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可以這麼做!這麼做怎麼對得起祈威那個超級大笨蛋!雖然這是祈威自己傻 ,她還是忍不住想替他出口氣。
就在她打算走過對街去教訓她之際,更教她驚訝的是,她竟又看見祈軒尾隨著艾苓 走了出來……她試著想找個好借口解釋這一切,但那根本太難了。連三歲小孩都知道這 意謂著甚麼——祈軒和艾苓竟背著祈威……這更讓她怒不可遏,怒氣騰騰就準備闖過對 街去;但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看到更驚人的事發生。
有五、六名大漢不知打哪冒出來,圍住了艾苓和祈軒。艾苓一看見他們就想跑,但 還來不及拔腿,就被狠狠打倒在地上,而祈軒立刻跳了上去,護在她身上,替艾苓承受 繼之而來的拳打腳踢。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行兇,壞就壞在世風日下,滿街是人,卻沒人出手相救。 程羽蝶衡量情勢,報警已經來不及了,他們顯然有意想架走艾苓。雖然她跟艾苓是死對 頭,但怎麼也無法就這麼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她落入那些窮兇惡極的傢伙手中。
情急之下,她已沒有時間考慮太多,只有拚了。程羽蝶跳上座車發動引擎,一個大 回轉,將油門踩到底,疾速地向他們撞過去……***
程羽蝶就近將他們兩個帶回家,並吩咐下人拿來醫藥箱,替祈軒和艾苓上藥。
弄妥了一切,祈軒滿心感激地看著程羽蝶。「謝謝你,要不是你,後果實在不堪設 想。」
程羽蝶不領情地瞪了他一眼。今天這件意外不知要折損她幾年的壽命;當時那種混 亂的場面,真讓她餘悸猶存。她開著車直接地向他們衝過去,嚇得他們四散逃逸,但她 忍不住想,如果當時他們沒有散開,她是不是真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衝過去,將他們輾 死在車輪下?
「我冒這麼大的危險,可不是就想聽你道聲謝,你最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程羽蝶不耐煩地追問。一想起他們兩個背著祈威所做的事,她就忿忿不平。
祈軒知道程羽蝶真正想問的是甚麼,但他實在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只能轉而問艾苓 :「你怎麼會得罪那些流氓的?」
艾苓明白自己已經瞞不下去了。祈軒為了她被人打得鼻青臉腫,連跟她有過節的程 羽蝶也出手相救,至少,她欠他們一個解釋。
「我離開你們家不久,就遇上了一個男人……」艾苓粗魯地低咒:「那下三濫的雜 碎剛開始對我很好,其實他媽的存心不良、一肚子壞水!竟然和那些流氓聯手誆我…… 」她激動得拔高嗓音:「我看他被那些流氓押著,被打得鼻青臉睡、奄奄一息,我能怎 麼辦?算我傻、算我笨,我只有簽下借據,替他背下那筆賭債。誰知道那癟三事後翻臉 不認人,跑得無影無蹤,那些流氓硬要我還錢,還不出來就要強拉我下海去賣,最後, 我只好跑了……」
「你到底欠了他們多少錢?」祈軒按捺著性子,盡量和緩地問。
他決心盡可能幫她渡過這個難關,畢竟……如果不是他,艾苓當時就不會不告而別 ,也就不會惹出這場風波來了。
艾苓的沉默,令他不自覺緊張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重複追問:「到底多少?」
艾苓深吸口氣,終於脫口而出:「我簽下的是五百萬,每兩個月利上滾利,他們要 我還出一千萬……」
「我的天!」祈軒忍不住發出重重的呻吟。
一千萬!
這對有錢人而言,或許只是九牛一毛,但對他來說,他很可能一輩子也存不到這個 數目。除了幾十萬的銀行存款外,他們祈家最值錢的也只有現在住的老爸、老媽所留下 來的那間房子罷了;難道他們真能為了艾苓而賣掉房子,搞得一家人無處可容身嗎?
「你惹了這麼大的麻煩,才想到祈威嗎?」不同於祈軒只是一聲無奈地歎息,程羽 蝶彷彿在瞬間吞下了十噸的炸藥,猛烈地爆發了。「祈威對你好、對你熱心,全是自找 死路嗎?你把那幫兇神惡煞引來這,是想祈威一家人當你的陪葬是嗎?」
「我沒有!」艾苓大聲駁斥,煩躁得直扯自己一頭的亂髮。「我沒想到他們找得到 這裡來,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才會回來……」
「回來幹嘛?」盛怒之下,程羽蝶那根舌頭利得像把刀子。「回來破壞祈威和我, 再搞上祈軒,好讓他們兄弟為了你翻臉,最後再一起為了你,被那些流氓砍得屍骨無存 嗎?你可真有良心啊!你就是這麼報答祈威那傻瓜對你的好嗎?」
「羽蝶……」
祈軒試著解釋,但一靠近她,程羽蝶就狠狠地給了他一肘子,痛得他立刻閉上嘴巴 ,彎下腰來。
「沒事吧?」艾苓立刻護在祈軒身前,並用力推了程羽蝶一把。「喂!你搞甚麼! 你沒看見他被人打得渾身是傷了嗎?你真惡毒!」
程羽蝶以加倍的力量推了回去,艾苓重心不穩,反而栽倒在祈軒身上,這一壓,痛 得祈軒兩滴眼淚差點忍不住掉下來。
看著艾苓掙扎地站了起來,一臉關切地注視著祈軒,程羽蝶火氣不禁更大了。
「哇——好一對恩愛的狗男女啊!」程羽蝶極盡嘲諷之能事。「看了實在教人感動 得——想吐!」
祈軒好不容易喘過氣,試圖解釋:「羽蝶,事情並不完全像你以為的——」
「你閉嘴!」程羽蝶冷冷打斷他,瞪著他的眼神充滿指責。「你還有臉說話?竟為 了這個小太妹背叛自己的親兄弟,我看你這輩子也差不多完蛋了!」
「你才給我閉嘴!」艾苓反過來吼她:「別以為你歪打正著救了我們,就可以在那 邊亂放屁,你根本甚麼也不知道!」
艾苓的不知感恩,更令程羽蝶氣得七竅生煙、咬牙切齒。「我該死的知道得太多了 !像你這種女人,為甚麼不乾脆一頭撞死算了?我懷疑你活在世上除了危害別人以外, 到底還有甚麼意義!」
艾苓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狗一般,痛得發狂、痛得想反撲。
「是!我活著是沒有任何意義,打我生下來就是個累贅、就是個負擔,但該死的, 那又不是我自己選擇的,我多希望自己不曾被生下來、不曾活在這個世界上!」艾苓對 著程羽蝶憤怒地嘶吼,彷彿程羽蝶就是造成她所有不幸的罪魁禍首。「你根本甚麼都不 懂,你這個天生好命的千金大小姐根本甚麼都不懂!」艾苓以一貫的怨天尤人,來宣洩 自己的不滿和委屈。「你知道老天爺有多對不起我?這全世界的人有多對不起我?你嘗 過父母離婚?你嘗過被繼母冷落、虐待的滋味嗎?才十五歲,他們就盤算著想將我嫁給 一個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裡的老頭,只因為他們想要那一小筆聘金,就打算犧牲掉我一 輩子的幸福。這些非人的待遇是你這干金小姐所無法想像的,你到底憑甚麼資格教訓我 ?」
「夠了!」程羽蝶不但不同情她,反而十分不屑地吼了回去。「你以為自己真是世 界上最可憐的一個嗎?那你怎麼不去看看那些被父母遺棄的孤兒,和被子女棄而不顧的 老人?你怎麼不去想想那些生而就殘障的人、那些被疾病折磨得奄奄一息,卻仍然勇敢 地與生命搏鬥的人?你真以為我生在富豪之家,就甚麼煩惱都沒有嗎?我自小就生活在 父母不斷的冷戰、熱戰中;生活在我媽酗酒猝死的陰影中。我要的只是一點父愛,但我 永遠得到的只是一個冰冷空洞的家。到了現在,我成為我老爸手中的一隻棋子,我的婚 姻則成了他擴展事業的有利籌碼,這種『待價而沽』的對待,難道不比你慘嗎?」說到 最後,程羽蝶不再顯得怒氣勃勃,嗓音愈來愈低啞,眼中的怒火也已被一抹幽怨所取代 。
艾苓直勾勾地凝視著她,看到了程羽蝶眼中如同她自己一般的脆弱和寂寞。突然地 ,艾苓長久不平的心似乎得到了一絲撫慰;至少,這個世界上也有許多和她一樣寂寞、 空虛的人,只是以前她總是忙著自怨自艾,而看不出這麼簡單的事實。
「跟那些不幸的人比起來,我們已經幸運太多了,至少我們四肢健全、我們年輕! 」
脆弱的迷霧在轉瞬間消失,程羽蝶臉上再度綻放出對生命的活力和自信。
「人無法選擇自己的身世,卻絕對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所謂:「英雄不怕出身低 』,生長的環境再差又怎麼樣呢?你可以改變它啊!天底下最笨的就是自暴自棄,像你 這樣蹧蹋自己、怨天尤人,那些對不起你的人可會有一絲一毫的內疚?不,他們不會, 唯一的受害者,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