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立,說實話,向書祁的介入有沒有激起你某種一直……忽略掉的感覺?」
「有。」他回答得毫不猶豫。「我從來沒有這種想將人剁碎的衝動,直到此刻!」
語彤強忍著用力敲他的渴望,索性直話直說:「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因此而發現 ,自己其實是深受著筱帆的?」
她可能說對了,但他死也不會承認!那無異是教他脫光身子當眾遊街般的難堪、羞 辱!
他嗤之以鼻的仙笑。「當然沒有!我的自由仍然比筱帆重要得多。」
「那你幹嘛表現得如此激烈?活像向書祁跟你有不共戴天的仇似的?」她真想抓住 他那頑固的腦袋去撞牆。
他眼中的怒火再度被點燃。「那傢伙一看就是那種釣上手就甩掉的花花公子,我不 能讓筱帆栽在他手上,我對她起碼有這麼點責任!」
「去你的責任!」她毫不淑女地冷嗤,不自知引用向書祁勸她的話。「你不懂得傾 聽自己心底真正的聲音,小心有一天後悔莫及!」
方語彤卻不肯去深思——這情況會不會也發生在自己身上?
******
「我昨晚的表現是不是太棒了!你說嘛,語彤?」
方語彤不耐煩地丟開手裡的書。「是,你夠格贏得一座奧斯卡金像。」她趕在筱帆 張嘴前,又立刻接著說道:「住嘴!從你踏進我家的第一刻起,就像個壞掉的錄音帶似 的不斷回放昨晚的種種,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你知不知道!」
白筱帆生氣地嘟起小嘴。「從我踏進你家的第一刻起,你就擺盡臭臉給我看!」
「是嗎?被你發現了?」語彤故作驚訝地瞪大眼睛,再緩緩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那可一點也沒影響你高昂的興致嘛。」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我哪裡得罪你了?」
語彤迴避她的視線,怕筱帆一眼看穿她眼裡掩不住的真實感受。「少無聊了,我有 什麼氣好生?」
筱帆靈光一閃,嘟起小嘴立刻漾出一個了燃的笑容。
「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我有什麼醋好吃!」她凶巴巴地否認,以怒氣來掩飾被刺中心事的窘境。
「吃飛醋呀。」筱帆突然變聰明似的,一針見血指出事實。「你該不是因為我和書 祁順應劇情需要,必須在你面前卿卿我我而大吃飛醋吧?」
語彤撿起方才扔掉的書,將火熱的臉頰藏在書頁裡,故意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出有 生以來最大的謊言。「別開玩笑了!我倒希望你和向書祁能假戲真做,那麼他就不會再 像只討厭的八爪章魚緊纏著我不放。」
筱帆一反常態,並沒有立即否認,反而以一種有點甜蜜、又有點複雜的嗓音輕輕吐 露:「其實,這種事也很難說……」語彤霍然抬頭,再度丟開手中的書,屏息等待筱帆 繼續未說完的話。
「你知道嗎?」她終於含羞帶怯的坦承:「和向書祁調情,實在是人世間一大享受 ,要愛上他簡直太容易了!」
語彤突然覺得整顆心宛若有千斤重,而且一直不斷的下沉,再下沉……*****
*朱婉婷站在梳妝台前,細心檢視自己的儀容和服飾。
她試著想對鏡中的自己綻開充滿自信的笑容,一如以往般的自信滿滿,但她失敗了 !
並且開始猶豫是否應該再換穿另一套衣服,今晚她已經反覆換穿了四次!
她勉強壓下這股衝動;深吸了幾口氣以緩和翻騰不已的心緒,並試著以嚴厲的口吻 數落自己:別再像個初次約會的小女孩般興奮得坐立難安!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約會, 而且約會的對象還是和她有二十多年婚姻關係的前夫,這種不尋常的反應實在太可笑了 !
等待已久的門鈴聲終於響起,她整個人反而完完全全放鬆了下來熔光煥發的臉龐綻 滿璀璨的笑容,以小女孩般輕盈的腳步奔向前門——擔當門打開的剎那,她彷彿從雲端 掉了下來,再度戴上冰冷的面具。
「你來幹嘛?」
「不請我進去嗎?」曾瓊雅用的不是哀求的口吻,而是挑戰。「你該不是沒有膽量 跟我面對面的把話說清楚吧?」
「你是想自取其辱?別忘了,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你哪一次吵架鬥嘴贏過我的?」
朱婉婷伶牙俐齒的反擊,但終究決定讓步,默默領著她往屋裡走。
她逕自坐進黑色的皮面沙發裡,以施捨的口吻說道:「最多給你十分鐘,有事就請 你長話短說,我待會有約會。」
曾瓊雅施施然地面對她而坐,開口說道:「你不必急,約會取消了。昱文突然鬧胃 痛,這會在醫院裡吊點滴,所以請我來知會你一聲。」
她感到失望和極度的擔憂。「他沒事吧?他的胃常鬧點小毛病,往後幾天你千萬別 讓他吃柑橘之類的,他的胃對這類酸性水果產生排斥,而且……」曾瓊雅異樣的眼神使 她愕然閉上嘴,驚覺到自己已在無意中流露出對方昱文無限的關切。
「你為什麼答應他的約會?」曾瓊雅的雙眸像風雨欲來前沉鬱、晦暗的天空。
朱婉婷的臉色也不比她好看多少。「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那根本不關你的事。」
「你該死的知道那關我什麼事!」她失去所有的偽裝的冷靜,以指控的眼神瞪著她 。
「你蓄意勾引昱文!
蓄意跟他牽扯不清!這背後只有一個原因——你見不得我好,你這輩子一直都以打 擊我為樂!」
「哈!你也未免太抬舉自己了吧!」朱婉婷尖銳的笑聲戛然而止,換上的是冷如冰 霜的輕視。「我有權和任何我想要的男人約會,更何況你和方昱文之間什麼也不是,你 根本不值得我浪費心思去打擊,如果這就是你想說的話,現在說完啦,你可以滾了!」
曾瓊雅沉不住氣地彈跳而起,咬牙切齒地逼近她,將壓抑已久的憤怒和怨恨傾瀉而 出,宛如狂風暴雨般瘋狂地掃向朱婉停。「從認識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個自私 自利、醜陋、邪惡的女人!或許你有美麗的外表,但你卻擁有如蛇蠍般的心腸!你的眼 睛長在頭頂,目空一切,自以為高人一等,我是當時唯一願意親近你的同學!但瞧你是 怎麼對待我的?你搶去所有的鋒頭,瘋狂地想要成為所有目光的焦點!而我只是你光彩 奪目鋒芒下的一個陰暗影子!只要我稍稍得到一丁點的注意,就彷彿我侵犯到你似的, 你會不計一切地設法打壓我!」
「你顛倒是非黑白的能耐才真是高人一等!」朱婉婷生氣地推開她,將憤怒和指責 丟還給她。「不幸跟你牽上關係的二十多年來,我愈來愈確定在你那平凡無奇、再普通 不過的外表下,你是個內心狡猾、愚昧、無知得令人可憐的女人!你像個毫不起眼的癲 皮狗被冷落在陰暗的角落,我卻仁慈的把你當成朋友,讓你分享我豐富的生活、我的光 芒和榮耀;而你卻用一種變態的嫉妒心理來回報我,只要是我的,你都想要!用你那溫 馴的平凡外表為掩飾,暗地裡卻費盡心思要偷走屬於我的一切!」
「我沒有搶走昱文,是你自己不要他的!」曾瓊雅激動地抓住她的臂膀。「但你一 發現我想要他,便表現出彷彿我背著你偷走他似的,然後你又設計想再度讓我希望落空 !」
朱婉婷用力推開她。「我沒那麼無聊,把心思浪費在你身上!」
曾瓊雅突然安靜了下來,她瞪著朱婉婷的眼裡除了原有的恨意之外,又多了一抹刺 探。「或許……你已經後悔當初離開昱文?我的介入讓你終於了悟,你對昱文根本是舊 情難忘?」
她從不知道曾瓊雅會如此聰明而犀利;但除非是她死了,否則她絕不會讓曾瓊雅知 道她刺中了她的心事。
「哈!多可笑的猜測。」她的慌亂短暫得讓人無法發覺,再度戴上她一貫高傲、善 諷的面具。「我告訴你,我什麼都沒做,是方昱文自己跑來求我,求我給他機會。
他正好擁有我想要欣賞的音樂門票,所以我答應他的約會;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應 酬,在我心裡根本不算什麼。
你把方昱文當成寶,但在我眼裡他什麼也不是!你為什麼不把跑到我這裡來撒野的 時間和力氣,用來想該如何抓住方昱文呢?別讓他再像哈巴狗似的守在我家門口,情書 一封封的寄,電話一通通的打,這樣我可以省去許許多多的困擾!」
「你的高做實在令人痛恨!」曾瓊雅自齒縫間強擠出這麼一句。她實在找不到適當 的字句來形容心中對朱婉婷強烈的厭惡。要不是她比她矮半個頭、比她嬌小,知道自己 毫無勝算,她會以暴力來打碎她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