶意有所指地瞟了祈威一眼 。
葉夢荷立刻說道:「當然,快進來吧!裡面坐。」
程羽蝶得意地睨了一眼糾著眉心、滿臉不悅的祈威,拉著邱浩唐進屋去了。
「保持你該有的風度。」葉夢荷低聲叮嚀。
祈威無奈地聳聳肩,不甘不願地尾隨進屋。
一進屋,甜濃的香味立刻撲鼻而來,程羽蝶不禁嚥了一下口水。「夢荷,你在煮甚 麼?好香呢!」
「桂圓粥,等會就可以吃了。」
「太棒了!」程羽蝶大刺剌地拉著邱浩唐往沙發一坐,熟稔得彷彿這是她自個的家 。
祈威忍不住口出譏諷:「你又想來這騙吃騙喝?少了『我』的孩子當借口,還有其 它的名目嗎?」
「來看夢荷。這借口夠嗎?」程羽蝶有恃無恐;她深知礙於葉夢荷,祈威也不能拿 她怎麼樣。
邱浩唐一雙溫柔的瞳眸始終緊盯著葉夢荷。「羽蝶來這裡叨擾了你好幾天,我特地 帶她來道謝的。」
葉夢荷柔柔一笑:「何必大費周章,我說過那沒甚麼的。」
「沒甚麼才怪!」祈威氣不過冷嗤:「她把我們家搞得天翻地覆,害我百口莫辯、 不得安寧,就因為她興之所致?不但滿口謊話、好吃懶做,還讓夢荷伺侯她,更動手打 我……」他強調地加重語氣,一副恨不得立刻討回公道的模樣。「兩次!她打了我兩巴 掌!我從沒見過如此任性刁蠻、無法無天的女人!」
程羽蝶咬牙切齒:「你——」
邱浩唐及時拉了程羽蝶一把,阻止她發作,不顧她一臉的抗議,急急附和:「羽蝶 確實太任性了,她也知道自己錯了,專程來向你道歉的。」
「是嗎?」他露出一抹嘲諷的訕笑。「那為甚麼打從她進屋到現在,我還沒聽見她 開口說任何關於愧疚或悔恨的話?」
眼見程羽蝶那一雙亮晃晃的雙眸,幾乎快噴出火來,邱浩唐知道她的怒氣已瀕臨失 控的邊緣,急忙在她耳邊低語:「別忘了你答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