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拜託!」語彤什麼都不在乎了,只想安靜的一個人獨處。「我求求你走! 」
「好,以後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來!」
朱婉婷怒沖沖地奪門而出,隨著鐵門發出的砰然巨響,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教人窒息 的靜默。
語彤彷彿不堪負荷的頹坐在光滑的地板上,出神地盯著被破壞的盆栽,她的淚一滴 滴落在依然盛開的花朵上……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呆坐了多久,直到輕微的開門聲驚醒了 她。語彤一把抹掉滿臉的淚痕,重新武裝起自己。
「拜託,媽,你就不能讓我安靜一下嗎?」她嘶聲抗議。
「是我。」向書祁挺拔的身影走進她的視線之中。
「我媽給你我的鑰匙?」她尚未熄滅的怒火此刻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她怎麼敢! 」
向書祁平靜的解釋:「婉婷阿姨來找我,我知道你們母女之間發生了爭執,不管怎 麼說,她還是關心你的,她央求我來看看你。」
憤怒的火焰燒去了她的理智!語彤像只被搶去地盤的狗兒般叫囂。「她妄想主宰我 的人生還不夠?更進而找你這個劊子手來侵擾我的生活,戕害我自由的意志,難不成你 們想聯手逼死我才肯罷休!」
書祁不理會她的指控,走向廚房,找了個類似花器的小水盆,又折了回來。
語彤繼續她的攻擊。「我瘋了才會再給你機會接近我!向書祁,無論你有什麼不可 說的理由,我都不會給你絲毫機會的!你不必再白花心思,你走!留下我的鑰匙,然後 滾出我的視線,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向書祁依舊不理會她,只是安靜的將花移植到他找到的小水盆裡,仔細的整理它, 替它澆水……「你可惡!你們一樣的可惡……」得不到任何回應,她尖銳的嗓音愈來愈 小,愈來愈無力,最後消聲於安靜的空氣之中……語彤靜靜看著他熟練的照顧著那株被 破壞的植物,她的心卻奇跡似的得到了安撫,她的混亂和痛楚奇跡似的消失於無形。
「她砸了那盆花……」語彤的嗓音不再尖銳高亢,而是低沉沙啞猶如暗夜裡悲哀淒 涼的曲調。「我媽每次生氣就會用砸東西來發洩,當我知道她和我爸離婚的事之後,我 也如法炮製的砸毀了我自己的房間。」
她微頓,綻開一抹自嘲的短暫笑容。「但最後我發現,砸毀一切也改變不了什麼, 甚至得不到任柯安慰,於是我發誓,絕不再重蹈我媽的覆轍。」
他的安靜使她有機會盡情宣洩內心的混亂和她從不願正視的恐懼。「在你執意將這 些花塞進我的屋子之前為什麼它空洞得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擺飾?因為我害怕,我害怕 自己會變得像我媽一樣,我怕這些無辜的東西會成為我洩忿的工具,所以我不要它們… …我不要像我媽一樣,我不要有任何跟她相像的地方。她愈想改造我,我愈想反抗。」
他停下一切動作,靜靜的看著她。語彤驚覺自己透露了內心不曾與他人分享的秘密 ,再次想武裝起自己。
她精緻的臉龐冷若冰霜。「你為什麼還在這裡?你為什麼拿這種眼神看我?」
「我餓了!」他極突兀的冒出這麼一句。
語彤匪夷所思的瞪大了雙眼!他竟然枉顧她的感受,只在乎自己的肚皮?她張開嘴 ,正想詛咒他的無心和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罪行,但她的嘴又緩緩的閉上,一抹隱忍不住 的微笑差點跳出她美麗的唇邊。
無論她肯不肯承認,向書祁顯然比她所知的更瞭解她;他知道,此刻若流露出一絲 同情或者妄想安慰她,她只會崩潰,只會生氣得將他推得更遠。
「你吃過一種以鳳梨為主的披薩嗎?」他雙眼亮晶晶,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她轉怒為喜。「夏威夷披薩?」
他點頭。「還加了火腿和鮮蝦,味道相當特殊,我們叫外賣送來吃吧?」
「好,不過不加鮮蝦。」
「加蝦。」他堅持。
她比他更堅持。「不加。」
「猜拳?」
她搖頭。
「怕輸?」
語彤接下挑戰,不出五秒,爆出勝利的歡呼。
她不僅為自己贏得了一個不加鮮蝦的夏威夷批薩,還贏得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難怪你喜歡廚房裡的工作,你穿圍裙的模樣相當出色。」方語彤大刺刺地坐在餐 桌前,盯著向書祁在爐火前忙碌的身影,不時調侃、取笑他一番。
他自得的一笑,關掉火,將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廣東粥端上餐桌。「可以動筷了 ,嘗過以後你會更佩服我過人的天賦。」
語彤享受著美食,佐以他與眾不同的幽默和風趣,不時綻出銀鈴般輕脆的笑聲。無 論她肯不肯承認,向書祁已然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存在她心中的圍牆隨時都有傾圮 倒塌的可能。
門鈴聲在這時突然響起,向書祁自告奮勇前去應門;不一會兒,他和白筱帆走了進 來。
語彤笑著招呼:「嗨,筱帆,吃飯沒?要不要嘗嘗向書祁的手藝?」
「好。」白筱帆委身坐在她身旁。
「來,道地廣東粥,我以人格保證絕對好吃。」他慇勤地替她盛了一碗。
「筱帆,你知不知道凱蒂被公司分派到日本受訓三個月?」
她點頭。
「我想這樣最好,換個環境,凱蒂會愈早忘記喬治﹒李那渾球帶來的傷害。」
筱帆再次點頭,無意識地撥弄著碗裡的食物。
語彤吃完最後一口粥,仔細打量著她。「瞧你心不在焉的,怎麼了?」
筱帆放下湯匙,幽幽歎了口氣。「於立真的和那個『純情』的小舞女舊情復燃了。 」
她以沉鬱卻平靜的口吻接著說道:「那女人大大方方打電話來找於立,不像以前總 是偷偷摸摸;我問過於立,以平和的方式問過他……」她鄭重的強調:「我發誓,我真 的是以非常非常理性的態度跟他溝通,但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告訴我,他和那女人是朋友 ,然後理直氣壯地說,即使是我也無權干涉他交朋友的自由。」
語彤瞠目結舌,一時無法反應;她驚訝的不是於立放蕩的行徑,而是白筱帆那一臉 的平靜。換作以往,她這會兒早已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筱帆不尋常的鎮定反倒教 她無所適從。
筱帆看穿她眼裡的驚訝和疑問,輕聳了聳肩。「我已經為於立層出不斷的風流韻事 哭夠了,不想再浪費我的眼淚。」
語彤以新的眼光看她。「有個性!這麼說你完全看開了,準備放棄於立了?」
她搖頭。「我只是試著以較理性的方式去思索,我和他之間的問題究竟出在哪?」
「於立就像只『勤勞』的蜜蜂,習慣到處採集花蜜。」
她覺得這是唯一的原因。
「說真的,經過我上回努力的改變之後,我和於立之間緊張的關係改善不少;有時 候,我們甚至又回到當初熱戀時那種甜蜜的感覺。」短暫的笑靨一閃即逝,筱帆那漂亮 的柳眉微微蹩起。「我覺得,他至少有點在乎我,但他又似乎不斷在抗拒什麼,我甚至 覺得他是故意要讓我察覺他在外面的行為……我真的愈來愈無法瞭解於立,愈來愈不懂 得男人!」
「我懂,因為我是男人。」一直靜默不語的向書祁突然插進話。「正因為我是男人 ,所以我知道該如何整治那位叫於立的仁兄。」
「那你倒說說看。」語彤懷疑地盯著他,希望他能說點有建議性的道理出來。
向書祁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筱帆的柔情就像一隻項圈,而於立就像只急於掙脫 項圈的狗。你愈施加壓力,他只會反抗得更劇烈。他想在被你套牢前做最後的掙扎。」
他的比喻相當有趣。「我的建議是,你索性放開緊著項圈的繩子,轉身尋找另一隻 可愛的小狗,不再回頭看他一眼,那麼他就會回過頭來舔你的腳趾頭,渴望引起你的注 意。」
筱帆一臉茫然,似乎更加迷惑了。「書祁,你是在開玩笑嗎?」
「不,我倒覺得這是個不錯的點子。」語彤沉吟的贊同他,換來他一個滿足的笑容 。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你也去結交其他的男人來氣死於立。」
「我不要其他男人,我只要於立。」筱帆眼裡淨是對他難捨的濃情蜜意。
語彤翻了個白眼,強忍住罵她沒志氣的衝動,耐著性子解釋:「並不是真的叫你去 跟別的男人在一起,而是拿他當幌子,一個能引起於立警覺到他即將失去你的幌子。」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向書祁頻頻點頭。
筱帆嘟起漂亮的紅唇,抗議得直搖頭。「不行,不行,萬一於立真的借此要求分手 ,怎麼辦?」
語彤投給她一個殺人般的眼光。「那麼,那種男人根本不值得你留戀。」